第16章 真实
纹凊和旸启三言两语解释了霏羽离家出走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要和火凤族的小殿下订婚闹了情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到凡界来了。
既然是家事,云霁与宿萤就不多问了。不过江渚与纹凊熟悉,见霏羽一脸不愿意便劝道:“左右在这也没什么事,小孩子也该历练历练才是,她想留就依她呗。你当初不也离开蓬莱那么久么。”
霏羽连连点头。
纹凊看向江渚:“我那时终归有师父协助,遇到难事才能顺利解决。霏羽小姐与我不同,若是让小姐如过去的我一样被师父扔进湿热之地的蛇虫洞中,或是封在冰面之下的寒潭中,抑或是独自与妖兽群搏斗,鸾君会心疼的。”
江渚从蛇虫洞开始,便开始脸色僵硬,腹诽不停。
“这小子,不就偶尔刺激刺激他么,这么记仇……”
云霁与宿萤看向江渚,霏羽和旸启看向纹凊,纷纷头皮发麻——这么深仇大恨的吗?
“我这不都是为了让你早点成长起来嘛,毕竟我是看在你有潜力这才会去帮你的。”江渚捂嘴“嚯嚯”两声,“娇滴滴的小姑娘就不必如此了……”
“所以,刚好让我带她回蓬莱,让鸾君为她制定最合适的历练手段。我也好抽出时间来,向师父报恩。”纹凊冷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霏羽眨眨眼:“报恩?”
江渚挑眉:“都说了不用你报,等到用的到你的时候,自然会……”
“那个是代表了师父背后的人的意思,而不是师父本人。”纹凊说到这,瞥了一眼云霁,“而我的报恩,是出于我个人对师父的尊敬。”
云霁单手托腮,感觉这才是纹凊方才说这一堆话的重点。
霏羽也听出来了,扯扯纹凊衣袖:“你报恩的话,我也可以不回家了吧?”
纹凊神色再度冷冷:“不行。您身边不可以无人保护。而在蓬莱之外,我不放心将您交给其他人。”
他看了一眼宿萤,又瞥向云霁:“您或许不明白在您面前的都是什么‘大人物’。”
闻言,云霁一挑眉,而宿萤毫无反应。
旸启发现纹凊把他当做不存在,连忙指自己:“还有我啊!我的职责也是保护霏羽小殿下!”
纹凊一眼过去,旸启辨认出纹凊眼神意欲表达的意思仅二字而已。
白·痴。
霏羽听到纹凊开始用“您”称呼她,略微怔愣,他只会在很严肃的时候对她用尊称:“那又怎么了?她们待我很好,也将我保护得很好。就算是娘亲听了,也会放心的。”
“您可知道您现在的行为,会为鸾君与蓬莱造成什么影响……”
“纹凊公子。”
纹凊抬头,看到云霁支起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不过是很喜欢霏羽,觉得她是个很有福气的小姑娘,只是涉世未深,所以才将她带回来保护。如果真的到了什么重要关口,我会立刻让你们离开,不会牵扯蓬莱仙岛。”
纹凊略微皱眉:“你……”
“江渚明日就会离开。她如果不想让你找到,你自然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不过我在这里,说不准她时不时的就会来一趟,这样你们见面的次数,可比你在外面瞎找多多了。”
江渚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霁:“你……!”
“好。”没等江渚把一句话说完,纹凊便点头,“既然小殿下想留下,我会和鸾君解释,让殿下在外面玩一阵子。”
江渚看向纹凊,又回过头去看云霁,就见云霁笑眯眯地道:“就这么说定啦。”
说完她转头看江渚,十分开心地眨眨眼。
江渚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一扭脸,作势不理云霁,然后狠狠瞪了一眼纹凊。
不就是想借助霏羽和纹凊的助力吗?居然用她作筹码!以后爱谁来谁来,她不受那小子的气!
旸启在一旁摸下巴,哦哟,痴情汉的味道。
弦朔阁里空房有不少,宿萤给纹凊和旸启安排了霏羽隔壁的房间,又给江渚安排了客房。纹凊虽然不愿跟旸启同住,但为了保护霏羽,愤愤忍下。
回到屋里,宿萤默默盘算,如今又多了霏羽、纹凊和旸启三个人手,这茶楼总算能正儿八经开张了吧!瞧都关门多少天了!
第二日,江渚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而宿萤的确如愿开了茶楼大门。霏羽自告奋勇要来帮忙,旸启为讨好在场所有人屁颠屁颠跟上。
纹凊嫌弃地瞧他俩一眼,然后把方才受云霁所托写好的书法装裱好挂在墙上。
“师父”的老板……还是需要一些必要的讨好的。
云霁看着纹凊与旸启时不时投向她与宿萤的目光,便知道他们已经清楚了她们的身份。对于云霁,不仅是魔尊身份,还有云岛主人这一层。
打烊太多天,甫一开门,茶客很是稀少。几人倒也乐得清闲。霏羽靠在窗边听街上人说话,还能听见不少人在讨论昨天抢亲的盛大场面。
霏羽嘿嘿地笑,就听纹凊在一边凉冰冰道:“既然听抢亲这么起劲,改日我便告诉鄢棠殿下,让他抢你的亲,过把瘾。”
霏羽顿时鼓起脸,瞪他一眼,刚想说话,就听窗前路过两个人议论:“我记得昨天不还抓桃花盗来着吗?抓着没啊?”
“不知道,估计叫跑了吧。据说是那位龙文真君要抓,今日还派人在街上搜呢!”
霏羽这边瞧着外面,就听原本坐在柜台后面的云霁突然起身,步履匆匆往楼上走。纹凊没有理会,倒是宿萤视线转向楼上。
……
云霁方才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细小的动静,一股略显熟悉的寒凉气息悄然缠上她的手腕,突然想起,今日正是与寒情帝君约好的七日之期。
竟把这茬给忘了。
果然,云霁一推开房门,就见寒情大喇喇坐在她的椅子上,面前还有一盏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顺来的热茶。
而他脚下,趴着一个冻得直僵僵的人,云霁走近一瞧,和冰块也没什么差别了。
“你把落华铃挂在这,多少也注意点。若不是我今日恰好过来,可就叫这人偷了!”寒情慢条斯理喝口茶,指指落华铃,又指指地上的冰块人。
云霁轻哼一声,坐在榻上:“若不是你为了闯进来捣乱了我的布置,这人也根本进不来。”
“可若我不直接进你房里,你还得和楼下那三个人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寒情耸肩,
“我猜你应该不想费这口舌。”
云霁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不想多说废话,露出手腕来:“多少够你活命?一次性拿了存着。”
寒情一挑眉,站起来靠在桌边,弯腰凑近她:“那可不行,这血,必须要新鲜的!”
云霁:“……”
寒情伸手接住云霁顺手抄过来扔他的杯盖:“喂喂,不是我嫌弃你,只是你的血离体一小会儿,里面魔气就会消散掉,没法保存,对我当然没什么用。”
云霁白他一眼,就听他接着道:“还有,接触到器皿也不行,消散了一大半多浪费你的血。”
云霁努力忍住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取针包出来准备取血。
“你可别误会,我这都是实话实说。我对你的血没兴趣,也没什么奇怪的癖好,当然,对你也没什么别的兴趣。”
云霁忍无可忍,抄起茶托连带整杯茶水开扔。
而寒情面色不改,伸手接住茶托,将茶托和茶杯硬邦邦地冻在一起,放回桌子上,手指一动,便
再度成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不等寒情说话,云霁拿银针在腕上一划,顿时有血珠冒了出来,她扭过头,把胳膊一伸,一脸不想和他多说的模样。
寒情本想控诉她居然拿茶水扔他,却在血珠冒出来的一瞬间,整个人滞了一秒,神色有些变了。
“你……”
寒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她一个趔趄站了起来。原本只是渗出血珠的手腕,也因为他的用力,开始缓缓淌下血来。
云霁认出了他此刻的神情,同他那日在巷中突然发疯一般无二。
难道……是遇到魔气就会这样?上次她也是流了血……
不等她多想,寒情将她的手举高,血滴缓缓渗出滴落,一滴落在了寒情嘴角,让那本就秾丽的脸添了一丝诡魅。
云霁心头一颤,下意识使力将手收回。
寒情一皱眉,抬眼看向她,乖戾的眼中有不满流出。
不知是因为心境巨变还是仙力不稳,寒情眼角略微透出些许红色,在他本身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他此时眼神直白不伪,一点点情绪变化都写在脸上,竟让云霁清晰又不太确信地看出了……一丝委屈。
……因为她收了一下手?
寒情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用力将云霁的手拉到面前,重重咬了一口。
云霁没来得及制止他的动作,实实吃痛,不可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变成狗的寒情,泛着寒光的针直接贴上了寒情的脸。
他此时仍然是那副阴狠乖戾的面孔,正轻轻舐去嘴角的血丝,察觉到脸边的针尖以及云霁的目光,他嘴角微扯。
“我这恶念,够你消融掉不少魔气了吧。”
他见云霁冷着脸不说话,笑道:“怎么?我是怪物?”
云霁冷笑一声:“太抬举你自己了。”
寒情手支在桌子上,动作丝毫不避开随时能将他脸划破的细针:“那是你不守承诺,说好帮我,当然不能让你反悔。”
云霁端详了一下针尖,觉得他这脸划了还是有点可惜,转而挪到了脖子上。
寒情一把拽开围了一圈的针,站起来看着她:“你不能骗我。”
云霁觉得离谱:“我骗你什么了?”
寒情一顿,直直地盯着云霁还在渗血的手腕,半晌才道:“骗我的人太多了。”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不论是和平时的他,还是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他,都不一样。云霁喉咙一涩,竟一时心软,拍拍他垂下的手臂:“我不骗你。说好帮你去除魔气,就会帮到底的。”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寒情半天没说话,摊开手,将手心里的针还给她。
云霁接过针,顺势看到了手腕上整整齐齐的牙印,脸上有点嫌弃,拿帕子擦了擦手腕:“你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寒情盯着云霁不停擦拭的动作,眉头一皱,伸手抢过那帕子扔出窗外:“这副模样的,才更像真实的我。”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另一个你说的?”云霁看着随风飘走的手帕,一招手,它又飞回到她手上,“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你这幅样子,确定能好好说话?”
寒情脸上没什么表情,盯了她半晌,突然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那还是换成这副面孔吧。”
又成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寒情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