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孟娜回到宿舍，就接到孟致和的电话，问她下午去干什么了？
孟娜心里觉得厌烦，却又不能不答。
虽然她的父亲在外面养了小三，还有个上高二的私生子，可她现在还是学生，没有自立能力，花的也是她爸的钱。
包括去银海画室参加集训的二十万学费，也是孟致和给她拿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就凭这些，孟娜就没办法去控诉质问痛骂她的父亲。
他虽然没有给她多少父爱，但是给了她很多钱。
“去了海边。”孟娜淡淡道，“晏叔叔的度假区有块画壁空着，找我去帮忙画个画。”
“找你帮忙？”孟致和有些意外，“他为什么会找你？你晏巡叔叔，什么时候和你走得这么近了？”
孟娜抿着唇角，半晌，语气冷淡道：“他在我生日那天开车把我撞了，送我去医院看伤，又把我送回家。他没有打电话告诉你吗？”
“啊……我想起来了，他是给我打过电话。”孟致和断断续续的，尴尬道，“你生日那天，我在外地出差，没能赶回来，真是抱歉……娜娜，你的腿伤好了吗？”
这句询问，迟来了好几个月。
孟娜坐在书桌前，木着脸道：“好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职，孟致和问东问西，努力找话题：“海边那个度假区确实十分不错，我前阵子去参观的时候，已经建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你晏叔叔竟然要用你的画，果然慧眼识珠，知道我们娜娜画画好看。”
孟娜耐着性子没挂电话，勉强回道：“还不一定，他只是让我画个草稿看看。”
“那你好好画吧。”孟致和笑着鼓励道，“要是真能把你的画放在度假区里，那可就厉害了。爸爸到时候一定带很多朋友去那里玩，让他们看看我女儿的画。”
孟娜垂下眼帘，没说话。
孟致和大概也觉得尴尬，又干巴巴地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学习，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之后没多会儿，季宁宁和夏茉她们也回来了。
不知道文松跟季宁宁说了什么，她从进门就冷着脸，对孟娜视而不见。
似乎从那天开始，季宁宁就完全不搭理孟娜了，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孟娜倒是不介意这样，反正她跟季宁宁也没什么可说的。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白费了晏巡的一番苦心。
原本让她俩住一个宿舍，想让她们好好相处，结果却成了这样。
晏巡要是知道以后，恐怕会很失望。
孟娜对此有些歉意，帮晏巡画的那副画便格外用心。哪怕只是一个初步的草图，她也尽力完善到每一处细节。
那是一副色彩明快的沙滩派对图，很多漂亮的美人鱼在那里参加聚会。蓝天碧海金沙滩，彩虹色的太阳伞，五彩缤纷的冰淇淋车，飞驰竞速的沙滩摩托，飘在空中的热气球……
晏巡看到那张草图的时候，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拿着那张画走来走去，一直盯着看了许久。
他把画扫描成电子版，发给李银海：看看这个怎么样？
李银海当即打来电话：“厉害啊，晏总，去哪里找的这种大牛？”
晏巡笑：“是孟娜画的。”
“孟娜？”李银海惊讶不已。
大概是在那边研究那副画，过了许久，他啧声道：“你要不说她画的，我还真看不出来……这幅画的饱满度和感染力，还有里面的情感和情绪，多的都快满溢出来了，她竟然能画成这样！”
“很不错吧。”晏巡颇有些自豪道，“是我慧眼识人。”
李银海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收回我说的话，今天我就把学费退给她。”
他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就把孟娜叫到办公室，要把学费退给她。
孟娜哪里敢收，忙不迭摆手，生怕他不让她在这里参加集训了。
李银海也没再逗她，将晏巡发给他的扫描件打印出来，询问她的作画思路。
孟娜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说了她的理解和想法。
李银海听得不住点头，然后又给她提了一些建议，将一些略微瑕疵的地方指出来。
他说的每一点都一语中的，恰好是孟娜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这位海美油画系毕业的李校长，真的很厉害。
孟娜向他道谢，将他说的那些不足之处一一记下来，准备回去做修改。
“你不用谢。”李银海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杯，喝了一口，“我指导你，也是有要求的。”
孟娜眨了眨眼：“什么要求？”
“当我的徒弟。”
李银海说完了，就把她拉进一个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群头像是一朵灿烂盛放的映日荷花。
孟娜看着群里有且仅有的三个人。
除了她和李银海，还有一个人的头像是个嘟嘟嘴卖萌的漂亮小姑娘。
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季宁宁。
“好了。”
李银海满意地放下手机：“以后我就是你师父，宁宁是你师姐。”
孟娜：……
微信群里没多会儿就炸了。
季宁宁：？？？？？？？？？？？？？？
季宁宁：师父，她是谁？
李银海：孟娜。
李银海：我新收的小徒弟，以后是你师妹。
季宁宁：？？？？？？？？？？？？？？？？？？
季宁宁退出群聊。
孟娜无语地看着手机，一脸“拴q”的表情。
李银海十分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让她先回去。
半个小时后，季宁宁重新加回群聊。
但是她搬离宿舍，回家了，以后走读。
孟娜回到宿舍里，看着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床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被人讨厌的感觉。
晏巡很快便知道了此事，专门给孟娜打电话，替季宁宁向她道歉。
孟娜自然不会生气，其实她最能理解季宁宁的心情。
原本李银海只有季宁宁一个徒弟，好好的师徒二人，忽然多出一个她。
那种感觉就像她自己好好一个家，忽然冒出孟行宇那个私生子。
所以没什么可生气在意的。
她只能尽力保持距离，不去惹人烦。
就像她希望孟行宇离自己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很快到了国庆节，恰好又逢着中秋，学校放了八天假。
除了中秋那天去孟家老宅吃团圆饭，孟娜哪里都没去，闷头在家里画画，终于把那副“美人鱼沙滩派对”的成稿画完了。
长幅两米多，宽幅一米多的大画，孟娜画得手腕疼，着实费了不少心力。
晏巡看到成品，十分满意，在微信上给她转账十万，作为酬劳。
孟娜没收。
“收下吧，这本就是你的劳动所得。”
晏巡打来电话：“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就要去找别的美术设计公司，一样要花钱，还未必有你画得好。”
“晏叔叔，您之前帮了我那么多，这次换我帮你，不需要酬劳。”孟娜执意不肯收。
“那行。”
晏巡说不动她，无奈地笑了：“这几天在外地出差，有些忙，等我回去了，请你吃顿好的。这样可以吧？”
孟娜自然乐意和他一起吃饭，于是便同意了。
甚至还有些期待。
挂了电话，她本该收拾东西回学校。
国庆假期已经结束了，今晚要上晚自习。
可是孟娜忽然不想回去了。
她想去买件新衣服。
夏天过去，秋意渐浓，正是换季的时候。
自从上了高三，孟娜就没怎么买过新衣服。
尤其是她每天都要在画室里画画，和铅笔灰颜料打交道，平时都穿着简单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已经很久没穿过裙子了。
妈妈以前很喜欢给她买衣服，各种漂亮的小裙子塞满她的衣帽间，几乎有一半连吊牌都还没拆。
只是那些小裙子，大多都是可爱公主风，看起来有些过于幼稚了。
孟娜想买个成熟一点的新裙子。
她过了年就十八岁了，是大人了，不能再那么幼稚。
让周叔把她送到万隆广场，这边是整个海城最繁华最高端的大商场，里面有很多潮牌奢品店。
孟娜一家家店慢慢逛着，想要找一件适合自己穿的漂亮裙子。
一六七的身高再加上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脸蛋，其实她穿什么都好看。
只是她看不上柜员推荐的那些带泡泡袖或者蝴蝶结的小裙子，坚决要和可爱风划清界限。
从二楼逛到三楼，每一家店都认真看过，孟娜走得腿都累了，终于看到一条中意的小裙子。
上衣是轻薄的黑色小高领打底衫，外面套着一件无领无袖的深灰色套头短罩衣，下面是同样深灰色的钟形长裙。
这样轻熟风的小裙子，收腰又显身形，穿起来有种法式的优雅。
孟娜让柜员拿了一套s号的，到试衣间去试衣服。
这边的试衣间很宽大，里面有沙发座椅，还有一整面镜子墙。
她把衣服换好，站到镜子前打量自己，感觉似乎还不错。
虽然没有可爱的泡泡袖和蝴蝶结，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素雅，很显气质。
她从右手腕摘下黑色发圈，正想把头发扎起来再看看效果，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从外面传来。
孟娜手一顿，转身看向试衣间外面。
“这件蓝色的很不错，很衬你的身材，试试吧。”
“哪里胖了，我看着刚刚好，比骨瘦如柴好看多了。”
“哪里笑话你了，当然是夸你。”
……
外面那个声音，越听越熟悉。
孟娜眼睫微颤，抬手握住试衣间门把手，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
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陪着一个女人在那里挑选衣服。
等他转过身，孟娜看清他的脸——真的是她爸，孟致和。
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但是肤色白皙，保养得当，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雪纺裙和深咖色的针织开衫，脖颈间戴着一条细珍珠项链，看上去温婉而柔美。
她拿着一件蓝色连衣裙，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一边询问孟致和：
“我穿这件好看吗？你觉得合适吗？”
“我审美不行，自己不会挑，也看不出来哪件好看……还是你的眼光最好了。”
她的嘴角抿着笑容，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含着倾慕与爱意，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似水。
“太太长得漂亮，身材也好，都能当我们家的代言人了。”
导购员在旁边热情洋溢地恭维着，推荐道：“先生再给您太太搭配一件外套吧，我们店里刚上的秋季新款，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孟致和又给那个女人挑选了几件外套，让她去试试。
女人听话地去了，每穿一件都要出来给孟致和看，一边转着圈展示自己，一边夸赞孟致和眼光好。
孟致和嘴上点评着，挑着衣服的毛病，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断过，显然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孟娜站在试衣间里默默看着，那个女人大概就是她爸的小三，孟行宇的母亲。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
想起自己的母亲，孟娜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爸会选择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她的温婉和柔顺，是她的妈妈宋清雅女士不可能做到的。
她妈妈不挑剔她爸，就已经很好了。
大概因为孟娜在试衣间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导购员过来催促：“美女，您试好了吗？”
孟娜应了一声，将衣服换下来，走出试衣间。
“娜娜？”孟致和猝然看到她，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孟娜淡淡道：“我来买衣服。”
站在孟致和旁边的那个女人，听清他们的对话，表情明显地慌乱起来。她飞快地瞟了孟娜一眼，不自觉地抬手拨弄着额前的发丝，似乎满身的不自在。
孟致和也十分尴尬，再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两手攥着女人的外套，讪讪道：“你买什么，爸爸给你一起付了。”
似乎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家人，旁边的柜员悄悄打量着，面上还要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敢乱说话。
“不用了，我刷我妈的副卡。”
孟娜没再看他，付完款，拿上衣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