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首都二月份寒风中, 赵子轩抱着自己的抽纸盒蹲在体育馆外，满心苦涩地接过教练递来的巧克力。
“你陆小师妹给你的，”薛成泽陪着弟子一起蹲在墙角吹冷风, 裹着厚围巾的他抖了抖, “吃完就进去热身吧, 男单比赛下午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赵子轩低着头“嗯”了一声。
二十二岁的清瘦青年缓慢地撕开锡箔纸, 把黑巧送进嘴里。
过不了多久, 冬奥团体赛决定生死的男单自由滑就要开始, 这是祖国十几年来离团体奖牌最近的一次，每个人都拼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却留给了赵子轩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目标。
奖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通往领奖台的却是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饶是压力越大动力越大的赵子轩，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静。
……
赵子轩上场前，薛成泽仔细地为他整理了头发, 老教练拿出一瓶发胶, 认真地把青年额前的碎发撸了上去,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赵一哥郑重地取下了左耳的银色耳钉，他今年的自由滑是《保卫黄河》，不适合搞太多装饰，太冗杂的装扮反而会失去选第四乐章的初心。
就在这时，准备室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
陆酉支进来一颗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赵哥, 我和谢云君在来的路上买了两根香蕉，你要吃吗？”
赵子轩伸手：“吃。”
陆酉喜笑颜开：“好嘞。”
站在她身后的谢云君帮女伴推开房间门，陆酉怀提溜着一串香蕉走进来, 薛成泽定睛一看，嘴角顿时抽了抽。
好家伙，你们北方人管这数量叫两根啊？这是把人家水果店的香蕉都打劫一空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兔村选手是猴王转世呢这么爱吃香蕉。
“这个是省队营养师配的饮料冲剂，”谢云君也把一个装满温水的杯子递过去，“热身时可以喝，成分很安全。”
赵子轩扒了根香蕉，和煦一笑：“谢谢小师弟小师妹。”
要不说花滑自古出美人呢，赵子轩也属于亚洲选手中长相数一数二的了，一双狗狗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粉，不过天天对着谢云君这张脸，陆酉已经自动对一切美貌免疫。
她没被这张娃娃脸迷住，倒是被自己师哥的热身方式惊呆了。
赵子轩今年的自由滑一共有四个四周跳，还有一个3a单跳和一个3a＋2t连跳，而兔村一哥被称作跳跃天才不是没道理的，只见他旱地干拔了一个3a，毫不犹豫地起跳、轻巧的旋转看得人目瞪口呆。
“原来走着走着就来一个四周跳是真实存在的，”陆酉大为震撼，“单人滑果然是不受地球引力控制的一群人。”
别说还穿着运动鞋，就算脚上啥鞋子也没有，赵一哥光着脚丫子，也是该咋飞咋飞……啊不是，该咋跳咋跳。
如果说陆酉和谢云君是因为国籍和资历被压分，导致p分一直上不来的话，那赵一哥那少得可怜的节目内容分吧，确实是符合他在每场比赛中的实际情况的。
这也是为什么国家队从来不让他选择抒情或芭蕾曲的原因。
赵子轩是一个可以把《天鹅湖》表演成军体拳的神人，跟当年笑着滑肖邦的陆听讼有异曲同工之妙。
上帝给一些人打开了跳跃的门，也无情地关上了表现力的窗户。
陆酉蹲在一边，时不时帮师哥递个水，拿个擦汗的毛巾，化身夸夸机器人，把自家师兄的各种动作夸出了花儿来。
赵子轩做了个跳跃。
陆酉鼓掌：“听这落地的声音，惊雷贯耳，看这跳跃的身姿，飘逸灵动，goe加！都可以加！加满！”
赵子轩开始练旋转。
陆酉竖大拇指：“师兄你这个蛟龙探海，气势惊人，我坐在这里都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蔓延了过来！”
赵子轩：“……”
赵一哥哭笑不得，直到薛成泽从口袋里翻出考斯腾，陆酉才拍拍屁股，牵着谢云君跑去现场看台占个好位置了。
连赵子轩自己都没发现，在陆酉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自己心中的翻涌的情绪不知不觉间消去了大半。
半个小时后。
“on the ice，from a，zixuan zhao”
身着水墨山水为点缀考斯腾的赵子轩踏上冰面，看向观众席整齐坐成一排的战友们。
女单、冰舞、还有两对双人滑队友都身着红白相间的队服，手中拿着国旗，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赵子轩想起队友告诉他那句话：大家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不再有遗憾。
一颗星或许不能照亮夜空，但当群星汇聚为织造银河而努力时，不管成功与否，他们努力散发出的每一丝光亮都将拥有意义。
触及到队友们眼神的那一刻，赵子轩就跟顿悟了似的，一直神经紧绷的他觉得胸口一松，青年长出一口气，笑着朝队友们挥挥手，颊边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保卫黄河》的前奏响起。
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和大提琴双重奏，赵子轩脚下的冰刀打了个转，青年抬起脸庞，微闭双眼，手掌从心口缓缓滑过。
薛成泽捂住眼睛：“多唯美的一个动作，怎么被赵子轩这憨八嘎做成了心脏病发作？”
国家队的编舞习以为常道：“憋着吧，整段音乐也只有开头部分稍微舒缓一点了，忍忍就过去了。”
果然，当军鼓响起的时候，赵子轩目光一收，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整个人拔地而起。
薛成泽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挡板：“做得好！”
兔村所有的运动员第一个带头，为这个漂亮的4lo鼓掌。
赵子轩很快又接上了一个3lo，接下来便是4s、4t＋1eu＋3s两组跳跃，自由滑开始不到一分钟，赵子轩就无失误地完成了四个高难度跳跃。
蒋冉喃喃道：“轩老板今天的状态很好啊。”
陆酉一脸疑惑：“轩老板？”
“你俩还不知道吧，”蒋冉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们赵师兄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给汽车和航天制造产业都有供货，而且他家三代单传，要是花滑搞不好，是要被抓回去继承家业的。”
于博涛补充：“说不定咱们训练基地的哪根横梁就是他家产的。”
陆酉：“……”失敬了。
“那以后买车报赵师兄的名字可以打折吗？”陆酉问。
陆酉回忆了一下自己小金库里的存款，她倒也不是想给自己买车，毕竟她是一个小时候开玩具车都能开翻的人，倒是谢云君，明年毕业就18岁可以考驾照了。
“陆小酉，都到了国家队了，格局打开一点！”蒋冉恨铁不成钢地摸了摸陆酉的头，“要是这次团体赛真的能拿到牌子，等我们回去就会有相关企业兑现每人奖励一台车的承诺了。”
陆酉眼睛都亮了：“还有这等好事！”
被科普了一遍各种跟成绩挂钩福利后，陆酉立刻拉着谢云君一起，更卖力地给赵子轩加油了。
天真的陆酉并不知道冬季运动员的奖励都算是底层了，像是目前种花最强的乒乓球队，冠亚军就能有七位数奖金以及一套独栋合院等诸如此类的奖励，更别提各种代言以及商业合作的薪酬了。
而在花滑这个项目上，估计只有花滑产业发达的霓虹国顶尖运动员能有这种待遇。
承载着国家队八个人八台车梦想的赵一哥此时已经完成了前半段的表演，进入了编排接续步。
可能是情绪积累到位了，亦或是因为这是一支献给祖国的节目，赵子轩居然罕见地没在接续步上表演军体拳十六式。
以华国淡墨山水为裳的青年以捻转步开头，随着短促激昂的琴声，脚下冰刃翻飞，身体姿态充满了阳刚的力量。
赵子轩只身一人，却用复杂有力的接续步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青纱帐里、万山丛中，为保卫黄河、保卫全华夏而战斗的壮丽图景被他用冰刀勾勒出来。
一串钢琴的滑音过去。
军号的声音响起，所有华国人耳熟能详的《东方红》主旋律响起，赵子轩抬起浮腿，双臂展开，开启了一段长达半个冰场的燕式滑行。
风轻轻撩起他考斯腾上的布料。
然后——
收腿，点冰，起跳！
4t＋3t！
与此同时，在节目开始出现过的军鼓再次密集地敲起，铿锵之音点燃了在座所有华国人的血脉！
国家大剧院版的“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合唱隐约响起，虽然在剪辑中被压得很小声，那是每一位华夏儿女从小唱到大、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旋律。
陆酉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跳动，忍不住站起来跟着鼓掌。
赵子轩很快又完成了阿克谢尔三周半跳跃，至此，七个跳跃中已经有六个无失误完成了！
薛成泽紧紧地盯着冰面：“还有最后一组连跳，3a＋2t。”
黑发青年深吸一口气，踩着鼓点的节奏，抬脚往后奋力一摆臂。
第一个跳跃是阿克谢尔三周跳没错，但大家却没有看到赵子轩有点冰的动作，赵子轩反而是忽然一个翻身！
陆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把抓住谢云君的手，连呼吸都停滞了。
师哥失误了吗？
不。
青年在翻身后，身体拔冰而起，迅速接上了一个刃跳！萨霍夫三周！
赵子轩在自由滑的最后一组11倍分数的连跳中，提高了难度，并且成功站住了！
“漂亮！”薛成泽凌空挥动拳头，“子轩，做得好！”
联合旋转结束，曲毕，掌声如闷雷般响彻场馆。
赵子轩大汗淋漓地半跪在冰场中央，最后那个3s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青年因为力竭唇色发白，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
他望向了自己队友的方向，那里坐着的运动员们眼里都饱含着热泪，手里飘荡着的华夏国旗，是他们共同的信仰。
正如《黄河大合唱》的开场词一样，身为华国儿女，他和队友们都会抱定必胜的决心，保卫黄河，保卫荣誉。
……
2022年2月7日，傍晚绚烂的霞光照耀在首都体育馆门前的升旗台上。
刚结束男单自由滑角逐的团体赛场上，传来中国姑娘和小伙子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八个不同年纪、高矮不一的黑发黄皮肤运动员抱在一起，互相给队友抹去脸上的激动泪花。
铜棕色奖牌在他们的胸前闪闪发光。
解说的声音响起通过转播渠道，在祖国山河的各个地方响起：“花样滑冰团体赛设立的初衷，便是检验一个国家花样滑冰的总体水平，或许我们国家队的每一位选手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但当他们携手共进，成为一个团体时，便能够创造奇迹。”
“凝聚产生力量，团结诞生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作者有话要说： 《黄河》这首曲子咱们的体操皇后程菲在08年奥运自由操上用过！安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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