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二妮
“哦，对了，青词，宁远让我跟你说，明天他跟陈峥要去出一趟长途，估计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才能回来。”
韩青词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事儿陈峥昨天已经跟她说过了。
目前她跟陈峥，两人在一起时相处愉快，也有无形的默契，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就是，舒适，恰到好处。
这就很好，感情日深，不能在一起时，彼此牵挂。
这也是韩青词喜欢的，一见钟情不如日久生情，细水流长。
与此同时，村里，一座村里随处可见的旧房子里。
男人身体靠着炕桌坐在炕边，手里拿着一个烟杆，不时惬意的吸上一口，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
王招娣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放在男人脚下，又帮男人挽起裤腿，口中殷勤道，“当家的，水不烫，你洗好了喊大妮帮你倒。”
男人随意点点头，吐出一口烟。
“妈！我饿死了！你能不能搞快点！”八斤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道。
“哎！妈这就去，都怪你二姐那个死丫头片子，下午也不知跑哪儿疯去了，饿着我的宝儿了。”
八斤眼珠子转了转，“妈，你先给我喝点糖水垫垫肚子，我都要饿瘦啦！”
“家里没有糖了，赶明儿买了再给你喝。”
家里的混世魔王哪里听得了“没有”这两个字，使出了无往不利的干嚎大法，姿势熟练的往炕上一趟，一边打滚一边哭嚎。
男人好不容易得来的惬意悠闲就这般被儿子嚎没了，他皱了皱眉，也没说话，只用烟杆子敲了敲炕桌。
一旁原本还在撒泼打滚的八斤，瞬间就像一只被扼住了咽喉的打鸣鸡，也不叫了也不喊了。
没办法，这个家他谁都不怕，就怕他爹，尤其怕他爹手中的那一根烟杆子。
他也聪明，爬起来就吩咐他妈王招娣，“快去给我煮饭！饿死了！”
见宝贝儿子不哭不闹了，王招娣忙不迭的就去了厨房。
另一间屋子里，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孩儿，按着肚子靠墙坐在炕上。
“二妮，你今天下午去哪了，野菜也没采，柴火也没捡。”稍微年长的女孩问道。
被唤作二妮的女孩没回答她姐的话，只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
二妮正是韩青词今天下午在猪圈旁边的旧屋见到的女孩儿。
韩青词瞧着她像七八岁，实际上她今年已经十岁了，该懂不该懂的她几乎都懂了。
今天下午她是故意的，故意不摘野菜不捡柴火，借着雨跑去旧屋枯坐了半个下午。
真要讲究起来，那点小雨，就算是不想冒着雨干活，顶着雨回家还是可以的。
但是，对于二妮来说，阴森森的旧屋也比令人窒息的家让她待得舒服。
她生病了，她的父母不管；她们姐妹每天吃不饱，她父母不管。
现在，她那个整日里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弟弟说饿了，她妈就马上去给他做饭，而她们姐妹三人就只能捂着肚子在这儿挨饿。
至于为什么是她妈亲自动手，那是因为怕她们姐妹三个偷吃。
防自己的亲闺女跟防贼一般。
既然不想要她们，那把她们生下来做什么呢？二妮绝望的想。
王招娣不知道，她男人也不知道，他们四个孩子里，最聪明的大概就是这个他们一点点注意力也没分过的二妮。
二妮人小，没念过书，可她比她姐更懂一些道理，为什么呢？因为她会观察，会听，会琢磨。她会看着那些村里日子过得好的人家，那些大人都是怎么说话办事的。
有些村里的大人、老人愿意教她道理的，她就会认真听着，细细的记在脑子里，等空了再自己慢慢琢磨，再分辨对错。
二妮可以说自她生下来，就是她姐大妮带大的，王招娣帮着生儿子根本就没空多关注两个女儿，后头又生了个三妮，她更是厌烦。
甚至生了几分让她们自生自灭的心思，王招娣男人更是不管，只要不涉及到他，他在这个家里很是寡言。
直到八斤出生，两夫妻眼里才带了些神采，脸上也才有了些笑模样。
今天下午，二妮坐在旧屋里看着屋外干活的韩青词，心里是带着艳羡的，韩青词不认识她，可她知道韩知青，知道她很厉害，会打野猪，连村里的大叔们都打不过她，没人敢惹她。
要是有一天她也这么厉害，是不是就没人能欺负她了？是不是就能吃饱肚子了？
二妮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着八斤，想着她的姐姐和妹妹，想着这些她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人……
“咳咳咳……”二妮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大妮给妹妹抚了抚后背，神情担忧，“二妮，等会妈若是骂你，你不要跟她犟嘴了。”
免得还要遭一顿打，这句话大妮没说出来，可二妮又怎么会不知道。
二妮依旧没出声，她不是不想说话，是真的没力气了，身体本就弱，又生着病，肚子还非常饿。
若是能病死，也挺好，二妮绝望的想。
果不其然，王招娣那边一给父子二人伺候好吃喝，就立即来了姐妹三人的屋子。
“死丫头片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还敢给老娘偷懒！”王招娣人未到，声先至。
二妮神情麻木，并不理她。
大妮懦懦的开口求情，“妈，二妮…二妮她病了，她不是故意的。”
“病啥病！有点小病小痛就瘫炕上不动弹，也不看她有没有那个命！一大家子张着嘴，都不动，等天上掉馅饼呢！”
王招娣一顿炮轰下来，大妮垂了脑袋不敢言语。
皱眉看了一眼二女儿，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不能打死，王招娣忍了忍怒火，转身回了自己屋。
见她妈走了，三妮呢喃似的说了一句，“大姐，我饿。”
“乖，三妮，去喝点水吧，给你二姐也倒一碗。”说着话大妮摸了一下二妮的额头，有点发烧了。
夜，浓如墨，万籁俱寂，但余虫鸣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