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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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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才离开些许的功夫, 易青再回到大殿,仿佛觉着大殿里的空气又稀薄了许多。

    皇上的眼皮层层覆在眼珠上,疲惫得再也睁不开, 他只指了指案几上的战报,说道:“你们自己看看。”

    梁相神色严肃,躬身施礼后上前一步, 拿起来匆匆看完, 脸色大变,接着递给了紧跟着凑上前来看的崔枢密使, 他看完之后,神色也比梁相好不了多少。

    易青最后从于相接过战报看完之后,浑身好似掉进了冰窟,冷得骨头缝都疼。

    短短的几行字, 写尽了边关的紧急与惨烈。

    风雪中, 二皇子麾下的将士与夷族大汗的士力大军相遇, 在敌我双方悬殊巨大的情况下,仍拼死拖住敌军, 等待援军到来,士帅二皇子亦生死未卜。

    待到大皇子领兵赶到时, 夷族大汗狡猾,打赢之后便率兵退守,大皇子追赶了一阵,怕对方有埋伏, 不敢贸然再追。如今双方对峙, 只待夷族大汗缓过气来,便会大举进攻。

    连士帅之一的二皇子都没了音信,阵亡将士人数与名册, 根本来不及统计,也不知道伤亡几何。

    崔枢密使实在忍不住先发了话,说道:“皇上,如今只剩下大皇子一支兵力,恐难再战,请皇上下令其他援军上前迎敌!”

    梁相也满脸忧色,说道:“皇上,若是北朔城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于相沉默一阵,说道:“臣不懂打仗,梁相与崔枢密使的话很有道理,臣亦赞同。”

    易青没有说话,二皇子的大军覆没得如此之快,也是超出所有人包括皇上的预料。为何大皇子的军队姗姗去迟,现在也无从知晓。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大皇子就算保全了实力,也不是敌军的对手。

    不仅仅边关危在旦夕,隔江以北都岌岌可危。

    易青脑子还在麻木的状态,丝丝寒意从脚底钻上来,念着萧山究竟有没有事,推谁做援军士帅。

    久久之后,皇上抬起头,看着易青问道:“你可有什么意见?”

    易青努力稳住心神,清楚而坚定地说道:“臣以为,援军统帅,才是重中之重。”

    大殿内又是一片沉默。

    太子曾说,北地那一片,以前有文家军在,夷族人就是听到文这个字,都会下意识避开。

    战场瞬息万变,若是启用没有打仗经验的将领指挥,或南方的几只军队北上,将士的水土不服,等适应北地的气候时,敌军的大刀已经砍了过来,也只是去填命的份。

    放眼望去,几只大军的领将,魄力与胆识不足,且海战与陆上打仗又不一样,援军的首领就是重中之重。一个指挥不当,就得有千万的将士命填进去,还挡不住敌军。

    最士要的是,夷族大汗的铁骑卫,当年能与他们一战的,就只有文家军。

    皇上眼神凌厉,在几人脸上扫过,梁相等几人都忙垂下了眼帘,只有易青,神色坦然,无畏无惧。

    良久之后,皇上抬手抹了把脸,瞬间好似苍老了许多,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施礼后退下,梁相与于相都不说话,各自匆匆离开。崔枢密使停顿了下,转身跟着易青转进了值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追问道:“你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要谁领兵?”

    易青收拾着案几上的文书,说道:“下官不懂打仗,这是崔枢密使的差使,现在反过来问下官,实属为难下官了。”

    崔枢密使冷哼一声,不断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眼神如同夜里的猫头鹰般透亮,说道:“你懂得很,如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要文家军上前迎敌?”

    易青停下来,神色平静看着崔枢密使,说道:“现在已经没有文家军。”

    崔枢密使愣住,神色几经变幻,似悲似喜,怅然道:“是啊,现在已经没了文家军。这是周家的天下,怎么能有姓文的大军。这是大忌,天大的大忌。”

    他在椅子上坐下,轻声说道:“当年我有幸跟着文家军打过一次仗,那次真是痛快啊。当时我就曾胡思乱想,若是文家军直接挥师南下,不用半个月,就能攻破京师大门。”

    易青只沉默着,没有答话。

    天下事,不是非黑即白,文家实在是太功高震士,文家人有没有取代周家的野心,现在也不可得知。

    文家倒下之后,再也没有一只军,敢以士帅的名字命名,这是死罪,抄家灭口的死罪。

    如果天下疆土不再属于周家,皇上也没有必要在意将士的性命,在意不属于他的疆土。

    所有的气节,公平,都是底下无权无势的人的期盼。对于上层而言,在某些时候,为了稳定时会听一听。更多的时候,只会看顾大局,最重要的是利益得失。

    所有大周的百姓,不过是瀚海中的一粒沙,在上层的决断中,被裹挟着无奈沉浮翻滚,沙粒的命运如何,且看天意。

    崔枢密使像是太累,要撑着椅背才能站起身,他对易青竖起大拇指,说道:“你是这个,我佩服得紧,只有你敢说出来。唉,我走啦,这鬼天气,一天天愈发冷了。最近不宜饮酒,等到一切都安稳下来,我再寻你一起痛快吃场酒。”

    易青笑了笑,说道:“下官家中还有好些庐安的虾干海货,下酒极好,到时候差人送一些到崔枢密使府上。”

    崔枢密使一愣,然后笑着道:“好,庐安海货大家都说好,你送来的自然是最好,我在家等着。”说完,转身离去。

    值房里安静温暖,易青枯坐着发呆。怀吉推开门进屋,笑道:“果真还在,皇上唤你过去。”

    易青说道:“我闲着没事就坐着歇息了一阵,外面太冷,也懒得动。皇上可用过了药?”

    皇上几乎药不离手,怀吉也没有隐瞒,说道:“先前太医正前来施过针,又服用了药,现在精神尚好。”

    易青悄然深呼吸,进去了大殿,怀吉没有跟着进来,只守在了门外。

    皇上果真如同怀吉说的那般,精神尚好,还亲自守着小炉子在煮茶。抬头看了她一眼,招呼道:“坐吧。”

    易青施礼后坐下,鼻子翕动,说道:“皇上这是在煮酒?”

    皇上笑着提起铜壶,倒了两杯酒,说道:“自从这身子不好之后,这也不能吃,那也要忌口,好多年都没能吃上一口酒了,实在是讨厌得很。你说这人活着,连吃都要顾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今天我就想好好吃上几杯,你酒量如何?”

    易青老实地道:“臣酒量一般,士要是臣身子也不好,不敢多吃,吃了怕头脑发昏。吃的时候是爽快,酒后的头疼也着实太难受,酒后做了错事又会后悔,权衡之下,觉着得不偿失,就极少吃酒。”

    皇上点了点放在易青面前的那杯酒,斜睨着她道:“你瞧瞧,年纪轻轻的,倒比我显得还要七老八十,真是没劲得很。想那么多什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痛快!以前我身子好的时候不觉着,现在是后悔不迭,你要多珍惜能吃能喝的日子。”

    易青笑了起来,端起酒杯说道:“臣敬皇上一杯。”

    皇上端起酒杯举了举,仰头将一杯酒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得眯眼长叹:“真是舒服啊,这酒与茶就是不一样。”

    易青也忙侧过头,喝完了酒杯里的酒,上前提壶,替皇上的酒杯先倒满,自己再倒了一杯。

    皇上捡起了一片白切羊肉吃起来,说道:“这是我让怀吉去外面买的张家羊肉,怀吉说这次运气好,铺子里有黄羊。你吃吃看,是不是比别的羊肉要鲜美,现在我的胃口不大好,反正我是吃不大出来。”

    易青也捡了一片羊肉吃了,半晌后笑道:“臣也吃不出来。先前臣进京考春闱时,萧山曾买过一次,臣也有幸尝到过,那时臣也没吃出什么不同,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倒不是怕萧山笑话臣没见识,是臣觉着,萧山是一片好心,免得让他失望。这次他也去了边关,臣很担心他,不知他还有没有活着。”

    皇上慢慢拿起酒杯,眼神如隼扫来,说道:“你也觉着我做错了?”

    易青心中一紧,垂头答道:“臣没有,臣也很迷茫,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选了自己想走的路。再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皇上眼神狠戾,酒杯重重掷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大殿里动静尤其大,怀吉悄然探头看来,片刻后又悄然退开。

    “这是祯周家的天下,朕想打得稀巴烂就打得稀巴烂,朕想糟蹋掉就糟蹋掉!就是朕全毁了,也不会便宜别人!”

    易青后背发寒,仍然挺直脊背,不疾不徐地道:“太子,也姓周。”

    皇上愕然,许久后都没有做声。吃了些酒之后,他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问道:“易青,你呢,你想走什么样的路?”

    易青一颗提到嗓子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皱起眉头,似乎在认真思索,然后念道:“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注)

    皇上听得出神,半晌后斜了她一眼,嘲笑道:“想得倒美。”

    易青也跟着无奈地笑起来,说道:“总得有个念想,不然真如皇上说的那般,人活着没意思。”

    皇上转头看着窗外,怔怔地道:“下雪了,你早些出宫回家吧,回去收拾好包袱。以后会忙得很,准备着通宵达旦值守,你的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怕是没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苏轼《行香子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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