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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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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到年底, 京城愈发热闹,各种筵席文会络绎不绝,易青没有再出去, 只管与萧山埋头苦读。

    在唐江洲严厉到苛刻的要求下,两人几户连新年都没得歇息。过完年立春,京城依旧寒冷,春雪飞扬, 雪化之后冻得人直哆嗦。

    幸好连着一段时日晴好天气, 春闱时终于暖和了许多。易青看着太阳天天高挂,心情也跟着大好, 每天都笑咪咪的。

    唐江洲白眼不断, 嫌弃她跟小娘子一样,还建议她干脆裹着被褥去考场。

    易青全不理会,唐江洲拿出当年自己考试时的考篮送给她:“我当年可是玉树临风的探花郎, 你拿我的考篮前去考试,保管你也能考得与我一样好。不过你没有我长得玉树临风, 考个榜眼就行了。”

    考篮不过是普通寻常的斑竹篮子,虽然已经陈旧, 不过尚算完好。

    易青拿起来左右翻看,说道:“多谢先生好心,榜眼我也不敢想,只要能进二甲就行。先生得了探花郎,玉树临风这个词, 好似也失去了原本的意思。”

    唐江洲脱下脚上的鞋子扔过来, 易青熟练躲开,他骂骂咧咧地道:“眼瞎又没见识!这个节骨眼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只要在考场上不眼瞎就阿弥陀佛, 知道谁是今年的主考官,别认贼作父!”

    主考官终于在前几天公布,不过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晓。今年春闱主考官是皇上钦点,礼部段尚书出任,几大相爷一齐在背后协助。

    说是协助,就是原本的主考官上面,再多加了几个监督者,使得各方势力均衡。最大的主考官,当然是背后的皇上。

    易青当没听见唐江洲的胡言乱语,今年的这种形势,对她来说,反而比较公平公正。

    皇上为了平衡朝堂势力,今年再偏向北方取士,南方士子就该闹起来了。

    退一万步说,皇上再为了平衡,也无法无视南方的稳定。大周的赋税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南方几道,北方虽是边境重地,没了南方的粮草支撑,兵营也守不住。

    易青估计,皇上为了安抚南方士子,今年取士会稍微偏向南方。因着南方考试人数多,进而对南方考生答卷的审阅,会更加严苛,以防有人在其中捣鬼,阳奉阴违玩弄上意。

    到了春闱这天,易青早早起床,沈三娘陪着她,一大早就来到了贡院前面。

    一路行来,贡院周围的街头巷尾,也早已灯火通明,在三更天就开始忙碌,准备着考试进场考试。

    萧山与易青前后脚到达,与一起前去排队进场。他看着前面已经不短的队伍,笑着道:“与秋闱时也无不同,就是值守的厢军换成了金吾卫,显得更加威风些。”

    大周的春闱就是进阶版的秋闱,考中率远比秋闱低。原本占大比重的贴经,变成了策论。明算与明法比重也相应提高,墨义占得最少。

    易青认为这样的改变倒比较合理,从单纯的死读书,变成更加重视灵活运用。毕竟考中进士后会走入仕途,仅仅只擅长背诵,也的确无法做官。

    前后考试共分三场,策论在第一场,明算明法在第二场,贴经墨义在第三场。与秋闱一样,天暗下来考试结束,不许黑夜里再继续点烛考试。

    殿试也一样,采取了相同的方式。如未答完题,皇上可以恩赐蜡烛,只是得将等录取。

    两人窃窃私语,跟在队伍后面往前挪。到了最前面,易青照常交出户帖,礼部官员亲自核查录名。

    两个金吾卫则检查考篮有无夹带,另外几个金吾卫身穿盔甲,手持长枪在旁边值守,只要发现了替考等舞弊行为,马上会被带走。

    易青检查通过,带着提篮拿着号牌走进考场。悄然四下打量,京城贡院看起来比明州府要破旧不少,每个考试座位三面用挡板隔开,独自分离,避免了周围考生偷窥作弊。

    考场内的金吾卫更多,守卫在考场各处,肃穆森严,令人看上去就忍不住会老实下来。除了走动与挪动凳子的轻微碰触,几乎没人敢说话。

    易青寻到自己的座位,在乙字号第六,稍微靠前,没有临近恭房,还算是不错的位置。

    她放好考篮,坐着安安静静等待。考场四下透风,很快她就觉着冷,慢慢活动着脚,揉动手腕活血。等到考试正式开始,她的手虽然已经冰凉,总算没有冻僵,还勉强能活动。

    考卷发下来,她朝手上边呵热气边看考题。呵到一半,她的眼眶一热,忙稍微仰头,把泪意逼了回去。

    今年的策论考题,易青几乎将历年来的邸报与科考试卷全部看完,猜测了无数的策论题,却始终没有猜到这一条。

    主要是这个制度尚未公布,还在议论阶段,唐江洲消息灵通,已经听到些端倪。

    按照多年来科举的规矩,策论都是出自已经颁布的政令,像今年这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果不其然,就算有金吾卫值守,考场里还是一阵骚动。

    主考官背着手,在考场里来回踱步穿梭,不时沉声提醒:“安静,不许大声喧哗!”

    策论题目是论编敕制度是否可取。

    编敕的意思就是,让百姓能参与大周政令的制定。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向当地州府提交建言,州府收到某项建言,再送到朝廷。

    当建言达到一定数量时,朝廷开始测定编修,增加减少,或者修正现有律法。

    待编修通过之后,朝廷会向州府发放最新政令,并且由州府公示,传达给百姓。

    易青用手搓了搓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让老百姓参与立法,比与士大夫宰相共治天下,在她看来,不知道进步了多少。

    皇上也许不满意现在与宰相共治的现状,想司法独立。只有法治更加完善,对于朝堂之上的士大夫才有更多的制衡。

    往更深去思考,到某种时候,若是百姓不满权贵的特权,共同上书要求削弱权贵的权力。

    百姓的呼声自下而上,在民意之前,皇上也不得不从,来个顺水推舟,后世史官也得赞上一句,皇上是爱民如子的明君。

    这一项改动,皇上肯定受到了不少的阻力。没关系,是好是坏,让考生,即大周以后的士大夫来评判。

    皇上这一手玩得可真好,考生可是年轻冲动的多,既单纯又热血。以士大夫反制士大夫,能摆脱相权的制衡,还从侧面体现了他的开明,并非□□之君。

    单从易青来说,君臣之间的斗法,现在都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这项制度若能正式推行,她就可以夹带大量的私货。

    而且她打定主意,若是考中,不管什么名次,她都不会留在京城六部,会争取外放为官。

    易青磨好墨,提笔蘸足墨汁,在稿纸上试了试浓淡,然后郑重写道:“编敕一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实为创世之明举矣”

    破题之后,她抛弃了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贵君轻的脚步去阐述,而是从吹嘘大周海晏河清,人口增加,老百姓富裕安定方面出发。

    大周各方面的实力,已经远超前朝,现有的律法沿袭前朝,已经不符合大周现在的状况。

    从这方面入手,易青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当权者自己谦虚,把百姓摆在皇权之上,听听也就罢了。真在皇上面前提这个,估计没多久就得以前脚先踏进衙门的理由被革职。

    讲完道理再摆事实,从她曾经看过的大理寺审还案件告示,列举曾经轰动各州府的请愿案件,足以显示现有律法的不足。

    大周疆域辽阔,朝廷难免有疏漏之处,由百姓提出来,自下而上,能完善现有的律法,更与时俱进。

    易青越写心情越激昂,几乎是一气呵成。她自从写策论开始,从来没有写得如今天这般顺过。

    平时都得思索良久,想着结构起承转合,在何处引入圣人言。这样写出来不会出错,工整是工整,却显得匠气。

    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比现在,她不是为了写文而写文,而是为了抒发胸臆,写出心中真实想法,再读下来,她自己都爱不释手。

    就盼着各位考官,皇上能够赏识了。

    等到考试结束的敲锣声响起,考场上又开始骚动,哀嚎声,议论声,问候声此起彼伏。

    金吾卫也算近人情,同情这群考得灰头土脸的考生,只大声催促离场,并未动手驱赶。

    易青走出考场,萧山正站在门外等着。见到她过来,怕她看不见,跳起来朝她招手,喊道:“阿青,在这里。”

    易青闻声看去,除了萧山,沈三娘也在。唐江洲裹着羊皮袄子,畏畏缩缩蹲在马车旁边。

    易青不禁暗自翻了个白眼,她都没有叫冷呢。

    萧山不待她走近,迎上前急忙问道:“你考得如何?”

    沈三娘上前接过易青手中的考篮,递了手炉给她暖手,也期盼地看着她。

    易青先对沈三娘露出个安抚的神情,仔细打量萧山,他平时永远朝气蓬勃的脸,此时也没了多少精神。

    其实易青也不敢断定结果如何,只老实说道:“我也不知道,只写得还算顺吧。”

    唐江洲吸了吸鼻子,不耐烦地道:“赶紧走吧,萧小龟孙子,你要不要去阿青家,不去就快回去。天寒地冻的,站在外面说废话,也不嫌挡着了别人的路。”

    萧山听习惯了唐江洲的训斥,立刻吩咐道:“长寿你先回去递个话,我要过一阵才回来。”

    易青想到后面还有两场,萧山明法没什么问题,他的明算却不算顶好。

    若是觉着策论没有考好,肯定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考试,忙说道:“明天还要考试,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等到考完之后再说。我现在不管好坏都不去想,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两场,也还得全力以赴呢。”

    萧山一听,易青说得也对,还是与他们道别离开。

    沈三娘笑着说道:“先回家吧,晚饭已经做好。大憨力气大,今天斩了好大一只腊猪脚与萝卜炖了,回去正好喝碗热乎乎的汤暖身子。”

    唐江洲听得笑逐颜开,急着说道:“那赶紧走,啃着猪脚就着小酒最好不过,用温煮好的黄酒,里面加多多的姜丝与糖,那滋味,啧啧。”

    易青被唐江洲的谗样逗得直笑,说道:“先生,你是来关心我考试,还是关心腊猪脚的啊?”

    唐江洲爬上马车,对着她招手道:“一起关心,你与腊猪脚一样重要。快上来,好好跟为师细说!”

    沈三娘笑着对易青道:“你快去吧,我坐后面的马车。”

    易青上了马车,唐江洲不知从哪里摸出豆子,嘎吱嘎吱嚼得正欢。她听得牙酸,捂住耳朵道:“先生,你轻一些,别磨牙啊。”

    唐江洲悻悻瞪她一眼,声音轻了些,说道:“萧小龟孙子出了考场,那模样简直萧老龟孙子没了一样。哎,你可别瞪我,我没对他落井下石。我还指着外面出来的人劝他,你看还有抬出来的,比你不如的可多得是,稍微一数,就知道你还有胜算。

    经过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你见到他时,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不然真是,哎哟,那脸惨白惨白的,跟糊了好几斤面糊一样。”

    奚落了一番萧山,唐江洲终于转到了重点:“你写的策论,且背来我听听。”

    易青白天只啃了小半个冷馒头,此时已经饿得不行。气鼓鼓瞪了唐江洲一样,还是打起精神,背诵起了她的策论。

    唐江洲原本开始还在吃豆子,渐渐地,他停了下来,极为认真地聆听。

    待易青背完,他猛地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几乎没一下把她从座位上拍下去。

    易青怒瞪着他,他却全然无视,手舞足蹈地道:“好!好!好!”

    连道了三个好,他话锋一转:“我这个先生教得真好,学生青出于蓝而接近于蓝,蓝与青能并驾齐驱了。”

    易青揉着背,怒道:“真是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唐江洲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嘻嘻地道:“学生,你这手马屁拍得,能脸不红气不喘,为师佩服得紧。这次考试,只怕会出现一大片的民贵君轻,与民共治大周。

    我呸,朝堂上的官员不同意,高坐上的那位也不会同意,简直半点新鲜感都没有。你能吹得这么不露痕迹,我觉着该让你当史官,经过你春秋笔法的手,把大周写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王朝!”

    易青冷哼一声,强调道:“我才不像你,胡乱吹嘘,我是有感而发,情之所至。”

    唐建洲嘴都快撇到了地下,白眼朝天乱翻,说道:“好吧好吧,你全是肺腑之言。嘿嘿,肯定也有如你一般聪明之人,就看谁吹得好看了。不过你是出自于我手,肯定是吹得最天花乱坠的那一个。

    放心吧,接下来两场,只要你不脑子坏掉,这一次春闱,你还是有当玉树临风探花郎,进入三甲的机会。”

    易青才不想当玉树临风的探花郎,有唐江洲这般猥琐的探花郎在先,她觉着这玉树临风没有说服力,探花郎也跟着被拉低了。

    后面的两场,明算难一些,再难也在《四元玉鉴》的范围之内,即多元高次方程组。考试不用写算法步骤,只需要写出答案就可以,对于易青来说自不在话下。

    明算是出一个案例,写出最后的判决,并且要列明根据哪一条律法判定,即写明断由。

    前两年朝廷就已经规定,结案得有断由。每个案件判定下来,官员必须给案子双方书面文书,上面清晰写出是根据哪一条律法判定的案子。不能只能简单结案,否则双方都有再次向上一季官员上告的权利。

    跟墨义经贴一样,明法还是主要是考记忆力,易青也答得很轻松。

    不过三天连续考下来,她还是累得够呛。回家之后,什么都不想,只管吃了睡睡了吃,一直放松到放榜前夕。

    作者有话要说:  编敕:宋朝宋朝特有的立法制度,民主立法,牛不牛掰?

    断由:宋朝特有的司法制度,原告被告双方都有书面文件,上面写明判案依据。

    后面还会提到上诉制度,陪审员制度,国是制度,即国家的政策由江皇上与相权集团共同制定,谁单方面更改都不容易,说不定朝廷官员会全部辞职不干了。

    这样的形式,是不是很熟悉,在新闻上能经常看到?

    不是瞎编,都是宋朝曾经有过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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