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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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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临近年关的那个的冬天,26岁的周一首度登上了宁城当地的有为青年榜。

    不是因为金芝和周池近年的生意挣了多少,而是周一自己在毕业前拿着微薄本金创办的公司于今年成功上市了,算是宁城少有的案例。

    宁城日报的记者在见过周一本人之后还特意为他写了个专访,附照片的那种。

    除此之外,还特意加黑加粗地书写了周一每年都会定时捐助老弱病慈善机构的事迹。

    有人骂他傻或爱炒作的同时自然也有人说他是人如其面地心善。

    与周一的春风得意相对的是刚过完28岁生日没多久,虚岁却都已经快30了的蒋择又被家里催婚了。

    近几年第n次被催婚了的蒋择因此对宁城特有的虚岁计算制度深恶痛绝。

    他这头刚跟周一说了恭喜,下一刻就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到他爸他妈那儿去应付那特意地,带着别家女孩儿的照片来拜访了的某某王姓或者李姓热心阿姨。

    饭桌上,那个阿姨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摞女孩儿的照片,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给蒋择介绍,“这个女孩儿24岁,一本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目前在宁城第六中学教英语,家里有个弟弟,但家境还不错,人长得也漂亮。”

    “这个女孩儿26岁,在银行上班,是个独生女,虽然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吧,但是为人挺孝顺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个儿也挺高的,是个讨回来当老婆的好人眩”

    蒋择听着对方仿佛介绍摆放在货架上的商品似的话语,语塞了几秒,把人几个小姑娘的照片倒扣了的同时明确表示,“张姨,我现在真没什么想找对象的想法。”

    蒋择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不顾他妈阻止眼神地补充。“况且就我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找一个女孩儿结婚的话其实是对她和她的家庭的不负责。”

    负责介绍的人闻言,依旧不死心地说:“你怎么知道就没有不在意你刑警身份的女孩儿呢?再者说,现在不想结不代表以后不想结,总得先相处一下才能断言吧?”

    她苦口婆心地劝了整整一晚上,终究还是拗不过蒋择地选择了放弃。

    在那位张姨走后,叶霜竹又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蒋择说了很多。

    从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找对象说到了他的职业上。

    “你看看你人小石,从前吧虽然也爱玩,但关键时刻也是该收心就收心,现在人不仅老婆漂亮,还生了一个特可爱的小孩儿,每回见我都阿婆阿婆地叫。”叶霜竹止不住地唠叨道。

    “再说你这工作,本来就难找,你还东挑西拣地这不见那不见。说什么这工作不适合找对象,怎么的,你还能单身一辈子不成?还不是没看得上眼的1

    “况且你真要介意这工作就干得别的也成。例如调到你爸那儿去当当民警,好歹没那么危险……”

    叶霜竹还欲再说,蒋择却不愿意听了。

    他匆匆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水,就拿着车钥匙地走人了,临走前只说过几天再来看他们二位。

    叶霜竹把人送到了玄关,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对着重新在她眼前阖上了的红漆木门叹了口气。

    蒋择驱车到了小区楼下,又坐着电梯地上了十楼之后才刚发现自己于匆忙间把家里的钥匙落在他妈那儿了。

    他懒得再大老远地开车回去,于是“笃笃”地叩响了住在他对面的周一家的门。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蒋择看着已经换上了睡衣的周一喉结滚动了一瞬,最终干巴巴地又说了句“恭喜”。

    周一对此挑眉,当然不会认为蒋择这个点敲他家的门的理由只是要专程地再和他说一遍这话。

    但他还是侧身地把人让了进来。

    “又没带钥匙?”周一一边给人倒着水一边问。

    蒋择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氨了一声,算是默认。

    接过杯子之后才补充说明,“也不算,就是我当时走得急,把钥匙落在我妈那儿了。”

    周一闻言,预备给自己也倒杯水的动作一顿,几秒之后才恢复如常地问:“又是催婚?”

    蒋择叹气,“嗯”了一声,但是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我拒绝了。就我目前这个不安定程度,实在是不想耽误别人。”

    周一听着,眸色暗了一瞬地想:我不怕被耽误,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呢。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而后替蒋择收拾客房去了。

    周一家的客房里,上次蒋择借宿时留下的衣服还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被放在了床头。

    周一从柜子里抱出枕头和被子,在床上放好之后又进浴室替蒋择调好了水温,而后才目送着蒋择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蒋择洗完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周一正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蒋择在不打扰和说声“晚安”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周一温声回的那句“晚安”就像是安眠曲,让一向认床的蒋择在那一晚很快地就进入到了睡梦中。

    直至半夜的小区忽然断电了,蒋择才被忽然入侵房间的冷气给冻醒了。

    他睁眼,看见了站在他床边的周一。

    他当时想开口叫对方的名字,但是话到了嘴边之后却鬼使神差地咽下了,由着对方往他的薄被褥上多摞了一床厚被。

    “睡吧,电路应该很快就会修好的。”他听见周一如是对他说道。

    柔软的指腹蹭过了他的右脸,留下了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温热触感。

    他沉默地感受着身上沉的要命的“负累”,想要开口打趣两句,但终究没开口。

    直至周一离开他的房间之后,他才就着从落地窗处倾泻进来的月光看清了腕表上的指针。

    而后他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小区里又什么时候重新来电的,他只知道自己的下半夜睡得很安稳。

    那原本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的被子在他的梦里成为了母亲的怀抱,而他也在梦里回到了那无忧无虑地在旧小区里肆意疯跑的年纪。

    没有凶杀案,也没有死者亲属无声的哀恸。一切都还在最美好的时候。

    只是他再度睁眼,就如坠冰窟似的回到了现实。

    窗外还是未化的皑皑霜雪,他还是一个被迫要去打卡上班的人民公仆。

    “早。”他穿着自己上次买来之后就压根没带回去的棉拖鞋,趿拉着进了厨房。

    “早。”坐在餐桌边浏览今日新闻的周一回应。

    他抬眼,问对方,“昨晚睡得好吗?”

    蒋择轻挑了一下眉,如实回答:“还行。”

    他慢慢悠悠地晃到餐桌边坐下,指尖点了一下装着烤吐司和煎蛋的瓷碟上的弯月花纹,明知故问:“这是给我准备的早餐?”

    那不紧不慢的姿态让蒋择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快退休了的老大爷。

    周一对着某个老大爷“嗯”了一声,又把一杯刚热好没多久的牛奶推到了蒋择面前。

    而后才说:“快吃吧,吃完之后我顺路送你去上班,省的你再迟到了。”

    蒋择没提自己昨天晚上把车开回来了的事,只是略微一点头,就把话题转到了昨晚对方给他添被子的事上。

    他半开玩笑地说:“那被子厚的差点没给我压死。”

    只是周一似乎听不得那个“死”字,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甚至是有些不悦。

    而自封二十四孝好哥哥的蒋择可看不得周一皱眉,于是他咬着吐司,口齿不清地举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我重说。”

    只是当蒋择往那典型西欧风的白木镂空雕的椅子上一靠,看着周一背后挂着的那些他只在艺术馆里见过的各类油画作品,他的注意力就忽然歪了几分。

    他收回目光地看着带着副细金边眼镜,把白衬衣的扣子系到了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禁欲”两个字的周一,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啧”了两声。

    他暗自感慨着:那个总是跟着自己身后哥哥、哥哥地叫他的小尾巴似乎真的长大了。

    蒋择思及此,没多想地问对方怎么起得这么早。

    周一抬眸,隔着餐桌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回答:“睡不着就起来了。”

    蒋择闻言跟见了鬼似的又垂眼看了眼腕表,确认现在才早上七点半没错。

    他看着周一已经穿戴整齐又用餐完毕,甚至连今日资讯都像是已经快看完了的样子,忽然职业病犯了地开始推算周一的起床时间。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无解。

    毕竟就周一这会儿眼下的青黑来说,就是说对方整宿没睡觉蒋择都是信的。

    蒋择因此试探性地问了:“你的失眠,还没好吗?”

    “好一点了。”周一轻声回答。

    但接着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了一句,“大概是因为最近公司的事有点棘手,所以最近失眠又有了点卷土重来的趋势。”

    蒋择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回复,但他最后只“哦”一声,竭力装作淡定地劝对方还是要多注意点身体。

    而蒋择之所以这样的原因,大概还得归结到他于几个月前的某天撞见周一谈笑风生的相亲现场时,忽然醒悟的他对于周一过了界的感情。

    尽管听周一说,他和那个女孩儿后来没有再单独见过面,也注定只能是普通朋友。

    但蒋择依旧略微觉得有些不妙地想要及时抽身。

    可惜事与愿违,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周一的心情。

    一如现在,蒋择装完淡定之后还是忍不住地化身老妈子地碎碎念了起来。

    一边说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一边计划着关于此事的解决方案,即“等哪天你有空我也有空的时候,我再陪你去看看那个心理医生”。

    周一抬眼,求之不得地看着蒋择的眼睛说好。

    当时周一的客厅里高悬着的,还是他刚住进来时,蒋择送他的带挂坠饰的吊灯。

    那中看不中用的吊灯在那短短一两年之内就已经坏过了好几回。

    等到蒋择第二次去保修的时候,那原本杀熟地推销给他的某熟人家具销售经理早就跑路了。

    可周一因为所谓“念旧”而将就这始终没换。

    蒋择无法,自己买了材料,又站上了高凳地给修好了。

    但蒋择不得不承认的是,当那盏吊灯洒下的昏黄灯光落在周一的脸上,并且因为周一抿着嘴唇略微偏头的动作而造成了光与影的分界时,那副画面确实有着别样的美感。

    甚至是值得拍下来珍藏的好看。

    例如他现在就一时自食恶果地被晃了眼,忘却了自己原本已经打好了的腹稿,只匆匆地又劝了两句便草草收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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