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三】怒斥恶仆
“我们王妃等了这么久,你竟说是王后娘娘忘记了此事?你这样污蔑王后,该当何罪?!”华岁忍无可忍,冲上前去尖着嗓子骂道。
江呈佳伸手拽住华岁的衣袖,强行将她拉到身后,勉强挂着微笑,冲着那个头矮小的小厮说道:“小郎君还请不要介怀,她们两个丫头初来乍到,不懂主人规矩。您千万莫要与她们一般见识。”
那小厮哼了一声道:“王妃殿下客气了,小人怎敢生您身边人的气?只不过,这两位姑娘从前跟着睿王殿下在淮王府时,便是骄纵孤傲的性子。如今既然跟了您,还请王妃好好管教,在小人面前失礼并不重要,若是在王后娘娘面前失仪那就无法善终了。您未进淮王府前,应该听过王后娘娘的治家之风吧?”
江呈佳僵着唇角,努力的深呼一口气,笑意染在眸间,却不达眼底:“小郎君说得是。本宫知晓母后娘娘的威仪,自不敢轻易冒犯,待回去后定会好好教训这两个丫头。只是眼下还请小郎君带路,引本宫前去与母后娘及诸位夫人相会?”
小厮挑了挑眉梢,漫不经心的答道:“王妃说得正是。请您往这边先行。”
说罢,他便伸出手向西侧指出了一个方向。江呈佳不再言语,提着裙摆踏步踱去。
小厮先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才慢慢的超过女郎的脚步走到前头去引路。
江呈佳看着那佝偻身影一步步疾步而行,低下黑眸转了转,在眼角勾起一丝不起眼的笑意,随即缓下了脚步,当着落庭轩来来往往的诸多婢子仆役面前,径直朝小径两边的花丛中摔了下去。
华七与华岁皆不明是怎么回事,眼看着女郎在自己的眼前倒了下去,不由大声惊呼道:“王妃殿下!”
一声高喝落下,她们两个着急忙慌的拥了上去,抱起栽在花丛中的江呈佳,焦急万分的唤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那在前头疾行的小厮慌忙转过头,入眼便瞧见江呈佳栽倒在一旁的花草堆中,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惶恐,三两步走上前道:“王妃怎么了?”
华岁一个眼神甩过去,锋利如剑、森冷如冰,略带薄怒道:“怎么了?我们王妃殿下怎么了?难道你没有眼睛,不会看么?”
小厮站在一旁,瞧见那倒着的女郎脸色苍白如雪,双目紧闭,已死死的昏厥过去,便连忙说道:“小人这边去请医师,找人将王妃殿下抬去落庭轩的厢房。”
说罢,他便转身朝东边的游廊狂奔而去。
华七与华岁用力抱着江呈佳,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急得满头是汗。
她们等不了小厮唤人来,心慌意乱的撑起江呈佳的双臂,欲图将她带回自己的院落。谁知便在此时,那昏睡的女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压低声音说道:“不必担心,本宫无恙。”
华岁闻听江呈佳的说话声,连忙低头朝她看去,惊讶之余,也随之放低嗓音道:“殿下?您没有昏过去?”
躺在她们怀中的女郎略略点了点头,遂而继续装晕,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动着嘴皮子道:“且在这里耐心等着吧,本宫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晕倒,王后必然讨不了好,接下来应该不会继续为难我们。”
“华七你听着,本宫要你先离一步,去桦染小苑报信,告诉年谦本宫在落庭轩的遭遇,让大家听凭他的调遣。”
华七微微一愣道:“殿下要做什么?”
江呈佳小心动着嘴皮子,轻声道:“你只需将话带给年谦,其余之事不必插手,他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华七有些诧异,心里疑惑起来:王妃与年医师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之好?竟无需将意思交待明白,就能懂得对方再想什么?然则此时此刻,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得了命令便急急忙忙的起身跑向落庭轩外。
华岁守在江呈佳身边,实在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满是狐疑。
女郎斜靠在她的怀中,扯着她的衣袖,略略拉了一下,小声道:“且帮本宫挡着一些,莫要让路上行走的仆役婢子们看出什么破绽。”
华岁连忙移了移身体,挡在女郎的脑袋前面,一只手托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扶住她的腰部,深怕她躺在花草丛中不适。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小厮才带着医师与几名婢女抬着担架匆匆忙忙的赶到江呈佳倒下的地方。
小厮瞧着女郎身边的婢女只剩一个,立即上前问道:“敢问华岁姑娘,华七姑娘去了何处?”
华岁冷着脸答道:“王妃殿下在你们落庭轩晕厥,正是因为汝等办事不利导致的。若非殿下在烈阳之下站立太久,也不会如此。你纵然去请医师,可我们却不敢再信汝等,所以华七也去请随侍王妃的那位医师去了。”
小厮被她怼的哑口无言,闷了许久说道:“也罢如今小人已将医师请来,还望华岁姑娘前往告知华七姑娘一声,将她带过来吧?”
华岁彻底恼了,大怒道:“如今,到底是请医师为我们王妃看诊重要,还是我去唤回华七重要?殷平!你别太过分了!莫要长着淮王后的势这般为所欲为!你难道忘了睿王殿下如何警告的你么!”
那被唤作殷平的小厮,听到华岁说起这话,黑色瞳孔瞬间紧缩,眼神浮出恐慌与惧怕之意。他清晰的记得当日睿王寻了几十个家丁仆婢将他围起来一顿暴揍时的感受,顿时浑身一阵激灵。
于是,他说话磕磕巴巴起来:“你、你突然、突然提及睿王殿下作甚?他远在涪陵,不知京中之事”
华岁直接打断他道:“不知京中之事?殿下虽然不再京中,可却也并非眼瞎耳聋之人!况且,难道你以为殿下不会再回京城了么?”
殷平怔住,愣了片刻道:“就算、就算殿下将来回京,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殿下对王妃本就不喜,即便得知我行此事也不会怎么样的。”
华岁冷笑道:“你好歹在淮王后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如此愚蠢?纵然殿下再怎么不喜王妃,她也终究是睿王府的主母,是陛下亲封的成平郡主,殿下对她亦是敬重有加。殿下离京后,王妃便是睿王府的体面,你该想想,若殿下知晓王妃在此处受辱,会放过那些打他脸面的人么!!”
殷平仔细斟酌她所说的这番话,竟觉得很有些道理,于是心中一阵慌乱,急忙催促身边的医师道:“还请大人快些为王妃诊脉切勿误了疗治的时机。”
那医师急忙走上前去,单膝半跪在江呈佳身边,在她的手腕上搭上一块绢布,细细诊起脉来。
华岁在旁,轻轻搂着江呈佳的肩膀,一脸紧张的盯着那医师看,生怕此人瞧出什么异常来。
少顷,那医师移开手指,拿起绢布叠好放回了自己的行医木箱中,皱着眉头说道:“睿王妃乃是中暑之象。脉象紊乱不齐,心律过高实乃热气侵体之状。需得快些抬到厢房中,以冰帕子冷敷额头,再喂下一碗消暑解渴的绿豆汤,方能平息暑气。之后则要好生休憩调养,才能起身行立。”
华岁听见这话,不由得大惊失色,她本以为江呈佳真的是装病,却未想到情况听起来竟有些严重,她握住怀中女郎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一时害怕起来。
她立即扶起江呈佳,对一旁抬着担架的仆役与婢子们吼道:“还愣着作甚?不来帮忙么?”
殷平不敢再耽搁,当即招呼众人去扶江呈佳。
女郎被一众女婢合力放到了担架上,前后四个仆役便使着力气抬了起来,在殷平的指引下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北侧的小厢房。
华岁在旁跟着,一步不敢拉下,看着女郎愈加苍白的脸色,心里的焦急与慌张便更胜一层,她害怕江呈佳真的因为体力不支昏过去。
殷平十分介怀华岁方才的话,心底自然不敢继续轻视江呈佳,于是带着一众仆役连忙将北侧倚靠廊道的房舍打扫了出来,为女郎腾出了位置。
待婢女们七手八脚的扶着江呈佳躺倒榻上,那位被殷平请来的医令便立即转身去小厨配置解暑的汤药。
华岁赶走了所有人,也将殷平轰出了门外,不客气的关上了屋门,但并未走远,而是伏在门框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耳边飘过两声殷平的骂声,紧接着便传来了脚步挪动的声响。殷平虽然不满她的行为,却终究还是站到了廊道的台阶下,在那里守着房舍里的两个人。
华岁这才走进了床榻,半跪着倚在女郎身边唤道:“王妃屋中已无旁人,您可以睁眼了。”
江呈佳缓缓的、虚弱的睁开一只眼,温柔的看向她,眉眼之间带着笑意,嗓音沙哑道:“你做得很好。既教训了那欺人仗势的恶奴,言语间也没有失了分寸,难怪殿下会将你从淮王府中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