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二十二】共同隐瞒
她匆匆忙忙下榻,穿上鞋子便准备往外跑,却被沐云一把扯了回去:“你这么急急忙忙的作甚?我话还没说完呢?!千珊,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千珊坐回榻上,愁容满面道:“可是”
沐云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家姑娘是我放走的。”
千珊一愣,无言默默顿了良久,忽然惊呼一声,愕然道:“什么?”
此声落罢,她十分焦躁的喊道:“沐主子,您怎么能放她出去呢?!您您再同我开玩笑是不是?”
沐云抿抿唇,勾着唇微笑道:“我同你开这种玩笑作甚?又不能换来什么。就在两柱香前,我亲自助她翻出了后墙。眼下,她应该已经坐上烛影停在巷子里的马车,赶出城去了。”
千珊气得跺脚,心急如焚道:“沐主子!您这样做,是在害她!咱们快些追上去,带姑娘回来吧!”
沐云尽全力安抚她道:“你听我说,阿珊。我们不让她走,才是害她。你自己细想想,她是什么个性?若把她关在碧棠斋里,不让她去北地,她定会日日夜夜惦念着宁南忧。她若思虑过甚,对她的病情只有坏而无益。
阿珊,我们换个角度想想,倘若你得知薛青重伤昏迷,你能忍得住不去看他么?”
她的反问,令千珊不由自主的沉默下来。
沐云便趁势说道:“你看看,连你也不可能做到是不是?不光是你,若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能理性的留下来。既如此,为何我们要强迫她呢?”
千珊低着头,一声不吭,心中的想法却倾向了沐云。
“阿珊。她这一路奔赴北地,我已经做好了完备的安排,必定会让她安全的抵达边城,绝不会让她有事。再者,她的身体,经过多日的调养,已有痊愈的迹象。这个时候出去走走,反而是好事。”
沐云费心劳力的劝着她,两眼亮澄澄、满是期待的盯着千珊看,希望她能成全江呈佳。
千珊犹疑再三,思考了很久,最终的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还能怎么办?沐主子,不论你说得对还是不对,姑娘都已经逃出去了,以她的绝双智慧,一旦逃出江府,我们再想抓住她也没办法。既如此,倒不如认清事实,放她离开。”
听她终于松了口,沐云稳了稳心绪,继续道:“你既然这样想,不如随我一同瞒住这江府上下以及京城的人?”
这次,千珊想都没想,便颔首答道:“自该如此。”
沐云高兴笑道:“好那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主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两人的商议戛然而止,齐齐朝门口望去。
只听见外面传来了一记清脆的唤声:“千珊姐姐?您在主屋么?守卫郎君说,沐夫人有事来不了。眼下该怎么办?就要到女君用膳的时辰了?”
红茶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可屋里却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她觉得甚是奇怪,又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有人在么?女君?您在屋里吗?”
“我在。”
正当红茶嘀嘀咕咕的,打算再敲一次门时,里面传来了回应。
门应声打开,千珊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微笑的看着她道:“沐夫人来不了的事情,我晓得了。无妨,那糕点,我有幸见沐夫人做过,晓得配方,虽不说能做得一模一样。但,应该能做成功。只是,需要有人给我打下手。你在门前等我片刻,等会儿我们一道去小厨房。”
红茶立即道:“好。奴婢便在这里等着姐姐。”
千珊笑笑,两手抓着门,轰的一下合了起来,遂即朝屋内奔去。
屋子里,沐云与千珊商量着对策,细想着如何能够瞒住所有人——江呈佳出逃的消息。屋外,红茶端着食案,站在廊下,静静的盯着院内的春景看。
时光交替转换,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十数日。
远在北境的边城,仍然陷于战火纷飞中,满庭荒草疯长,累累血 尸堆积。无论是城外围攻强守的匈奴阵营,还是城内死守煎熬的魏军,都已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边城高墙内,原本的太守府中,上上下下驻满了军中派来的士兵,围着一间屋子,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此时,府门外,走来一位身披金甲、脚蹬铁靴、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守在太守府前的士兵们见到此人,便齐齐弯腰行礼,异口同声道:“城大将军!”
城阁崖向众人点点头,手中持着宝剑,面容凝肃,步伐坚定的朝阶上行去。他绕过游廊,径直朝那周围守得密不透风的屋子走去。
屋前,一名医师正在清点需用药品,眼见城阁崖上前来,便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向他拱手作揖道:“大将军。”
城阁崖冲着他颔首示意,遂即望向那紧闭的屋门,皱着眉头问道:“君侯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医师恭敬答道:“禀大将军,君侯蛇毒清的不是很彻底再加上刀伤过重,要想醒来,恐怕还要几日。”
城阁崖满脸担忧,在屋外停留了片刻,沉声说道:“我进去看看他。”
医师见状,连忙上前阻拦道:“大将军留步。君侯因蛇毒引得体内火寒交加,症状类似疫病,极易传染。将军您身上也有伤,若入内恐稍有不慎,会因此染病。”
城阁崖顿住,脸色沉凝道:“都已经十日了他体内的蛇毒虽说没能彻底清干净,也不至于便成如今这样吧?果真有这样严重?”
医师为难道:“属下句句属实,关系到君侯的性命以及大将军您的安全,实在不敢乱说。匈奴人从连银山上抓来的毒蛇,似乎本身就带有瘟病,虽然及时把毒吸了出来,但因为还有些余毒作祟,故而,渐渐引发出了病情。”
城阁崖低下眸,握拳拍掌,有些懊恼道:“这可糟了,若他真的有事,我等返京,该如何向摄政王交待?”
医师小声道:“其实照着君侯如今的病势,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只是,醒或不醒,便无定数了。”
城阁崖叹道:“他如今这样,若是不醒,与亡故又有何区别?我一样不好交待。最关键是”
他欲言又止,内心藏着煎熬与愧疚。这一次,若不是宁南忧舍命相救,他恐怕早已中毒身亡了。可是,城阁崖不明白,为什么宁南忧会为他搏命?他想不通,又觉得惭愧,假设他之前没有以小人之见来看待宁南忧,今日这样的状况,也许不会发生。
城阁崖长吁短叹着,疲倦的捏了捏鼻梁,冲着医师招招手道:“也罢。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便不进去看他了。只是有一点你要知道:你必须将他救醒。”
医师得了铁令,伸手作揖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城阁崖转身预备离开,医师却在此时唤住了他:“大将军稍等,属下还有一事想禀报。”
他转身蹙眉,朝医师望去,脸色冷淡,低声问道:“什么事?”
医师恭敬道:“赵拂赵将军,前两日推荐来一个人,擅用药膳治疗火寒交汇所引发的疾病,或可缓解君侯的病势属下想让此人一试,不知大将军的意思?”
他谨慎试探着。
城阁崖立刻道:“果真有这样的人?那还不快些引入府内,为君侯治疗?”
医师怔了怔,有些欣喜道:“大将军这是答应了?”
城阁崖点点头道:“既是赵拂将军推荐来的人,想必是这边城内十分擅医的人。耽误之急,是要让君侯的病势有所好转。哪怕付诸百倍努力,也要救醒他。”
医师当即回应道:“喏,属下必竭尽全力救治君侯。”
城阁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随后负手跨步离开了这里。
日子一点点的过去,城外战势仍然焦灼,只是在数日的大战下,匈奴已然筋疲力尽,在继续围攻的同时,战线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松懈了下来。
决战已到了关键时刻,考验的便是两军的恒心与毅力。
太守府中,城阁崖、刘平正与赵拂、钱晖以及越崇等人商议着接下来的作战方案,一阵商讨后,众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城阁崖便恰在时机的传来了晚膳。
庭前应来一声唤,紧接着便有数十名小厮端着一盘盘色香诱人、扑鼻芬香的膳食,迈步走了上来。
众人围在各自的案几上,闻着那令人馋涎欲滴的味道,两眼发起光来。
城阁崖因城外战势已心悸焦灼了很多日,时常没有胃口,每每用一点膳,便觉得食不下咽。只是此时,闻着那菜饭香,忽然便来了胃口。
他盯着面前的食盘,拿起筷子浅尝了一口,竟觉得出乎意料的好吃。眼前的这碗膳食,明明只是普通的白水豆腐,怎么尝起来这样好吃?
城阁崖赞叹一声,问道:“今日府内的厨子是换人了吗?这豆腐的味道怎么这样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