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九十七回】病痛入骨危及脉
他如今乃是曹贺的身份,若在边城与邓情动武,不出半月,邓国忠必然知晓,那么平定王府便会因他而招致灾祸。且,倘若此事落到宁南昆与宁南清耳中,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怀疑。
吕寻细想之下,只能默默打消动武的念头,然眼下却无其他办法解决药草之事,于是他愁容满面道:“若不用武力主公打算如何从邓情手中拿到那三味药草?”
趴在他背后的郎君频频受到伤势的影响,几度眼晕,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苦撑:“邓情他此次冒进,攻打匈奴,是边城诸将以及官员们都看在眼中的”
“即便这些将领与官员因邓氏族威不敢揭发他城内仍有一位萧飒,能上表弹劾于他。”
他说得有气无力,一句话能歇半晌,然后才接着说下去。
“贪功冒进,导致边城险些落入敌寇之手乃是大罪,若上奏陛下,自是会对他罢官惩治。”
宁南忧说到这里,已无力气继续说下去。他垂头丧气的趴在青年的背上,全身无法动弹,孤独的忍受着双腿不断传来的钻心之痛。
吕寻见他连说话都这样费力气,便不自觉地红了眼眶:“主公主公是想,用此事作为交换条件?让邓情心甘情愿的拿出三位草药?”
低低的答音在他耳边响起,极其微弱。
吕寻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稳住脚步,轻手轻脚的在庭院与长廊之间挪动。他背着郎君在残雪中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艰难的抵达了水亭小院。
季先之一直守于此,未敢离开,等的焦头烂额时,发现一抹身影从照壁后慢吞吞、吃力的走来。他急忙推着木轮奔上去,一眼便瞧见吕寻身上昏昏欲睡的郎君,看他灰败的脸色,便忍不住心疼。
在季先之的搀扶下,吕寻小心翼翼的将背上的郎君放置于木轮之上。两人正要推着木轮往回走,那睡得迷迷糊糊的郎君却被惊醒,睁开眼眯成一条缝,声色低哑的说道:“吕寻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为了方便他说话,吕寻特地蹲下了半个身子,靠在宁南忧脚边问道:“主公要属下做什么?”
宁南忧深喘几口气,撑着精神,略俯下头说道:“孙齐四日前与第一批精督卫离开边城眼下恐怕还未出北地。你去让廖云城骑我的疾风马追上他,将他带回来。我不放心夫人屋中的这位医令诊治。”
吕寻听此言,慢慢蹙起额心:“您要将孙齐召回来?会不会有些不妥?”
四万精督卫尚可伪装成曹家兵,这孙齐却是当今陛下亲自赐予淮阴侯府的医令,其踪迹一向最惹人注意。纵然,季先之已在临贺之中做好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基本不可能暴露孙齐之行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此在宁南忧下令让精督卫撤离后,吕寻便精选了一百余人马留守,让其余四万兵将分为五批出城,在四日内全部离开。孙齐便是跟随第一批兵将最早离开的,为护他安全回到临贺,吕寻还特地在他身边置放了两名武功高强的精督卫。
如今,孙齐好不容易离开边城,此时将他急促召回,极有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若届时成为宁南忧暴露身份的引点,便大事不妙了。
宁南忧知晓此事不妥,但事关江呈佳之性命,他亦顾不得许多:“令廖云城前往时小心些,行小径将孙齐带来。他虽与我等同行,但好在季叔与萧伯父将他掩藏的很好他几乎未曾在边城众人面前路过脸。只需让他继续以纱帽遮面即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吕寻叹了一声道:“喏,属下晓得了。”
“还有一桩事”郎君拉住他的衣袖,努力坚持着说道:“我担心邓情府上若没有那三味草药,便不妙了。明日,我即刻便去都护府与邓情论说。若他手中无此草药你需准备人手快马加鞭,半月内赶至淮国从王府中偷取草药。”
吕寻脸色一变,着急忙慌的反驳道:“主公,即便邓情手中无药,我们亦可通过夜箜阁入手可您若是动了淮王府中的草药定然会使得代王大发雷霆,这这定会影响今后的计划。”
宁南忧却口吻强硬的说道:“让你去准备人手,便去准备。无需这样多的废话。若被父亲发现我所行之事便再做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须如此杯弓蛇影?
吕寻仍想劝说,却被一旁的季先之堵住了嘴:“承中你莫要再劝主公了。如果按照你所说从夜箜阁购入此等名贵草药时间定会超过半月,那夫人之性命便会不保。你想让主公亲眼瞧见夫人不治身亡么?”
吕寻亦知晓此事后果,只是心中担惊受怕,生怕日后的计划再出什么变故。如今边城之中,因为一个周源末已经出了许多意外。若再因江呈佳的病势影响后继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他见宁南忧神情坚决,并无动摇之意,只能哀叹一声,低垂着脑袋答道:“喏属下领命,这便去安排。”
这青年垂头丧气的离开,背影孤廖落寞。
季先之扶着木轮,转而望着他之身影,幽叹一声:“主公承中乃是一片丹心生怕您的大计落空,这才着急了些,您莫要责怪于他。”
宁南忧吊着半口气喘不上来,浑身难受,抚着额忍痛回答道:“我怎会责怪他?如您所说,他不过是为了我罢了。季叔,我累了推我入屋休憩吧。”
身后的中年郎君轻轻哎了一声,便小心翼翼推着木轮入了主卧。
昨夜雨停,庭院仍湿未干,带着泥泞与寒气,森森而来。
宁南忧早晨不顾一切的在残雪冰地中赤脚奔行,入了夜,他的任性便被老天彻彻底底的报复在了他的双腿之上。午后膳罢,他的腿仍是一阵阵抽痛,阵痛过后,多半都是无知觉的状态,一直维持到傍晚。在他蜷屈双腿,准备入睡时,一种裂骨剥筋之痛从他的脚底向脚腕蔓延,并迅速裹上了他的双腿。
他的腿部自患上寒疾以来,从未有过这般钻心刺骨的疼痛,如今的已到达顶点。他咬紧牙关,两侧脑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如鬼,骇人至极。
季先之端了外敷的创药从屋外进来,掀开帷帐,远远的瞧见床榻上的郎君已盖好被褥,平躺而下准备入睡。他弯了弯唇,踮着脚尖悄无声息走过去,打算替他腿部的伤口更换纱巾。
谁知才掀开被子一角,他便察觉了不对劲。褥子里的郎君抖得十分厉害,甚至于,整个床榻也随着他的颤动而摇晃,逐渐剧烈。
季先之心中猛然一惊,冲着郎君呼唤道:“主公您怎么了?”
那人没有回应,已痛到无法发声。季先之急忙掀开被褥检查他的伤口,便见郎君整个人蜷在被褥中,死死的抱住双膝,八尺男儿缩成了一小团。
季先之观之,登时如热锅蚂蚁般,不知所措:“主公?”
他再唤一声,宁南忧仍是没反应。腿部脚腕撕裂般的痛楚已令他大汗淋漓,神智亦逐渐昏沉,并非对耳畔呼唤无动于衷,而是早已听不清楚,只觉得意识愈发模糊。
季先之当机立断,重新为他盖好被褥,便从屋舍之中疾行而出。
吕寻安排事宜才从外归,便见季先之惊慌失措在廊道中狂奔,于是心下一紧,也迅速跟了上去。
这位中年郎君奔得满头热汗,将牢中得萧飒请了上来,央他唤来全城医者,又匆忙奔回水亭小院。
屋舍中的郎君已痛得几尽晕厥。
众医者为其会诊,听闻此郎君不顾伤势之重,赤脚于雪地奔行一事,脸色纷纷然黯沉。吕寻一路默默跟随,见众人皆是这般神情,只觉心惊肉跳。
他与季先之屏息凝神等待结果,一刻也不敢放松。
少顷,医者中资历最为高深的一位老者满面愁容的开口说道:“曹州尉这腿部伤势已恶化的十分严重,寒气侵入伤口,危及内脉若他再继续任性不顾,恐怕这辈子都不能下地行走了。”
吕寻哑然,脸色急转惨败。果然如他所料,宁南忧的腿伤真的严重到了这般地步。偏偏这郎君是个死性不听的无论他们如何劝说,非要那般任性妄为。
季先之在一旁,亦听得心情沉重。
“敢问医者接下来,要如何医治,才能遏止我家主公的伤势?”吕寻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老者沉定双眸,思索片刻说道:“倒也不难,只需去除伤口坏肉,并用外敷内服之法连续调养,便可稍稍恢复些许。只是若曹州尉仍想骑马上阵便须更长久的时间来调养。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