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通州血
地处周朝东北部的通州,比起周朝境内其余十七州,地理位置相对偏僻,也因此显得有些不起眼。
通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名为富兴酒楼,楼中所藏美酒与厨师所做佳肴被人称道。
仅有达官贵人可入此门,享受这偏僻之城少有的奢华。
“你们两人可有城中引荐信?”名为辛有朋的武人上前阻拦即将进门的两人。“这是我们酒楼的规矩,只有通过城中贵人引荐方可进入。”
来者一人身着白衣,面似书生。另一人身着红衣,面戴薄纱,身形曼妙玲珑。
这两种装扮在通州城都不多见,辛有朋知道两人是远道而来的旅人,不必客气对待
听闻此话,红衣女子心中很是不悦,她轻笑着开口道:“区区一条看门狗,也敢如此放肆?”
“你说什么?”辛有朋顿时怒火冲天,他想要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女子。
他的底气源于他对此地的了解,城中势力盘根错节,彼此勾心斗角,但遇到外来者时,却又会同仇敌忾,共同破敌。
建城百年来,城外的青山上,不知埋葬了多少所谓过江龙的尸体。
“看门狗?这个称呼有些不太好听,下次可不能再这样称呼别人。”书生不知何时手持纸信走到了两人之间,他将纸信向辛有朋扔去,然后转头向女子缓缓说道。“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何况这样一条恶犬。”
辛有朋强忍杀意将信捡起,确认无误后,咬着牙说道:“是我冒犯两位大人了,两位请上楼就坐。”
看见辛有朋态度的转变,女子不由噗嗤一笑,笑声清晰地传入了辛有朋的耳中。
她故意从他旁边走过,跟着书生走上酒楼的楼梯,店内的小二见状赶忙出来迎接,安排位置。
“正亏他能忍住不动手,不然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反击了。”眼见四周已无外人,女子对书生抱怨道。
但书生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语,他向窗外远眺,遥望青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上应该有一个叫虚玄宗的宗门吧。”书生轻挥纸扇,对女子说道。
女子听闻书生之语,轻笑着回应道:“翊君何必明知故问?”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那把剑,在下自然会心生感慨。”书生拿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不知这次,剑与剑的主人,会留下怎样的故事。”
“翊君说笑了,这不过是个早已完结的故事,要不然我们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不知何时,女子已走到书生身后,身体前倾,用手臂轻挽书生的胸膛,在书生耳边轻声呢喃。
“我此番前来,可不只为此事。”书生从女子的怀抱中挣脱,“我要出去一趟,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女子撇了撇嘴,发出不满的声音。
转瞬间,书生便消失在她的面前。
女子环顾四周,发现酒楼中有许多暗门,暗门之后,有数道危险的气息。
这间酒楼果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女子似乎猜到了书生的去处,于是她招呼小二添酒上菜,开始等待书生的归来。
齐秀刚是通州城城主的独子,自幼备受宠爱。
也正因如此,他的性格变得飞扬跋扈,终日与城中恶少一同出游,干尽欺男霸女之事。
此时正值午后,齐秀刚与友人相约于富兴酒楼之外,准备在酒楼上畅饮,并享受只有这间酒楼才会提供的东西
当他行至酒楼之外时,发现酒楼的看门人辛有朋正拉着自己的一位挚友,神情激动地诉说着什么。
名为刘志勤的挚友看见齐秀刚的到来,赶忙走上前迎接。
他将嘴凑到齐秀刚耳边,将辛有朋刚才说的话尽数转述给齐秀刚。
“岂有此理,此仇不报非君子!”听完刘志勤的话,齐秀刚勃然大怒,“辛兄平时对我等也算关照有加,今日竟遭外人所辱,我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辛有朋与刘志勤看见齐秀刚的反应,心中敬佩万分,口中不约而同地道出赞美之词。
“辛兄,请把那封引荐信交给我观看片刻。”冷静下来的齐秀刚对辛有朋说道。
辛有朋从袖中取出纸信,交给齐秀刚。
齐秀刚打开满是折皱的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出。
“辛兄,你恐怕是被奸人所骗。”看完信的内容后,齐秀刚笑着说道。
“齐公子何出此言”辛有朋的话语中难掩激动之色。
“此信上的笔迹与印章虽然与我父亲的几乎一模一样,但且看此处。”齐秀刚将信纸递出,用手指在信纸的一处,“父亲向来爱惜笔墨,这个字的那一勾颜色不可能如此之深。”
“原来如此,齐公子不愧是智勇双全的绝世英杰。”一旁的刘志勤发出由衷的赞叹。
“既然这样,那么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士,就不用劳烦城主大人亲自出手了,由在下拿下此獠,此可行也?”辛有朋伸出舌头舔舐干燥的嘴唇,“只是那位男性贼人在此前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随行的那位女子一人坐在楼上。”
“哦?”齐秀刚眼前一亮,“你说只有一位女子居于楼上?”
“正是如此。”辛有朋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下之前的话好像有些不妥,不如由齐公子一人前去擒贼,我们在酒楼周围守株待兔防止贼人逃脱。”
“辛兄真是深得我心,那就如此行事吧。”齐秀刚对辛友朋的反应很是满意。
看着走进酒楼的齐秀刚,刘志勤的心中满是羡慕之情,也不知齐公子享受完后,会不会给他分点残羹剩饭。
酒楼之中,红衣女子饮尽桌上之酒,面露倦色,她用手撑住脸,目光在窗口游离。
这时,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在女子身旁驻足。
看见女子的那刻,齐秀刚的心便被其深深吸引。
那曼妙的身姿与朦胧的面纱令齐秀刚不禁口干舌燥。
将她纳入房中,夜夜箫歌,倒也不错,至于那个书生,辛有朋应该就能解决吧。
“姑娘,你是在等何人,若是此时无事,不如陪本公子再饮几杯酒?”齐秀刚面露微笑,在女子的对座坐下。
看见齐秀刚落座,女子转过头,面露笑颜道:“这座城中不止看门狗,连打杂的奴才都如此不识好歹?”
一记清脆的耳光在酒楼中响起。
只见齐秀刚站起身,用手掌狠狠地向女子的脸扇去。
女子脸前的面纱被手击落,倾国倾城、貌若天仙的脸庞显露于世人眼前。
“说本公子是奴才?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我要将她凌辱至残,再千刀万剐!”
齐秀刚的表情已然扭曲,他向四周大声喊道。
酒楼中的其他客人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惊讶,大多数人依旧饮酒享食,少数人更是面露冷笑,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女子。
数名身穿黑衣蒙面遮首的彪形大汉从酒楼的暗门中冲出,在女子身边围成一圈,令她插翅难飞。
“你若是现在将衣服脱光,跪在本公子的面前,本公子会宽宏大量,在玩腻了后将你送往青楼,以后找上朋友一起临幸你。”
在黑衣人到来之后,齐秀刚的表情恢复如初。
当然,在他的心中,早已想到了无数能够将女子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怎么,到现在还心存侥幸,希望你的那位姘头前来救你?”齐秀刚发出夸张的笑声,“没准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本公子的手下擒下,现在正在跪地求饶呢。”
“你这泥地里爬出的臭虫,废话说完了吗?”女子的脸上已无一丝笑意,她冷眼看向齐秀刚,语气中的寒意令人如坠冰窖。
“哪怕你再故作镇定,也无处可逃。也罢,动手吧,先将她的双腿打断,再让本公子。。。”
齐秀刚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察觉到周围一片死寂,只余他一人的声音。
他的脚后触碰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他转过身去,只见他的身前已血流成河。
“妖怪,妖怪啊!”他再也无法维持从容不迫的形象。
他的心中此时只有逃跑二字。
“那么,现在是谁还在心存侥幸呢?”女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齐秀刚望向前方,四处横放的尸体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
他只能转回身去,寄希望于女子身后的黑衣人们,将女子诛于此地。
但在下一刻,他再次深陷绝望之中。
女子依旧坐于原位,但她面前的桌上,多了几个无名的头颅。
齐秀刚如飞一般地冲向窗边,向窗外喊道:“来人啊,有贼人刺杀本公子!快来人啊!”
但哪怕是他的小弟刘志勤与他的手下辛有朋,都没有回应他的呼救。
“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要是放本公子一马,此次酒楼中的血案我会请我的父亲,通州城的城主既往不咎,放你出城。”齐秀刚瘫倒在窗边,用颤抖的语气对女子说道,“要不这样,城中宝库中的宝物也随你挑选”
“你这张满口胡言的嘴巴,还真是令人不快。”女子一步步向齐秀刚走来。
艳阳高照的午后,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从酒楼中传出,随后迅速再次归于寂静。
通州城主府中,城主齐振雄在午后例行小憩。
“我不是说过这个时间无论多大的事情都不要来打扰我?”
他被一阵巨响惊醒,心中颇为不快。
“那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希望城主不要放在心上。”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刹那间,齐振雄便从椅中站起,作出防御的姿态。
“你是何人?擅闯城主府可是重罪,哪怕你本领再高,也无法逃过朝廷的追捕。”
他的话语中虽有威胁之意,但他此时已经冷汗满背。
对于陌生的来客,经由自己之手训练出的守卫定不会轻易放行,他能来到此处,说明实力已经超出守卫太多,甚至没有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强者,齐振雄自知无法抗衡,只能寄希望于他迫于朝廷的威慑,知难而退。
“没想到被称作蛮荒之地,匪患严重的通州,也会如此畏惧朝廷。”白衣书生收起手中的纸扇,一步步靠近齐振雄。
听闻此言,齐振雄知道已经无法避免战斗了,他将心气提至最佳,意欲与书生搏命。
“在下韩翊,为朝中指挥使副手。希望城主不要摆出如此姿态对待在下。”
不知何时,名为韩翊的书生已经来到了齐振雄的身旁,他用戏谑的语气在齐振雄的耳旁缓缓而道。
指挥使?齐振雄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瞳孔中涌出绝望的神色,他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径直向后倒去。
如果书生所言非虚,那么他便是来自那周朝最恐怖的暴力机关,被朝中官员称为影子宰相的那位大人。
这位指挥使的副手,可怕程度甚至超过指挥使本人。
对于听闻过他种种事迹的齐振雄,哪怕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想法,向韩翊问道:“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韩翊笑着回应道:“此番前来通州,自然是为了替朝廷清除恶徒,以血昭青天。”
“如果是这样,小人恳求大人提吾首进京,只求保全我儿齐秀刚性命。”齐振雄用颤抖的声音向韩翊请求怜悯。
“那个蹂躏数名民女,身负多条亡魂的齐秀刚?他现在估计在享受无尽的折磨吧,这样的下场倒是挺适合他。”
说罢,韩翊从袖中取出折扇,向府外走去。
在韩翊的话还未说完时,齐振雄的眼中便已经失去了色彩,他的口中不断重复着无法让人听清的低语,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这一日,通州城内血光冲天,无数冤魂得以解脱。但哪怕朝廷后续派来的官员再三调查,也无法查明这场血案的真相。这也成了周朝历史上的第一大悬案。
黄昏时分,白衣书生与红衣女子从城门而出,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