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他心里有一团火
齐深不言不语,点燃桌上的灯烛,然后和衣在靠墙的小榻上,蜷着身体躺了下来。
“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老实在这里待着,等南绯音回来,一切就结束了。”齐深面对墙,背对着单衡,轻声说道。
单衡语气恶狠狠地,“等我音哥回来你也结束了!你死定了!”
齐深笑了笑,“那不是正合你意?”
大抵是夜色太静,又或者是齐深声音太轻,单衡觉得此刻他与齐深好像又回到了在晴雨山时,他保护他的时候。
单衡看着齐深侧躺的背影,声音低了下来:“你明知道如果音哥回来,他不会放过你。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齐深闭上眼睛,“职责所在。”
“抄我家,污蔑我哥,欺压百姓,也是职责所在?”
齐深沉默不语。
单衡一生气,抓着烛台一步步靠近齐深,咬着牙,手臂微微颤抖,然后眼睛一闭,狠狠将烛台砸向齐深。
然而,在那烛台即将砸到齐深后脑时,他突然往墙里滚了一圈,躲开了去。
同时顺势拽住单衡的手臂,把人拖到榻上,手臂横在他胸口压住,俯身低头看他,“想杀我?”
火光跳跃中,单衡盯着齐深的眼,第一次发现,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丞相,其实内心从来就不是表面这么沉静。
他的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等待一个时机,烧成大火。
甚至为了燃起大火,他可能会连同他自己也一并烧掉。
齐深见单衡呆呆的看着自己,强行夺走他手上的烛台,直接吹灭。
然后摸着黑用外衣将单衡两只手和两只脚全部捆住,自己则睡到靠墙的里面。
然后威胁的吐出一句话,“别乱挣扎,掉下去今晚你就睡地上!”
单衡气得想骂人,“我不跟你睡一张床!”
齐深:“那你自己回大床上去。”
单衡:“你不松开我,我怎么回去?”
黑暗中,齐深嘴角浅勾,“自己想办法。”
单衡气得要死,小少爷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这张小榻本就只能容一个人睡,齐深虽然瘦,还是侧着睡的,但是也占了一半。
他又不想离他太近,半边身子都在榻外,稍稍一挣扎就掉下去了。
现在都快秋末了,夜间地面凉寒,他可不能在仇人的家里生病。
单衡一咬牙,挪着身体往齐深的方向靠近,肩膀碰到齐深的后肩才停下。
好久,外面似乎都能听到打更的声音。
单衡嘟囔着抱怨,“你就不能拿个被子盖吗?”
他以为齐深睡着了,没曾想话音刚落,凌空就飞来一床薄被,罩在他脑袋上。
“你要杀我就给个痛快!”单衡怒道:“憋死人算什么本事!”
齐深沉默半晌,慢慢的拽着被子一角挪动,把单衡的鼻子嘴巴露了出来,然后转过身去,再次背对着他。
视线习惯了黑暗,单衡看到齐深只穿着一件单衣,忍不住问:“你不冷吗?”
齐深漠然道:“闭上你的嘴,不睡别烦我。”
单衡立刻闭紧嘴巴,在心里暗骂,这种贪官最好是冻死!
一连几日,齐深在百姓中的名声越来越差,他抓走了许多人家中的顶梁柱,却不给任何补偿。
到后来,许多家庭一听说他来征兵,都让家里的男人躲起来,以致于招的兵质量越来越不好。
可萧承嗣却没有因此惩罚齐深,反而把他带到皇陵,大肆夸奖的一番。
“齐深,做得不错,真的很不错,哈哈哈……”萧承嗣非常高兴。
齐深面上不动,心里却涌出不好的预感。
一直到皇陵最深处,他才知道萧承嗣为什么这么高兴。
一个个人高马大,年轻精壮的小伙子,昂首挺胸的站成队列,差不多有一百多人。
见到齐深,这些人个个都不约而同的露出鄙夷且得意的神色。
萧承嗣道:“朕倒是才知道丞相大人竟然还贪财,你不给他们银子,他们自己竟然偷偷溜到皇宫找朕,要为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是朕的好子民啊。”
齐深紧紧握着拳头,跪到地上,“请皇上恕罪,是臣太过贪心。”
“诶。”萧承嗣不赞同道:“朕又没有怪你,齐深啊,你从一无所有之时就跟着朕,可南绯音与你走近时,朕依旧会怀疑你,你可知为何?”
“是臣行为不当。”
“不,是因为你太过无欲无求,除了单家,你似乎就没有什么想要的,权、财、女人,你统统都没兴趣,朕如何能安心?”
萧承嗣把齐深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可人终究是会变的,朕很高兴,你变得爱财了,也变得……遵从自己的内心了。你放心,朕不会罚你,七情六欲,你有欲望,朕很高兴。况且……你可知现如今百姓都是如何说朕的?”
齐深摇头,“臣近日忙着征兵,不曾听闻。”
“亏了丞相大人的蛮横,朕如今在百姓竟有了贤明之称。有人作文言:佞臣欺上误国,贤君明理肃清,终也君上臣下,杀佞臣,崇明君,天麟得此明君,大幸。”
萧承嗣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深,“朕要是处死了你,可真就是那人人崇敬的明君了。”
自古都是有对比才能见高下。
萧承嗣之前在南绯音的对比下,怎么看怎么无能。
可如今在齐深的恶劣行径对比下,竟也是贤明之君,至少他不曾明目张胆着欺压百姓。
齐深咽了咽口水,“皇上,要处死微臣吗?”
“哈哈哈……自然不会,朕都说了让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朕这贤君之名还能被夸多久?今日叫你来,是有正事。”
萧承嗣带着齐深往前走,“最近送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万里一个人忙不过来,朕信任之人有限,你以后招兵只用半日,剩下的时间来这里帮忙训兵。”
所谓训兵,就是看这群人发疯,然后学习控制他们。
现在齐深名声扫地,就算他想反抗萧承嗣也没有任何意义,百姓不会念他的恩情。只会记得他是如何蛮横的欺负他们的。
所以萧承嗣也就不再害怕齐深的背叛,让他接触更核心的训兵方法。
毕竟,现在齐深面前只有跟随他这一条路,再不能回头了。
齐深眼睁睁看着刚刚那些对他不屑讥讽的青年,那些一个个风华正茂的青年,眨眼之间就变成了面孔狰狞,喉咙嘶吼的疯子。
眼底一点点渗出绝望。
回到丞相府时,齐深几乎是带着一身血腥直接走向关着单衡的房间。
却在到了门口时,停下脚步,回去沐浴更衣后,才推开了单衡的房门,躺在那张小榻上。
但他忘记了捆住单衡,以至于当喉咙被人掐住时,他差点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