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排序
别墅之中，简直是个雪窟窿，萧明胭不禁暗想，这真是个住人的地方么？简直比坟墓还要安静，空气中的香烛味道，也让人极度不安，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太阳穴在反复跳个不停。
萧明胭的指腹，轻轻划过了客厅中的吧台，上面竟然积了一层薄灰，可见，很久没有人用过这儿了。
可这也说不过去，萧家已经请了打扫的阿姨，按理说，这种显眼的位置，是不可能不打扫的。
透过香烛的气味，萧明胭甚至能闻到灰尘的味道，她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就在此刻，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萧明胭赶紧抬起头往楼梯上看去，只见几个打扮得十分正式的男女，从楼梯上下来了，无一例外，他们所穿的都是黑色。
这几人的表情也很僵硬，只有在看到萧明胭的时候，才勉强露出了礼貌而又拘泥的笑容。
三男一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可没想到，刚刚坐定，女人便尖叫了一声：“你们看看，这里怎么这么多灰尘？”
细小的灰尘颗粒，在空气中自由自在地漂浮着，却让人怎么抓都抓不住。
“这不是很正常么？”一旁的男人冷声道：“自从父亲死了，我们就像是倒了血霉了，明明每天都在打扫，怎么过一晚上就变得像是老旧的东西一样……”
似乎是刚才萧丽丽的死，戳痛了这几人麻木的大脑，他们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但仿佛所有问题的核心，都是萧久岁之死。
他们看着萧明胭的眼神也很不友好，很快女人就从刚才的愤怒中喘息过来了，她忿忿地看着萧明胭：“你又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我们家？”
“你父亲，是死在我面前的。”萧明胭不加思忖，便直接道：“现在，我有没有资格坐在这儿了？”
这几人的脸色马上变得格外难看，对于他们来说，萧久岁的死，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一旁的楚雍坐得比萧明胭还要潇洒，他抬了抬金丝边框眼镜：“请问你们这几天睡得好么？”
“怎么会好？”这立时引起了女人的话头，她又开始不断抱怨，这些天没有一件好事。
旁边的三个男人也跃跃欲试，想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也想请萧明胭破个局。
先是坐在沙发正中，鬓边隐隐有白发的男人道：“这几天我总是能梦到，我被人推上了绞刑架，最可怕的是，绞刑架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声音本就有几分低沉沙哑，听起来倒是给这个故事增加了不少笑料。
萧明胭仔细观察着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他们的瞳孔不约而同地皱缩一下，紧接着便是短促的呼吸声，其他三人如出一辙。
这也就意味着，绞刑架，根本就不是这女人单独的梦，其他几人或多或少都梦到过。
“现在丽丽也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女人摸了摸眼角的眼泪，这是她刚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这些人都有血缘关系，自然都盼着其他继承者死得越快越好。
只有坐在沙发最末，脊背挺直的男人，看起来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在提到绞刑架的时候，他也有错愕的神情，但是这人长了一张天生风轻云淡的脸，他甚至将自己的眼神，藏在其他人的身后，他脸上没有过多皱纹，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
萧明胭在自己的记忆库中尽力搜索着男人的名字，她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带她拜访过这一支萧家人，其中有一个男孩，打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看书。
这男孩的名字，在她的唇边徘徊逡巡，可大脑却迟迟不肯灵光一现。
萧明胭此刻顾不上思索这男人究竟是谁，她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众人面前：“请你们形容一下，当时绞刑架离自己多远。”
女人忙道：“也就一米吧，非常近了，我都能闻到绞刑架上的血腥味儿。”
梦中会逐渐失去五感，她如何能闻得到血腥味儿？萧明胭仔细思索，深深感觉这不过是这女人在掩饰。
“什么一米，明明是好长一段距离。”旁边的男人插了一句话：“哪有那么近，我看你是睡昏了头。”
人命关天，这几人却还能如此吵架，倒让萧明胭一时不知怎么插话。
“你们两个说得都不对，绞刑架和我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
第三人的开口，却让其他两人不寒而栗。
“我们和绞刑架之间的距离，不会就是我们的死亡排序吧？”妇人大着胆子说道：“最……最开始是我？”
萧明胭的眸光停驻在最后那男青年的身上，她在等待着男青年的答案。
“在昨晚上的梦中，我已经站在了绞刑架下。”男人苦笑道：“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中最先死得人只会是我。”
萧明胭明显感受到，其他几人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沉默一分钟，妇人就拉住了萧明胭的手：“求求你，救救我，他要是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刚才还在客厅四处逡巡的楚雍却笑道：“你们好歹还算是亲戚，亲缘却如此冷漠，盼着别人死，又不想自己死，真是可笑。”
“云梦，我也不是盼着你死，我只是……只是害怕啊，再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弟弟，我当然希望这件事，在你之前就终止了。”妇人擦了擦一滴都没挤出来的眼泪。
而这个称呼，也让萧明胭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在众人最后面，一直很少说话的男青年，名叫萧云梦，名义上算是自己的堂哥。
萧明胭听人议论过，说萧云梦是萧久岁和外头的野女人生得，所以才这么年轻。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萧明胭的记忆中，萧云梦是个很温和的人，温和到连别人欺负他，他都不会反抗。
今时今日，到了争夺萧家财产，人人都瞪着红眼往上扑的时候，萧云梦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贪婪，他甚至还在抗拒财产的争夺。
萧明胭突然感觉有些可惜，若是她还在原来的身躯之中，萧云梦定然能够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