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献祭
萧明胭拿出了上回万德璋给自己的钱，好吃好喝地招呼黄三姑娘住了几日。
十五这日，还未天黑，萧久岁就来了，为他开车的是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萧茵茵则在后座上青着一张脸，似是别人都欠了她不少钱一般。
黄三姑娘毕竟有些扎眼，萧明胭便将它藏在自己的布包之中，至于灰九十六那个小可怜，萧明胭自觉这次海市之行有些危险，干脆就将它关在家里，放了不少鼠粮，它颇通人性，留它看家也算不错。
萧明胭不准备上这辆车，无论如何，她对萧久岁这一支萧家人有些忌惮，她拍了拍车窗，对车中人笑道：“你在前面开着，我在后面跟着就行。”
林知恒的车子就停在后头，萧明胭一上车，就看到他正拿着相机摆弄来摆弄去，还一脸兴奋。
“这回去海市，我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到时候发给电台，素材不就有了么？”
萧明胭也懒得管他作为记者的魔怔，她闭目养神，也想将心性变得更为冷静沉着些。
往东的主干道不少，但是姚大师所指的这一条，是直通海边的。
萧明胭暗想，海市其实本来指得就是因为光的折射所造成的虚像，她其实对这传说中的东西，并不十分相信。
更何况，一场虚像，又如何能让人进入其中呢？
车子往前缓缓地开着，时间却过得很慢，萧明胭听到了车子轮毂发出来的沙沙声，她睁开眼睛，车子已经停在海边公路上了。
海岸两边的通明灯火，将月亮都衬得失色了几分，此刻月亮刚刚爬上梢头，却已经是一片孤清之色。
不知为何，看到了月亮，萧明胭就想到了沈栖白的眼睛。
她下了车，海风将她的衣角吹了起来，前车的萧久岁在萧茵茵的搀扶下，也下了车。
云层将月光遮蔽了，可当云层缓缓离开之时，天上的月亮竟因云层的折射，散出了多层次的光辉，这片光辉洒在粼粼波光之上，竟随着海浪飘荡起来。
浪花拍击海岸的声音，有几分空明，萧明胭看着堆积到海滩上的白浪，她隐隐觉得，有一道巨大的影子，暗藏在海浪之下。
海滩边上，竟站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男人眺望着远方，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海浪已经卷到了他的脚边，他像是在朝圣一般，迈动了脚步，缓缓走入海浪之中。
“不好，他可能要结束生命。”林知恒最先反应过来，便直接冲下了防波堤，想要将那个男人拦住。
被他的声音惊动，萧明胭才从月下之景中回过神来，刚才男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决绝，决绝得让她以为，这男人也是想进入海市的不凡之人。
可现在看来，男人并不知道海市的存在，他只是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别过去。”布包中的黄三姑娘捏着嗓子道：“每逢海市，此处必得有人献祭才行，这人已经被海市看上了，那个二货拦不住他的。”
果然，在月色下，林知恒死死地拉着男人的手臂，却根本不能让男人回头，男人就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机器人，对所谓的回头路，看都不看。
可听黄三姑娘这意思，海市仿佛是一件活物似的。
林知恒向萧明胭呼救的声音，尽数被海风吞没，一个大浪打过来，他的手松脱了，而男人眨眼间便卷入了海浪里，悄无声息。
浪花淋了林知恒一头，他怔怔地看着海面，似乎根本不相信，就在刚才，这些安静的海水，吞噬了一个人的生命。
他木然地走回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开不了口，只好在萧明胭身旁静静地站着。
比起他的热血，萧明胭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冷漠，在黄三姑娘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祭品之后，她知道不可为，便不去做了。
稍稍平息的海浪却又一次翻滚起来，看样子急需有人镇压这种热烈。
萧明胭一晃神，刚才扶着萧久岁的萧茵茵，不知何时，竟然下了防波堤。
她和刚刚的男人一样，都是双眼放空，没有任何知觉地向前走着。
这一次，林知恒也犹豫了，刚才拼尽全力，却没有把人救下来，他此刻丧失了所有的信心。
“我们还得再试试。”萧明胭突然迈动了脚步，再怎么说，萧茵茵多多少少和她有些血缘牵绊，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萧家人竟然被海水吞噬。
萧久岁害怕得不行，他这会儿不管自家孙女有多痛苦，他连看都不敢再看海岸一眼。
林知恒被萧明胭的声音惊醒，他再一次跑在了前面。
“海市出世，那必定是要献祭童男童女才能打开通路的，要怪就怪你这个亲戚命不好，被海市选中了。”黄三姑娘满口丧气话：“你过去也没用的。”
萧明胭一下子顿住了脚步：“童男童女？那是不是说，须得从未碰过异性？”
“这是自然。”黄三姑娘尖笑着，它的声音掩盖在风声之中，听不真切。
可萧明胭却觉得遍体生凉，据她所知，萧茵茵应该是有个极好的男朋友，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且她应该不是童女了。
若萧茵茵不是童女……那为何她会变成这等模样，萧明胭突然感觉，有冰凉的海水卷到了她的鞋上，她低头一看，自己已经站在海滩上了。
眼前哪有什么萧茵茵和林知恒，只有背着包的她自己。
寒意浸透了全身，她陡然间意识到，着了道的根本不是萧茵茵，而是她萧明胭。
海市居然给她造成了一场幻觉，让她想阻止萧茵茵，反而将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林知恒在海滩上奔跑着，朝她大声呼喊着，可被海风塞了耳朵，萧明胭刚才竟然什么都没听到。
此刻，她的耳畔只有黄三姑娘格外焦急的声音：“你醒醒！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把自己献祭了么？”
寒风砭骨，萧明胭想往后退，可是海水里却像是有两只爪子，抓着她的脚踝，就将她往海水之中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