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嫁
原主的姥姥是昨日去世的，棺椁必定还停在村内，萧明胭掐着手指，观望着整个村子的走势，只见远处苍林覆盖，本应荫泽村庄，可偏偏这林子的地势较村子为低，村中的好风好水，全被林子吸纳去了。
水泽为坎，渊深不测，想来张家姥姥的棺椁，应该在正北方。
萧明胭往北方看去，只见一个孤零零的草堂，突兀地建在村尾，以煞物封在村尾，反倒是让煞气堵塞不出，当年这建村之人真是半点脑子也没有。
她暗叹了一口气，如此布局的村庄，只怕是十辈子也出不了一个贤人，但她出门的目的，只是找张家姥姥拜祭一番，也没必要为这村子多考虑什么，一个村落的天然生成自有其道理，若她以凡人之躯阻碍，只怕会反噬自身。
她来到草堂前，果然看到一副棺椁停在中间，甫一看到棺椁，她心中便微微一动，这居然是用柳木制成的，柳字暗通“留”字，对于一个去世之人来说，这可是大大不祥。
更何况柳木质软，没有根骨，埋在地下极其容易虫蛀腐烂，这张家人竟然用柳木为张家姥姥做棺椁，简直是半点良心都不剩了。
“小花，你还来这儿做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萧明胭背后响了起来。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老态龙钟，佝偻着背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进了草堂，在棺椁前上了三炷清香，嘴中又念叨着：“老伴儿啊，别怪我没本事，只是不知道小花这孩子，怎么犯了山里的黄仙儿，老伴儿啊，我对不住你啊……”
老人话音未落，两行浑浊老泪便从眼中流了下来，他抹了抹眼泪：“小花儿，你也过来拜拜吧，你姥儿临死前就牵挂着你啊。”
心口又是一阵剧痛，萧明胭便跪了下来，老老实实拜了三拜，心中暗自想着，张家姥姥，你的死因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你好好去吧。
她难免苦笑，以目前的身份，确实是自身难保，她得先解决了老光棍的事，才有资格谈来日。
“你……”一旁的老者欲言又止，他看向萧明胭的眼神多了一丝畏惧，又揉了揉眼睛，突然低下头，不敢多看。
萧明胭没察觉到老者的变化，她站起身来，对老者道：“姥爷，别人说我是个不祥之人，我就先回去了，您多保重身体。”
她细细地看着老者的手指，上面有多年使用工具所造成的伤痕，她又想起，之前听村民议论过，张家开得可是纸扎铺，肯定有自己所要的东西。
“您若是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借我六个纸人。”萧明胭也觉得自己突兀地提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她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我想晚点时候为姥姥烧了，好尽尽我的心意。”
“那里就有不少，你去拿吧。”老者指了指墙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又推开了萧明胭想扶他的手。
萧明胭微微一愣，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打从刚才开始，这老者对自己突然变得很是冷漠。
但她也没有深想，便走到墙角，将几个扎好的纸人拿了起来。
一路回到自己住的草屋，也遭受了不少白眼，萧明胭连看都不看，她用针刺破了指尖，将殷红的血按在了其中一个带着腮红的纸人额头上，又借着剩下的血在六个纸人身上各自画了符。
她朝着房屋的四角拜了拜：“四方诸神，今天我用这等方法，也是为了解决困境，诸位见怪不怪，宽恕我一二吧。”
她翻箱倒柜找了一把米，扔入了火盆之中，以米为燃料，将六个纸人尽数烧了。
一道阴风吹来，吹得萧明胭起了鸡皮疙瘩，可是她却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点起了电灯，萧明胭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外头，一团浓云推移过来，将月亮的清辉彻底遮蔽住了。
老式挂钟发出了“咣”得一声，接连十一点，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周围静得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几条人影从村中的大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只见最前头的人带着一顶血红色的高帽子，他引着后头的朱红花轿，四个面白如纸的人抬着轿子左摇右晃，风将轿子的帘儿吹起来，轿中坐着一个玉色面庞、朱色腮红的女人。
刺耳的唢呐声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吵醒了，各家各户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当即便有孩子吓得大哭起来，几乎所有的村人都看清楚了，花轿之中坐着的女人，像极了张家纸扎铺捡来的小丫头。
花轿在村里巡游了三刻钟，在十二点到来之前，消失在了夜色里。
萧明胭烧了六刀纸钱，郑重地朝四方再拜了一遍，当她拜向东方，准备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一双绣花鞋，映入了她的眼帘。
纸钱的火光倏忽熄灭，云也渐渐地从月亮之上散开，今夜的月，竟隐隐透着血色，借着月亮的清辉，萧明胭缓缓抬眸，一个眉目如画、穿着血红色嫁衣的小圆脸女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眼下乌青，脸无皱纹，双目死沉，这女人一副死相，绝不可能是活人。
女人对着萧明胭施了一个万福礼，她笑意盈盈：“多谢娘子将我从那里唤回来。”
萧明胭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上升了，她本来就用了反噬自身的法门，却不成想，竟然将一只穿着红嫁衣的厉鬼放出来了。
鬼门关以子夜十二点为限，她问四方诸神借了半个时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这厉鬼绝不可能再回去了。
反噬来得极快，她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只能强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你这么做，只怕要遭天谴。”
“把妾身唤回来得是小娘子你，这天谴自然也要应在小娘子身上。”女人露出一排小白牙，窃窃地笑着：“更何况，妾身已经助小娘子演了一出好戏，也算还了恩情，从今往后，妾身想要做什么，你也阻拦不了。”
她的眼白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笑意也变得格外扭曲：“最后再叮咛小娘子一句，我们六个是一起逃得，小娘子日后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