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铁骑突出（四）

    黑夜已经来临，天空出现了朦胧的星子，那点光明是那样遥远，远不可及。锦霞的尸身已经被宫人抬了出去，淡淡的血腥味依然萦绕在鼻端，久久不肯散去。

    秋意冰凉若霜，一点一点漫过周身。一盏残灯在案上挣扎着、闪烁着，似要燃尽生命最后一丝光亮。被这样暗且冷的夜色包裹着，心中却不再有鲜明的痛意，只有麻木的空洞，如万物俱逝的荒原，天地空茫，寂然无声。

    不知独坐了多久，死一般的沉寂中，突然响起一声浑远的号角，像一把雪亮的长剑，劈开夜色，震彻四方。

    那是，城头守卫预警的角声。

    云遥霍然起身，急步走至窗前，朝外望去。整个宫城几乎霎时震动起来，一盏盏灯火不停地亮起，像一只只受惊的眼睛，惶然地朝外窥视。紧接着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焦急的威喝声、惊恐的哭喊声……像四处纷涌而起的激流，将夜色搅得动荡不安。

    难道——

    心底突然迸发的一个认知，令她脸色骤变，不假思索地冲出门去，来不及叫人准备车辇，径自去马厩牵过一匹马，骑上就朝城门飞奔而去。

    马儿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思，放开四蹄，疾驰如风。一路上，能看到一队队被紧急调动的士兵，个个全副武装，手持火炬，急急赶赴城门。云遥越发忧心似焚，不住扬鞭，夜风凛凛吹起白色的衣袂，身侧火光如流星一闪而过，不过片刻功夫，高峻的城墙已出现在眼前。

    城头已经站满了一排排士兵，刀枪剑戟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肃然寒光，各处箭楼、角台也都增派了人手，个个张弓搭箭，神情紧张地瞄准城下。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像不祥的阴云笼罩着城头。云遥秀眉紧颦，一勒缰绳，骏马长嘶着停下。黑夜中，她的一袭白衣显得格外醒目，如从九天飘来的一朵莲云，风华高贵而又英姿飒爽，霎时吸引了不少士兵的视线。

    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她扬声高唤：“周永森何在？”

    京畿守将周永森，此刻正在城头指挥士兵，听见她的声音，急忙赶过来见礼：“末将参见公主！”

    “出了何事？”云遥利落地翻身下马，边问边朝城头望去。

    “回禀公主，齐国大军已至城下！”周永森的声音低沉，透着说不出的凝重。

    不祥的预感终于得到了验证，云遥心下暗惊，面色却冷静如常，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一位副将，迈步便朝城楼走去。周永森生怕她有什么闪失，赶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楼高风大，刮在脸上如弓弦入肉，几要令娇嫩的肌/肤裂开一道道小口，而她仿若未觉，面沉如水，几乎是一口气登上了城楼。

    眼前赫然一亮，只见数不清的火把，像一片燃烧的海洋，遍布旷野，延向天际……

    星光也变得黯淡，天地间，只余这片闪动的火海，犹如震响乾坤的一曲雄壮军乐，那样辉煌壮观，令人震撼，又那样森然可怕，叫人心惊！

    原本三日后才能赶到的军队，竟幽灵般地出现在今晚。

    黑夜完美地隐藏了入侵者的身形，隐隐能听见战马徘徊的蹄音，火把燃烧的“滋滋”声，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的声响，却听不见一点士兵的喧哗。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

    唯其沉默，才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