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章绝处逢生
落翎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浑身酸疼,几乎散架,她扫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乱石堆中,下半身依旧浸泡在水里,黎络倒在她身旁不远处,衣服被邪灵撕咬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布料,露出满身伤口或深或浅浸在水里隐隐泛白,他周边一小片水域几乎被染成红色,落翎心慌至极,无论她怎么叫黎络都不应声,祭出了那么强大的剑阵,黎络体内的灵力消耗一空。
落翎顾不得身上疼痛,一步一步挪到黎络身边,将他的身子从水中拖出,黎络喜着白衣,上半身碎片挂着,下半身被染成了红色,尤其脚踝那里,落翎仔细查探,他右脚脚踝伤得很重,全身的气息堵塞在那一处得不到纾解,掀开衣摆,落翎几乎瞬间哽咽。
黎络的右脚骨被邪灵生生咬断,他似乎做过紧急措施,草草包住止了血,现在缠住的布带散开,露出变形的脚骨,落翎只是轻轻触碰,昏迷中的黎络依旧发出一声闷哼,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敲在落翎心上,她知道,黎络的右脚废了……
“大师兄…”经受重创的落翎再也忍受不住,抱着黎络低低呜咽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黎络眉心,后者微微皱眉,似是被这哭声打扰,眼皮挣扎缓缓睁开,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一颗乌黑的脑袋,落翎埋在他胸口,身体一颤一抖,她有很多年没有哭过了,身边亲朋俱在,她一直都过得很好。
她知道脚骨断裂意味着什么,黎络是修真界公认的最有前途最优秀的青年,不少人暗中羡慕沐城山收了这么一个灵力品性上佳的弟子,他却从不骄傲自满,门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山下妖邪处理得干干净净,千城子时常私下赞叹,再过一两年就将掌门之位传给黎络,自己好安心云游去。
“师妹…”黎络轻轻一声,费力抬起手指,穿过落翎黑发,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她脑袋,宠溺道,“别哭了。”
落翎定定看他,泪水滚在眼眶,指尖轻轻拂过黎络脚踝,垂眸时泪珠滚落,黎络叹口气,失去意识前的事他是记得的,他也知道对于修仙之人而言双腿健全有多重要,可事已至此,他心中再不甘也已无力回天,但看落翎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不忍,手指滑过她脸侧,温柔拂去泪水,笑了笑,“哭什么,只是右腿又不是右手。”右腿废了不过走路跛脚,不能弹跳,假以时日他灵力恢复至巅峰,仍是可以正常行走,只不过相较旁人御剑会更吃力一些。但他右手还在,依旧可以执剑除妖灭邪,只要他愿意,仍是修真界的佼佼者。
“师兄,拂尘的这个仇,我记着了。”落翎擦干眼泪,将他扶起架在肩上,如洛清源所说,她一直是个很记仇的人,别人待她的好她十倍偿还,别人待她的恶她也会十倍讨回来,睚眦必报用在她身上才是最合适的。
黎络看她走路吃力想来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奈何自己浑身无力不得不倚靠她搀扶才能站起,架着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半的成年男子,落翎脸色惨白走路跌跌撞撞却将黎络扶得稳稳当当,“师兄,我们好像被水流冲到了下游,也不知被冲出了多远。”落翎一边喘气一边分析眼下情况,黎络静默半晌,指着前方一个狭小的洞口,“去那里歇一会吧。”
“好。”
扶黎络沿着石壁坐下,如今十月下旬,两人又浸了水,衣服贴在身上犹如贴着块冰,黎络腿脚不便,马上又要入夜温度骤降,落翎哆哆嗦嗦抱着双臂让黎络在此好好休息,她出去找些干柴回来生火,待今夜过去明日再去寻个大夫好好治疗。黎络万般不愿,他一直是大师兄,一直照顾师弟师妹,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废人般的无力感。
落翎从小与他相识,自然知道这位师兄心里想的什么,她俯下身将他抱在怀里,声音温柔:“师兄你看,你只是个普通人,会受伤会累,你没必要将自己伪装得那么坚强,拂尘父母的事你没有错,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愧疚了,他那种人,不值得你让到这个地步。”
落翎出去寻找柴火与野果,黎络身上还留着她的体温,淡淡的暖暖的,在这寒冷的夜里温暖了他的心。他从来就不是神人却一直不允许自己疲惫,他一直以身作则遇事习惯性将师弟师妹护在身后,现在落翎对他说,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可以累可以哭也可以放弃,你可以心安理得让我照顾你。
他背靠石壁,极度疲累,闭眼睡了过去。落翎回来时黎络已经沉沉睡去,他一向浅眠就算拖着重伤的身体也不例外,落翎放下柴火的轻微声响都把他吵醒,前者面露愧意:“吵醒你了?”
黎络坐起,鼻音很重,身体很累:“什么时辰了?”
“你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落翎生起一堆火,将火源往他身边靠了靠,洞里温度攀升,她脱下自己外衣放在火边烘烤,黎络外衣破得不成样子,他灵力尽失又有伤在身,这样的环境最容易感染风寒,落翎已经疲于照顾,只好未雨绸缪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师兄,你将衣服脱下穿我这个吧,虽然是女孩子的衣服,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就别介意了…”
黎络的脸在火光中晦暗不明,落翎手伸出去好久他都没有接过,前者唉声叹气,大师兄这死撑到底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要是他累垮了自己可没那么多力气背他去找大夫,不得已,她只好起身将外衣给他披上,又将火堆推了推,做完这一切后才收拾自己,身上被划出许多伤口,她去外边取了点水架火上烧烫,回头看到黎络裹在她的外袍里只露出个脸鼻尖一酸,见惯了他独当一面的样子,不同于平常沐城山大师兄的身份,这样的黎络弱小又无助。她的声音不自觉又降了几度:“是不是还难受?”一边问一边撕下衣服一角擦拭自己伤口,黎络不答,待落翎捯饬好自己之后才发现他倚着石壁已经睡去。呼吸均匀两颊泛红,像个初生的婴儿一般毫无警惕之心,落翎失笑,轻声挪到他旁边,将脑袋扣在他肩上,依偎着甜甜睡去。
深夜,洛清源“砰”地踹开房门,来这边之后好像更加肆无忌惮了,开门都用踹的…“我们也太衰了,怎么突然就下雨了。”慕歌跟在她身后关上房门,进门前已经吩咐小二烧热水送上来,洛清源三两下除去外袍,幸好天冷穿得厚里衣并没有淋湿,脱掉鞋子“蹭蹭蹭”爬上床裹进被子里,慕歌转身就看到这么一个“肉粽子”不由失笑:“刚淋了雨衣服还湿着,待会捂出汗更容易风寒。”
洛清源自动过滤,裹着被子满足呼气:“这几天咱们散出那么多只灵鸽怎么就没有一点消息,挽枫他们到底去哪了?”
慕歌倒杯热茶坐在床边,任凭洛清源“望穿秋水”也没想起给她也倒一杯…喝着热茶慢悠悠道:“如果是你,知道同伴要去南疆,你会去哪里?”
“我会…在去南疆必经之路上等着。”虽然脑袋锈了四年好在还能用,然而下一句话锋一转,“可是万一他们回沐城山了呢?”毕竟天下之大去哪找人,不如回沐城山待着,等查到些行踪再下山,所以他们回沐城山“守株待兔”才是正确的决定。
“他们会回去吗?”
“……”洛清源无话可答,确实,以那一帮人的性子,要么当初不下山,下了山不达目的不罢休,就这么打道回府不像他们作风,思虑再三之后洛师叔下了决定,“那咱们去必经之路上守着?”可惜身边没地图,当初让叶寒笑买不肯买,说什么自己gps定位很好,现在连条路线都定不出来。
“去南疆的话中原最南边就是都城,从这里过去大概需要十天,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出发。”
两人做了决定,门外响起小二敲门声,开了门见见到有两位客官赶忙下去又搬了一个桶上来,殷勤地把水倒好,在两桶之间装模作样摆了顶镂空的屏风,随后笑得一脸荡漾:“两位客官尽管吩咐,小店已经撮合了几对良人。”
“……”在他俩目瞪口呆中小二挂着笑退出,还不忘贴心给二位关上房门,慕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绝对是个不正经的小店!
“来啊,泡个鸳鸯浴。”洛姑娘大大方方心中狂笑,这小二有前途!说话间人已经褪得只剩里衣,被水一泡贴在身上露出姣好的身形,慕歌别过脸去微微咳嗽,“我,我先回房了。”
“这不就是你的房间?”隔着屏风洛姑娘偷笑,像个雏一样的慕歌青涩可爱,失去记忆也不全算坏事,风水轮流转可轮到她调戏慕歌了,“别害羞呀,隔着屏风呢,人家盆都给你摆好了,搬来搬去的不累啊,再说了,咱俩那事都做过了还在乎这个,快点,咱们聊天。”
慕歌纠结良久,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最终认命脱了外袍坐到盆里,借着水的遮掩缓缓褪去身上衣衫,洛清源别开脸故作青涩表明自己真的不是老司机,这都是跟慕歌学的。在洛姑娘深情款款的注视下,慕歌犹如被上刑,只跟水“亲了一下”就快速拿过干净衣服套好,洛清源慢条斯理,洗完澡后自觉滚上床,还贴心给慕歌留了位置。
“这是我房间。”慕歌站在床边强调房间归属权,洛清源随意点点头,“我知道啊,这不给你留位置了嘛。”她拍拍外侧床板,“你以前就喜欢抱着我睡的。”
“那是以前,你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我不去。有种你就把我从窗户扔出去。”洛姑娘有恃无恐,反正慕歌不会来真的。果然小半炷香后身侧被褥塌了下去,慕歌和衣躺在外边,可以跟她保持距离,洛清源无所谓,抱着被子轻车熟路翻了个身,正好滚进慕歌怀里,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慕歌动动身体,“下去。”
“不,我要抱着。”洛姑娘得寸进尺抱得更紧,慕歌无奈只好闭上眼睛。
下半夜窗外雨声淅沥,屋内两人相拥而眠,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夜里有个人抱着取暖是世上最幸福的事,至少洛清源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日醒来没有见到叶寒笑,询问过后方才知道他昨天夜里走了,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由疑惑起来,叶寒笑跟他们同行这么久,而且大家都有共同目的地,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走了?
“走了也好,省得我天天提心吊胆的。”洛清源喝着小粥咬着大饼,食欲极好,莫洵岚坐她对面给柠柒盛粥,洛清源“百忙之中”不忘偷瞄帅哥,“我怎么觉得柠柒好像已经习惯我们这种赶路方式了。”
“他只是记忆紊乱不是傻子。”莫洵岚凉凉道。
……也对。洛姑娘不再多话,吃完之后休息片刻几人再次上路,目的明确,直奔都城。
与此同时,江挽枫与林书凌赶路半月之后顺利抵达京城,这半月的休养,江挽枫的伤势好了许多,人却更加沉默寡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说话,那颗妖丹被她收入囊袋中以备不时之需。
京都依旧繁华,比之四年前更加热闹,江挽枫心有顾忌,这里毕竟是御剑门的领地,虽然上次客栈碰见御剑门弟子双方并未起冲突,但只是因为那时大家都有所顾虑,而且都有正事要办这才相安无事一段时间,到了这里太过张扬不好。林书凌也深知此理,一月前跟孙若依分别之后也不知她有没有回到御剑门,他想上山见她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作罢。
江挽枫寻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他们打算在此地等上十天半月,若是还未等到洛清源他们便自行离去,天下之大再见随缘。
赶了半天的路二人坐在窗边点了一壶花茶并些茶点,相对而坐静默无言,这样的气氛实在太怪异,林书凌刚想开口说话,冷不丁一道声音传入耳中,是隔壁桌的客人,穿着半旧的道服,不知是哪家的道友。
“听说了吗,御剑门的首席大弟子跑了。”
“是那个叶寒笑?”
“对,就是他,听说现在御剑门正在满天下地找。”
“他是做了什么错事?好端端的跑了为何?”
“御剑门的事谁说得清呢。”
接下来便是酒杯相碰的声音,林书凌难得找到话题,道:“看来是闲散的道人。”因为正规修道门派是忌荤腥酒肉的。
江挽枫轻轻点头,端起茶杯小抿一口,那俩人是谁她一点也不在意,在意的是他们说的话,前不久她分明还遇到叶寒笑,那时他身边还跟着御剑门弟子,怎么到了这道人口中却成了叶寒笑逃离御剑门。
这几年,御剑门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