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黎城
多日跋涉,车队终于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黎城,李守被商王特许随行,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揭开车帷,探头看去,几个衣着华贵的人正在城门下候着。
待到王驾临近,他们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上前迎接商王。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先是向王驾行了一礼,然后憨笑着开口道:“王上,我们为您搭建了行宫,请允许我们为您带路!”
帝辛看见这个粗糙汉子竟然如此优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到前面去带队。
那人也不多说,笑嘻嘻地跑到队前当起了向导,帝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黎城的一切都是如此平和,九夷的各位部首也都是如此顺服,就好像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都是哪个大臣醉酒后胡诌的瞎话。
李守遥遥地望了一眼远处驻扎的卫队,又打量了一番面前简陋的城墙,重新拉上帷幕,不再去想。
等到安顿下来,天色已经变得昏黄,李守正闲坐在窗边,看着即将消失在天际的火红的夕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缓缓起身,“进。”
一个满头大汗的侍从推开了房门,忙里忙慌地说道:“李司盐,王上有令,来宫中一同用膳。”
李守道了一声谢,便动身前往行宫了,只留下一脸惊讶的侍从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那位大人对我说谢谢?”
大臣们住的地方离行宫很近,李守一路小跑来到宫中,还有几个空位,费仲招呼他坐到自己旁边。
李守跪坐在草席上,面前的小桌上已经摆好了烤熟的肉食,分别是一鼎野猪肉和一鼎鹿肉,不远处的火堆上架着几只青铜爵,一名侍女见李守入座,转身取下其中一只已经温好的,小心翼翼地端给他。
李守举爵闻了闻,是用黍米酿造的,醇香浓郁,酒液有些许浑浊,呈淡淡的红褐色。李守抿了一口,一股热流涌入胸腔,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味,很是爽口,他满意地咂了咂嘴,显然这酒的品质比平日里在朝歌市肆中买到的还要好。
费仲看见他享受的神情,咽下嘴里塞满的食物,冲他笑了笑:“酒不错吧,你再尝尝这肉,鲜嫩得很!”
在他们谈笑的片刻,最后几位大臣也姗姗来迟,晚宴算是正式开始。
帝辛坐在首位,其余人分别坐在两侧,九夷在左,大臣们在右。
众人各自品尝面前的美食佳酿,李守对面的一人突然开口道:“多亏了李司盐发明了精盐,让这鹿肉美味了不少啊!”
李守抬眸,看清了说话之人,但他并不认识对方。
一旁的费仲见状,悄声提醒道:“白夷首领白狄。”
李守心里一松,不动声色地笑道:“白伯过誉了,若非王上重用,设立盐司,派遣匠人,单凭李某一人之力,想要炼制精盐怕是天方夜谭啊。”
说完他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首座的方向,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商王对他的这番话没有任何的表情。
白狄灌了一大口酒,脸色肉眼可察地红润了起来,他顺着话题说道:“李司盐觉得这酒如何?”
李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由衷称赞道:“好酒!”
“哈哈,这些可都是我们珍藏的佳酿,平日里可舍不得喝!”白狄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还得意地看了看正在品味的商王,不过很快他就和之前的李守一样,失望地发现商王一直在专心地吃肉喝酒,好像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随着天空中最后一抹光亮被漆黑的夜色淹没,侍从们点上了火堆和灯烛。
见宴会进行得差不多了,先前迎接时为首的那人拍了拍手,五位面容娇好的姑娘应声而来,盈盈一礼,伴随着铜鼓和孔埙的乐声开始翩翩起舞,在摇晃的烛火辉映之下,她们纤细的腰肢让人心驰神往,妖娆的舞姿更是愈发地摄人心魄。
一曲毕,那人又起身向商王敬了一杯酒,俯身说道:“这五名女子是我们九夷为王上精挑细选出来的,欲要献给王上,不知王上可满意否?”
帝辛眯了眯眼,盯着几位舞女的身姿一脸陶醉地欣赏了良久,才开口道:“畎伯,九夷有心了。”
“应该的,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畎伯的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暗骂,商王不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且整个宴会从头到尾也没提过一个“赏”字,对他们的各种花式暗示更是充耳不闻,再这样下去他们的算盘可就要落空了。
风伯见畎伯朝他打眼色,会意这是让自己来助攻,擦了擦嘴边的油渍,起身恭敬道:“臣听说诸侯来朝歌觐见,王上都会赐下赏赐?”
帝辛勾唇,“不错。”
风伯心中一喜,有戏?
“能得到王上的赏赐乃是天大的荣幸,臣等一直羡慕得紧,不知王上能不能看在我们九夷忠心耿耿的份上……”
九夷,忠心耿耿?
he~tui!
先不提酒水喷了一地的商朝群臣作何感想,就是畎伯几人听了都觉得脸上有些燥热。
帝辛却面不改色,“你们想要什么赏赐,说来听听。”
风伯以为商王这是要答应的节奏,兴高采烈道:“我们九夷不比鬼侯、鄂侯和周侯差,想求大王封赏,让我等与他们平起平坐!”
帝辛玩味地低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
“谢……”风伯躬身到一半,突然像闪了腰似的卡在那儿了,“不……不行?”
畎伯等人也是微微一怔,嘴角洋溢的笑意转瞬间烟消云散。
赤夷的首领是个急性子,再加上肚子里的酒精不断地煽风点火,他将酒爵往桌上重重地一丢,猛地从席子上蹿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畎伯死死地摁住。
帝辛瞥了他们一眼,暗自冷笑,这就忍不住了?
“赤伯这是喝多了?”费仲笑呵呵地出来打了个圆场,九夷的其他首领们也都赶忙出声附和,免得把场面给闹得更僵了。
“诸位想要,本王自然可以封赏,只是别人会道这不过是你们讨来的,做不得数。”帝辛低垂着头,目光注视着月牙在爵中酒里的倒影,眼睑半敛,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那王上认为,如何能让天下人承认呢?”白伯试探着问道。
“你们当然要先证明自己,不如明日与本王比试田猎,若是你们中有人能胜过我,自是有实力与三公并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