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记得平安
第三日。
燕国城。
不需要言语，也没有知会。
所有人都默契的翻山越岭的来到了这里。
包括去往了东海的堇色等人。
人们闷不做声的看着姜陵，一片沉寂，气氛一如当初送姜陵离城那般。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大家心底都知道，可能姜陵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说是分别，却像是生离死别。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姜陵望向彭仁为。
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只是难免的，气质更加沧桑了，也不如以往喜欢说话了。
“也没见我，隔着门说话的。”彭仁为摇了摇头，心中像是闷着一股气，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两人都没有责怪堇色的意思，或许她也早就通过姜陵的只言片语，种种迹象猜到了今天。
只是真当走到了这一步，知道以后再见是一种奢望的时候，还是会感到难以接受的痛苦。
李苟泪眼汪汪地凑上前，抱住姜陵的腿，仰起头问：“黎子，那……姜司黑和姜司蓝真的还活着吗？”
姜陵微微一笑，仔细回想，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两人这一世的模样，竟有点忘了他们本体的样子了。
“当然，我是去找他们的。”
众人听见这话，像是抓住了某根稻草一般。
“黎子，那以后我们也能找您吗？！”顾烨沅等人红着眼睛问。
“当然。”姜陵顿了顿，说：“道在脚下。”
只是众人眼中的希望，很快就熄灭了。
他们此时才知道，包括姜陵在内，一众紫微星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能安然回返。
至于他们，如果想要前往那个世界，必须得修炼到“圣级”才行。
长路漫漫。
在此之前，就连四象境都显得那般困难，人们属实难以心生希望。
只有李苟伸手擦了擦眼泪，认真地对着姜陵一字一句地说：“黎子，我会去找您的，您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忘了我。”
“这是自然。”
姜陵摸了摸李苟的头，脸色一点一点凝重下来，告诫道：“自我走后，你不可以我声名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倘若有朝一日我回来发现你有一点逾矩，休怪吾手下无情，清理门户！”
李苟脸色一变，慌忙后退数步，跪在地上哭喊道：“学生谨遵师旨，从今往后，若做半点恶事，便让我文宫破裂，痴傻而死！”
“学生谨遵师旨……”
空地上响起一片沉闷的跪地声。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是一片赤心，两眼通红。
而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错愕的发现，姜陵的身上，已然亮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光。
事实上不只是他，魏凭玉、彭仁为身上也是如此。
“黎子！”
“黎师！”
“先生，您晚些走吧，再给我们上几堂课吧，我们真的舍不得您啊……”
人们红了眼睛，泪流满面，唉声恳求，一双双眼睛皆是落在姜陵的身上。
姜陵沉默不语。
注定无法做到的承诺，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便注定要伤害对方的心。
眼看着光芒已经爬到他的脖颈，即将吞没他的面孔。
一扇紧闭的门，突然从内被猛然推开。
房门口，哭得梨花带雨的堇色扶着房门，红着眼睛冲姜陵哽咽哭喊：
“殿下……记得平安！”
……
东海某块岛屿之上。
说是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实际上才走一天的宁朝均就愕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这个生养自己的穷僻小岛。
看着自己脚底缓缓升起的光芒。
宁朝均满眼不舍地擦了擦面前的两块墓碑，最后一次郑重地磕下了头。
“娘亲，父亲，孩儿走了。”
……
这一天，独属于试炼者的声音响彻云霄。
浩浩荡荡，萦绕不休。
“试炼结束，回返天星。”
…………
…………
一片纯白的空间，仿佛是蛋壳的内部。
姜陵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里，面前不远处，有一道青衫身影缓缓转过了头，露出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只是诡异的是，他不仅长着一头白发，而且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里，饱含沧桑之色。
这种眼神，姜陵只在垂垂老矣的老人身上看见过。
那是一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平静。
“见过青祖。”姜陵拱手低头，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青祖扫了一眼姜陵的神情，不骄不躁，不亢不卑，仿佛刚才搅得老子文界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平静无波。
“可真有你小子的啊，一剑把老子文界的天捅了一个窟窿出来，居然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青祖面无表情地说道。
姜陵有些汗颜。
虽说他确实做了这么一件事，可对方怎么好像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熊孩子呢……
“给予他们思想，不一定是好事。”
青祖瞥了姜陵一眼，忽然说道：“倘若他们出来发现，他们只是某一个人圣道所形成的产物，并不拥有血肉之躯……你想过他们到时候会怎么想吗？”
活了一辈子，修炼到世界的顶端。
破碎了虚空，以为自己将会成为那没有痛苦，只有美好的仙界中的一员。
结果转过头就发现，自己只是某个强者的力量所化，存在类似于分身，其实连分身都不如。
那种感觉，想必丝毫不亚于雷电流过背脊，寒冷深入心脏吧？
光是换位思考的设想，就令姜陵感到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那是所有命运被操控的无力，也是拼尽一切，发现真相后的大恐怖，大绝望。
幸好，这一切都在姜陵的手中终止了。
他一剑斩开了天门。
自此之后，春秋大陆只要有人能够做到真正封圣，便能凭借着自身的力量，来到天星大陆。
“一代一代，一世一世，春秋大陆的修行者都在用生命证明，他们想要看到真实的世界，真实的天空。”
姜陵脸色平静，沉声说道：“他们能不能接受真相是一回事，我做不到连给他们选择的机会都不给。”
其实关于这一剑的念头，姜陵早在九岁的时候心里就埋下了种子。
姜陵并不希望那位活在自己记忆中的青衣女子，只是某种力量所化。
也不希望堇色、李苟等人学习文道一生，到最后也只是一个类似于机器人一样的存在。
文道是用来开智的，学习知识并不能保证一定就能获取物质上的财富。
但只要用心去学，就一定能够获得思想上的清明。
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
比起春秋大陆本土的仙道，学习文道的人封圣的话，来到天星大陆，会更容易接受真相。
因为文道的本质，本就是一种“求真”。
“也罢。”
青祖摆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
他转过头，平静的目光落在姜陵的身上，“我来找你，只为一件事。”
“这二十一年的人生，你是否要带回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