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黎
蜀国突然发生了一件只有高层才知晓的大事。
城南区一位上家的走狗在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一个男孩用石头杀死了。
要知道，培养一个合格又听话的炼气境修士，消耗的资源可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世家听说后，自然理所当然的出手了。
然而。
就是这么一出手，直接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
那个男孩的身边竟然突然多出了身份神秘的两男一女。
但凡有人敢不怀好意的靠近，那个身材最高大的男人就会出手灭杀。
无论是炼气境还是金丹境。
在他的面前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便会转瞬凋零。
四人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猩红的血渗进了地面的砖缝中，染红了每一处。
到最后，这边的情况理所当然的引起了蜀国国君的注意。
他闪身出现在姜陵等人的不远处。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彭仁为一道眼神震慑住了。
连元婴境中期的陈宁公都不敢出手阻拦彭仁为，更何况蜀国国君才元婴境初期？
蜀国国君沉默地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背负着母亲的男孩茫然又兴奋。
他虽然不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可这一路上男人轻描淡写的强大他是看在眼里的。
再笨，也该看出刚刚出现那人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存在。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被自己身边的人惊走。
那他们到底是谁……
姜陵没有让彭仁为施展修为带着众人直接离开，而是用一双脚一步一步地走着。
这样的行进方式无疑是极慢的，然而男孩却不知道还能这样，所以一直咬着牙背着母亲往前走。
从城内走到城外，大概是黎明到日暮的时间。
直到四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山，姜陵才停下脚步。
“就这吧。”
男孩抬起头，看着漫山遍野的坟堆，身体如遭雷击，突然就明白了姜陵带着自己离开的意思。
他郑重其事的选择了一处地方，将了无生息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然后用一双手插进坚硬的土堆里，开始翻动。
“殿下…”堇色不舍得一个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求助似的望向他。
“这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姜陵道。
堇色沉默了。
是啊，若是没有他们出现，男孩根本就不可能活着，从他抓起石头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要死在那个男人的鞭下。
更别提穿过层层阻挠，来到城外来给母亲安葬了。
夜慢慢深了，星光普照大地。
一片静谧的山林里，只有男孩一人窸窸窣窣地挖土声。
下面的土越来越软，但男孩的手早已裂开，每一次拨动，都会牵起一连串的痛苦。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敷衍地挖个小坑就完事。
唯有挖的深点，母亲的身体才不会在暴雨中裸露在外。
黎明的光线洒落大地，靠在一棵树旁睡着的堇色缓缓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这时才发现。
姜陵和彭仁为两人一动不动像是石像般，沉默地看着男孩完成了全部过程。
男孩找来一块破旧的木板，正想进行下一个步骤。
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刻刀之类的东西，甚至连……
“你不识字？”
在他眼中，那个长相最好看的男人发话了。
男孩难得羞赧，低下头用蚊蝇般的声音说道：“家里穷……”
“你们那一片都不识字，还是只有你。”姜陵语气波澜不惊。
男孩猛地抬头，连忙摇头解释道：“字是只有内城的世家贵族才能学的，我们这些下等人，知道自己是什么名字就行了。”
下等人。
这三个字深深地刺入了姜陵的心中。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所预料的那一角未来确实是没错的。
即便自己带着彭仁为杀了蜀国国君又能怎样？
依然改变不了这个国家的现状。
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姜陵低下身子，抓过少年面前的木板。
“你的母亲叫什么。”
……
木屑窸窸窣窣如沙子般流落在地。
不到片刻的功夫，姜陵就用手在木板上写下了内容：
慈母方氏之墓。
小字内容则是：儿子李苟立。
彭仁为自然猜得出，男孩的姓名多半是“李狗”而非“李苟”。
李苟重重地在母亲的坟堆前磕了三个头，抬首时早已热泪盈眶。
“你现在想怎么办？”堇色上前抚摸着李苟的额头，看似在询问对方，实际上一双眼睛就没在姜陵的身上下去过。
李苟自然明白堇色的意思，眼神希冀，紧紧地盯着姜陵。
做了这么多，姜陵自然也不是会为了行善的。
于是姜陵干脆说道，“你可愿跟在我的身边？”
听闻这话，李苟如释重负地露出狂喜之色。
虽然这一路上，都是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展现神威。
可这一天一夜的相处，他自然是看得出姜陵才是这三人之中的领袖人物。
能跟在他的身边，是目前自己唯一的明路。
“我愿意！”
李苟像是生怕姜陵反悔一般，疯狂地点头：“我爹战死了，我娘现在也死了，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还请先生收留我！”
“那你便算是我的书童了。”姜陵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书箱，重重地放在了地上。
“从今以后，你不仅要为我背书研墨，而且还要跟我着我一起读书写字，一旦你表现出任何放弃的念头，我都不会进行挽留，你可知晓？”
李苟先是一怔，然后连忙将那快赶上他个头的书箱背在了身后，重重点头：“先生愿教我读书，我……”
“感激涕零。”堇色提醒道。
“对，感激涕零！”李苟小脸通红。
然而堇色的脑袋里却是升起了一个疑惑。
以殿下的书法功底，教这小孩读书写字怕是绰绰有余。
只是读书嘛……
陈国皇宫内，几乎人人皆知七王子不爱读书，只爱写字，白痴之名远扬已久。
只是堇色没想到的是。
下一秒，姜陵就转过头看向了自己，“堇色，你也跟着学吧。”
堇色当即便怔住了，用手指着自己，“啊？我也要？”
她都已经接近四十，快长白头发的年纪了，没想到姜陵竟然还会要求自己跟着学习。
难道不会太晚吗？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以及当下，书是没有时间观念和性别观念的，读书永远不怕晚。”姜陵平静说道，似乎在他眼中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吧殿下。”堇色恭顺地点了点头，她很少会忤逆姜陵的话。
这时，李苟小心翼翼地看着姜陵，问道：“不知先生叫什么？”
姜陵望了一眼天空尽头那抹温暖柔和的鱼肚白，东边的太阳小荷才露尖尖角。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