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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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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陆玖的马平行于行军的队伍, 从队伍的后方追过来,连连的呼唤惊动行进中的军队,惹得不少的士兵回头看。

    她身骑白马, 一双眼睛焦急地在重重的人群里不断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

    目光掠过一张又一张的面孔。

    不是他,也不是他……

    不由得,她的心也揪起来, 喉咙的呼唤破齿而出:“江殷!江元朗!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她的呼唤融在沉沉的步音当中, 混着刀戟相撞的泠泠清脆声响,传扬在漫长的行军队伍当中。

    冷风混杂着细微的颗颗风沙, 一不小心便撞进她的眼中,一瞬撞击出涟涟的泪水。

    陆玖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眼睛,将脸颊上的泪痕揩干净,复又坚定地抬起头, 准备在队伍当中继续寻找江殷。

    就在她抬起眼睛的须臾之间,忽然, 人群当中一张回眸的面孔没有任何预兆地撞入她的眼帘。

    她擦泪的手还悬在半空, 一双眼怔怔地看向不远处的那戎装少年, 唇边喃喃:“江……江殷……”

    江殷一把勒住了缰绳,迫使前行的黑马迅速掉头过来。人马驻足在原地,他的眼睛当中渐次亮起波光般的涟涟。

    江殷恍若失神般停在原地,一旁的何羡愚与容冽也跟随着他停下,然而身后行进中的军队不能停留,见他三人驻足, 便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迈进。

    陆玖见到江殷停下等待, 终于再也忍不住,手里紧握的缰绳奋力一甩,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驱使胯|下的马匹拼命地朝着江殷所在的前方飞奔而去。

    一瞬,身边的时间似乎都被胶凝止住,万千春色在眸中都已经化为了虚无的黑白三色,只有她,是他眼里唯一的光点、仅存的颜色。

    她驾着马向他奔来,背后是青岚之间渐次升起的一轮红日,好像她是从光中而来。

    陆玖驾马飞奔至江殷的跟前,从自己胸襟当中翻找出一个早已经做成的大气漂亮的荷包,并将这个还带着她体温的荷包亲手交到了江殷的手中。

    她额头上全是汗珠,一贯端正整肃的衣襟与头发都微微松散开来,有几缕掉在了额前。

    他清楚她一向都是个极为看重外在仪态端庄与否的人,从来不容许自己的仪容不整,头发都远都是一丝不苟地梳起,衣襟上也从不落一点尘埃。

    今日这样凌乱的外表,足以展现出她是如何慌乱紧急地从城内赶来,又是如何一路疾驰狂奔、抛却了一切侯门闺秀的骄傲找到军队当中的他。

    她的胸口因为剧烈的喘息而微微起伏不定,将荷包郑重交给他,才气息不定地看着他说:“拿着……”

    江殷看着手心里那个还残存着人体温热的荷包,一颗心亦起伏不定,怦怦得如同要从嗓子里跳出。

    荷包上的花纹栩栩如生,他的手温柔地抚摸过上面的纹路,清楚这一针一线都是她的手迹,还为了替他祝祷,特意在荷包的角落便绣了一圈圈的平安符文。

    江殷沉默地将这荷包塞进自己的铠甲之内,护在了自己的心口,再又轻轻地压了压,似要把这荷包与自己的心贴得更近。

    安放好了她给自己的荷包,他才慢慢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仁中的神情再不似从前的散漫与玩世不恭,而是带着一丝承诺的庄严肃穆,坚定地告诉着她自己的心意。

    陆玖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睛底有繁星莹莹闪烁,少时便轻轻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

    即使谁也没开口说话,彼此也知道此刻对方的心意。

    背后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队伍前方的将官,他纵马朝着江殷等人的方向过来,手里捏着折成一把的鞭子怒喝道:“那边的三个人,做什么?掉队了知不知道!赶紧滚回来!”

    江殷与何容三人皆是以小兵的身份入行伍,在行伍当中,没有人会在乎你从前是怎样的高贵身份,不守军纪就要受到惩罚。

    何羡愚看到逼近的军官,连忙拉了一把江殷的胳膊,迫切道:“殷哥儿,走吧,人来了!”

    容冽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也握住了江殷的肩膀,迫使他跟随他们的马匹朝前追赶。

    江殷的一双眼睛还紧紧锁在陆玖的身上,无可奈何也只能跟随何容三人攥紧了缰绳,调转马头,朝着队伍的前方追赶而去。

    他一壁掉头,一壁回眸,看着陆玖的眼瞳里弥漫着深深的眷恋。

    陆玖坐在马背上停留在原地,见江殷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可脑海里他过往的笑容却映照得越来越清晰,低眉敛目之间的每一个细问动作,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当中。

    这么久了,她与江殷的距离看似隔得十分近,可是三人之中却一直隔着一张难以戳破的白纸。

    她想了解他,接近他,却总是被这一张薄薄的纸所阻隔。

    让她总是看不清他,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当局者迷。

    而等到这一刻,等到他终于要离开自己的时候,她才恍然间认识到一件事。如同惊雷在一瞬将劈开天地,一瞬间破了重重萦绕于穹庐之上的浓云,她的思绪一点点地理清,她终于认识到——

    她喜欢他,竟然已经喜欢到了这地步。

    她总以为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候够长,这样的心意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慢慢地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

    可她忘了,时间是何等无情的事物,从来不等人。

    待在她戳破自己心意上蒙着的最后一层薄纸时,他们之间的时间早就不够了。

    江殷那一袭烈烈的殷红色披风如同天地间的一抹血色,将她整个眼帘映照得彤红一片,突然之间像是无数密密的蝼蚁爬上她的心口,一口口地细碎啃噬着她的心,痛麻的窒息感,让她哭也哭不出来。

    她攥紧了手,一瞬间有一股气从心底冲上来,带着横冲直撞无可阻挡的气势,她张口,红着眼圈撕心裂肺地道:“江殷,活着回来!”

    这一声呼号犹有千钧的重量,穿透空间,沉沉压在那渐行渐远的殷红身影之上,压得他的肩头也略略沉下了几分。

    一旁随行的何羡愚与容冽静默不言地看着身侧的江殷,他微垂着头,眼眶通红,分明已被泪水浸润,可他却死死地咬着牙,那泪水盘踞于眼眶,怎么也不肯轻易掉下来。

    何羡愚回头与容冽对视一眼,眼底尽是叹息。

    天地之间,陆玖眼瞳当中江殷的身影已经远去渺小。

    他自始至终都没回头,只是沉默,再沉默。

    陆玖一人一马空留在背后,映衬着北郊外一片依依嫩绿的杨柳林。

    那纤长如少女柔软玉璧的枝条随风轻轻舞动在风中,像是也在为离人送别。

    陆玖坐在马背上,看着江殷的身影随着浩荡北上的军队静静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终于忍不住垂头捂住了脸,稍息,少女瘦削的肩脊缓缓地抽搐起来,温热的泪水汩汩如永不消歇的泉水,穿透她捂住面容的手指缝间,一点一滴,落于故乡的土地上。

    自踏出京畿的土地,一路北行。

    不知翻越了多少崇山峻岭,亦不知跨过了多少急湍涌流。

    离开的时候正是暮春初夏交界之际,抵达燕云山的时候,秋天都已经快要过去。

    一路上,江殷用自己的眼睛一寸寸看过了大周的风光,也领略了战时民不聊生的凄惨。

    越往北,所过的空城与空的村落便更多,一直到燕云山下,就近的城池早已经人去城空,百姓们为了避难纷纷过岭南等地逃命,城池当中余下的人,不是老弱病残逃不了的,便是驻守城池之中的军队。

    江殷三人所被派遣的军队乃是齐王的驻地,燕云山脉之下的一座小城川水县。

    川水县虽不比十六城繁华,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军事重镇,乃在大周边境最前端。

    它前靠燕山脉,守护着攀越燕云连通周蛮两国间唯一的官道,这条官道是从外界进入大周境内唯一的要道,相当于咽喉所在。

    又因为其背靠常年霜雪不化的燕云,所以气候严寒,两面群山环绕,可谓是天险重重。

    大周天子守国门,若是川水县这一条要道被蛮真打开,蛮真的铁骑便能够长驱直捣,一路杀到京师。

    蛮真人一直虎视眈眈着川水县的地理位置,因此他们的军队早在嘉熙三十六的冬月便已经集结至川水县近百里之外的山岭一代,但因为气候严寒与天险屏障的缘故,粮草难以翻越燕云抵达营地,因此他们与周军一直处在相互抗衡的阶段,且战且停。

    长达将近一年的战损之下,双方的人力物力都有极大的损耗,江殷随行的这一批军队便是托运着粮草前来,专门支援川水县的。

    “……上了战场,谁都不能退后!死也不能!就算是断了双腿,也要用胳膊撑着往前爬,要用手中的刀把那些蛮真人的脑袋一个个地砍下来,用他们的热血祭奠我们的国土!”

    这是江殷抵达川水县时,所带领他们的军官告诫他们的第一条军规。

    虽然是王爷之子,但是自从来了这里,齐王从来没将他视作自己的儿子,而是将他看成与旁人无异的一个小兵,一切都要听从自己头顶的长官。

    江殷身在燕云山下,列在丛丛密集的行伍当中,身穿着与周身人无异的小兵服饰,听着队伍前的军官站在阴翳沉浓的滚滚乌云下的凶声训斥。

    燕云山的冬天来得很早,三秋未完全过去,一场场白茫茫的雪便毫不停歇地飘落覆盖下来,他列在军伍之中,脸上已经被冻出了一层薄薄的寒霜,眉毛眼睫上也凝结了点点雪白,一抬眼,便能望见风雪呼啸之中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燕云山顶。

    在这样永远难见光明的严寒之地,一日之间只有几个时辰是能看见一丝微弱阳光的,更多的时间都是浸在不分白昼的深沉夜色里。

    江殷穿着满身铠甲戎装,站在狂风骤雪里站岗,厚重的白皑压在他的肩膀,风如刀剑般刮着他的面孔。

    他熬着。

    就这么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地熬着。

    不论是熬着风雪守夜站岗,还是熬着鲜血淋漓用手上的刀在与蛮真人的一场场交战当中疯狂厮杀。

    多少次狂风呼啸的雪夜里浑身冷得如同冰窖里的冰柱,多少次在锋号里与跟前重重凶神恶煞的蛮真敌军拼杀成了血人,多少次刀剑加身,多少次身陷险境,多少次倒在死人堆里,多少次,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他都熬着,咬着一口气不放,吊着自己的命。

    但总也有自己熬不过来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总是相随身边的何羡愚与容冽伴着他,撑着他,搀扶他,把血淋淋的他奋力背出来。

    或者,他就想起记忆里她为数不多的笑容。

    每当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撑不下去的时候,濒死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中的她的笑容。

    她的笑意,那般沉静柔美,像是一折新雨后的栀子花,又像是浸润在鳞波池潭中的月色,虽然缥缈如云烟,不可捉摸,但却仍旧是他心底最后的一点坚强意志。

    那无数次的风雪里,他握紧了手中沾满鲜血的刀,总是她的笑容支撑起他的身体,唤醒他一点一滴的求生之欲,让他一步一步,在这片山脉之下走过了更长的岁月。

    嘉熙三十七年转瞬即过,年关将近,除夕将至,军人亦是人,在这万家灯火明亮、千万人团聚的时刻,心中也难免思念故土上的亲人、妻室与儿女。

    除夕时岁,江殷并未轮到站岗守夜,于是便回到自己的营帐当中休息。

    军营当中不拘小节,三十余个臭老爷们儿都挤在一个大帐底下,也都睡一张大通铺。

    参军的人五湖四海,什么样的人都有,除去江殷何容这般少数自愿捐躯赴国难的,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的儿郎,他们只为能够吃一口饭,甘愿将自己的生死做赌注押在这燕云之地上。

    江殷一开始还不习惯与这些同袍们相处,但是渐渐相处下来,觉得这些人虽然粗俗,但是真挚真心,都是些热衷肠之人,因此与他们也渐渐走得很近,连带着何羡愚跟闷葫芦容冽亦是如此。

    因着齐王并不特殊相待江殷,甚至还让身边知情的亲信压着消息,兼江殷也从未提及自己特殊的身份,身边的人也只当他是碰巧与国姓同姓氏而已。

    一帐篷底下的儿郎们年纪最大的三十七八,最小的便是江殷这十八|九岁的。

    这些出身穷苦的同袍们亦多有自家的亲兄弟,见到江殷年纪与自己兄弟相仿,于是私下相处时也将他视为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总是对他多有照应,从不因为江殷与大周人稍微相异的外表和琥珀色的浅瞳而对他有所排挤,与京师之中谈他色变的贵族们大相径庭。

    江殷感觉得到,抛却其他因素,在这里,确实比在京师的时候生活得舒心太多。

    他拂开遮挡风雪的破门帘。

    身后的暴风雪被阻断在外,进入相对温暖的营帐当中。

    今夜这个帐篷里的人不用去守夜站岗,因此江殷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围坐在地上一个升起的火堆旁取暖,相互传递着手里的一个盛着烈酒的羊皮水袋喝酒暖身,谈笑晏晏。

    感受到因为门帘掀动而吹进来的雪花和风,原本正围火炉谈笑的一帮男人们回过头来。

    见到来人是江殷,他们脸上的笑容放大:“怎么才来!快,哥还给你留了一口酒!”

    江殷站在门前,看着面前虽然清苦但和乐融融的气氛,被冰雪吹得青紫的俊容上也幻化出了一抹和煦温暖的笑容。

    何羡愚与容冽都已经在火炉前坐着,何羡愚赶紧伸手招呼江殷,笑意道:“殷哥儿,过来啊!”

    江殷嘴角的笑意挥之不去,只道:“你们先喝,我一会儿过来。”说着,朝自己的铺位走去。

    一众同袍看着他的背影,都偷笑着转过身,互相笑着打趣道:“咱们还是别打扰殷哥儿,他一回营帐就要躺在床上思念他的佳人,你们这些没相好的光棍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那人的话一说,三十多岁的一帮儿郎们都忍不住哈哈豪爽大笑起来,揶揄而没有恶意的笑容直逼得躺在铺上的江殷翻了个身,隐藏自己渐渐透出红晕的脸庞。

    “哎,人家参军都有相好替他绣个荷包睹物思人,咱们这些没人疼没人爱的,真是可怜唷!”人群当中另一个汉子举着酒壶,看着江殷的方向佯装啧啧。

    坐在他身旁的一个身材精装光裸着半身的青年哈哈大笑,一巴掌拍过去,打趣说:“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别人长什么样。咱们殷哥儿那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你那王八绿豆眼配个大饼麻子脸,哪家的姑娘能瞎了眼看上你?”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忍不住了,皆放声大笑,那个被说绿豆眼的青年满脸通红,气哼哼地说:“我就是绿豆眼大饼脸又怎么,我以前在我们乡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嘞。”

    大家被这一阵斗嘴弄得笑个不住,终于还是帐篷里最为年长的青年出面调停,众人方才渐渐平息的笑声。

    营帐当中唯一的光源便是中间的火堆,这不大的光亮把每个儿郎的笑容都烘得暖洋洋的。趁着他们兀自说笑,江殷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悄悄从枕头底下的被褥伸出翻出一个崭新干净的荷包。

    那荷包正是他北上燕云时陆玖亲手塞到他手里的,来到北地以后,他对她的馈赠格外珍惜,偷偷藏在自己的被褥底下,舍不得它碰到一点污渍血迹,因此带了这么久,还是如同崭新的一样。

    他躺在简易的通铺上,枕着一床单薄的枕被,目光温柔凝聚这个荷包上,用自己干净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

    她远在千里之外,他独身在这严寒之地,只要摸到这荷包上的针脚纹路,便如同触摸到了她细腻雪白的双手。

    身后男儿们的笑说声渐渐传来,江殷将荷包重新放回被褥底下压好,而后下床挤进那一圈围着火堆的同袍们之间,坐在何羡愚与容冽的中间。

    大家围着火堆说话,耳边除了帐篷外狂暴的风雪声,便是眼前火堆烧着柴火时发出的火星噼啪声。

    在这些声音里,人说话时的声音也显得格外的静谧宁和。

    有人不经意笑着随口问道:“若是有机会回家去,你们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话音刚落,围坐火堆边的儿郎们便一个一个地开口。

    有人想要在回乡之后安顿父母,有人要建一座新房,有人想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女,也有人想要用参军换来的银子去做个小买卖。

    大家一个一个地说,最后轮到了江殷。

    众人的目光皆宁和地看着他,笑盈盈问道:“殷哥儿,你呢?若是能回去,你第一个想做什么?”

    江殷坐在火堆前,抓了一把柴火丢进火堆,使原本就旺的火焰烧得愈加熊熊。

    他的俊美的面孔一半映照在闪动的火影里,一半浸透在阴影,琥珀色的眼仁中倒影着面前跳动燃烧的火光。

    他的眼瞳渐渐蒙上一层浅淡的哀伤,唇畔的笑意沉静而温柔,认真地说道:“若是能回去,我第一个想要娶她。”

    是的,他想要回去见她,回去娶她。

    为这,一切痛苦煎熬,他在所不惜。

    只要能够达成他心中的愿景,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还是三年,他都能够继续在这儿熬下去,知道凭借自己的力气,熬出一条凭借自己开辟出的大道来。

    他只想,待他回去见她的那一日,他能够成为她心目中唯一的英雄。

    寒冬复春,春去秋再来。

    四季更迭里,嘉熙三十七年过去,嘉熙三十八年过去……

    年华流过,只剩江殷苦守在燕云山下,熬着风霜雨雪,一点点地沉静下来,也一点点地蜕变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九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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