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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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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昨日与江殷争执过后, 陆玖的心一直无法沉静下来,自然,原来准备温习的典籍也只字未看。

    是以, 她今日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打算把昨日欠下的书看完。

    反观江殷今日却来得十分晚,同何羡愚几人抵达书斋之时, 室内大半的学生都已经到了。

    陆玖坐在自己的书案前, 抬手静静翻了一页书,听见门外的动静, 忍不住抬眸瞥了一眼。

    她左侧的江烨也看到了来人,趁着江殷踏入书斋的一刹那,侧身轻轻靠向陆玖的方向,白皙纤长而干净的手握一卷书本, 温声询问陆玖道:“陆姑娘,我有一处地方没看明白, 你能否帮我解析一二?”

    陆玖闻言便侧眸看向身旁, 只见江烨今日穿了一件殷红的袍子, 胸口与袖口都团着细碎的滚金祥云纹路,满头青丝罕见地没有全数规矩束成发冠,而是束成一个马尾,额头前还勒了一圈殷红色嵌珍珠的抹额,很好地遮挡住了伤口。

    太子与齐王本就是孪生兄弟,江烨与江殷作为堂兄弟, 面孔神态自然也有几分相似, 且江烨这一身打扮又恰似江殷素来的装束,陆玖抬眸乍看,隐约从江烨的眉眼当中看出几分江殷的样子。

    她微微一愣, 慢慢回过神来。

    虽然是相似的装束,可是江殷的眉眼里更多透出的是一种张扬和凌厉,江烨的低眉敛目间浸出的却是荡漾春水一般的柔和善意,嘴角天生微扬,纵是不笑,面庞也自带三分浅笑。

    两个人之间,终究存在着相异。

    江烨既然开口询问,陆玖自然不能不回应,她收敛回目光,侧眸接过他手中的书本问道:“殿下是何处不明白?”

    “我指给你。”江烨似是怕她看不清,还特意将自己的座椅朝她的方向拉了拉,探身越过中间的过道,半个身子凑近她身边,抬起莹润纤长的手指,点向书本上的一处:“就是此处还有些不明白。”

    陆玖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过文字,略一沉吟便开始解释道:“此处的意思是说……”

    江殷面容沉郁地走进书斋,第一眼便看到陆玖正捧着书本向江烨温声解说着什么,而江烨凑近在她身旁,静静听着她讲话,偶尔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温和谦雅的笑容,轻轻抬眸,目光柔和地凝望着陆玖的脸。

    他们二人本就是姿容出众者,安静凑在一处看书的情景当真应了那句岁月静好的话,郎才女貌,默契十足,天生一对,趁着背后轩窗外的丛丛碧竹,宛若一卷天成的画卷,让人不忍搅扰。

    这一幕落在江殷的眼中格外扎眼,他回想起今晨马车上徐月知同他说过的话,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沉肃着一张俊脸,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走过去。

    何羡愚几人跟在江殷的身后,就见江殷丝毫不理会正凑在一起探讨诗文的陆玖江烨,硬生生从他们两个之间插进去,愣是把江烨同陆玖隔开。

    江殷站在最中间,垮着一张棺材脸,横在陆玖江烨之中就是不往前走,不让他们二人有打照面的机会。

    何羡愚等人亦要从这条过道走向背后的坐席,此刻江殷横在前方,他们几人过不去,只得面面相觑。

    周身的学子们看见江殷站在过道里不动,十分好奇,却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看热闹,于是纷纷悄悄投以目光。

    昨日的风波过去以后,江烨面对这个动手伤了自己的堂弟,脸上无一丝不快与愤懑,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江殷投去清风明月般大方得体的笑容。

    他握着一卷书,镇定自若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抬起神态和善的眼睛,不解地微笑问:“元朗站在中间是为何?今日怎么才来书院?为兄方才还在担心,你若迟了听学的时辰被先生责问,可该怎么办?”

    一番关心的话,江烨说得十分自然,听上去他对江殷这个堂弟十分关切,倒是一派好哥哥模样。

    不清楚内情的人,只怕还以为这一对堂兄弟如此手足情深。

    江殷最看不得他当着陆玖的面,如此惺惺作态,凤目微微一凛,一记寒光射向江烨,脸上写着三个大字——别惹爷。

    江烨似是被他这一记眼神钉在原地,愣了半晌,方才不解道:“元朗为何这般盯着为兄?”

    陆玖听了江烨这番话,心底微微叹息一声,觉得自己昨日对江殷所说的那番话,又白说了。

    昨晚江殷醉酒后爬墙进侯府的时候,她心里的气愤和忧心原本已经消散了许多,觉得他心里是念着自己的,虽然放狠话,可是潜意识还是记挂着她,不舍得她。

    她原本想着,若是江殷清醒之后肯念着她告诫过的话,不再与江烨硬碰硬,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性子,吵架的事情就既往不咎。

    但没想到这家伙酒醒后,还是个牛脾气!

    “江殷,南先生要来了,坐回去。”陆玖正襟危坐于书案后,垂眸冷声道,“你不听讲,别打扰别的同窗们听讲。”

    江殷一双琥珀色的瞳仁盯着江烨的方向,如同隐藏在灌木丛当中准备伏击猎物的猛兽兽瞳,森冷、阴寒。

    江烨一双含情眼却是偏偏温柔,无辜而和善地看着他。

    “殷哥儿,坐下吧,南先生来了……”何羡愚见江殷面孔森寒不为所动,小心翼翼地伸手揪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江殷心底积压的盛怒简直快要爆发,何羡愚的手一碰他的衣袖,他抬手就拂开对方,冷嗤一声,甩袖重重地落座到陆玖的背后,不堪承受的桌椅发出一声巨响。

    书斋之内死一般的寂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殷火气正盛,谁也不敢吱声得罪这位小霸王,都只缩头乌龟一样低下头兀自诵读着书本。

    何羡愚回眸,与背后的徐云知、徐月知几人对视一眼,颇不放心地看了看满脸阴沉的江殷,踟蹰地朝着背后的席位走去。

    人人都惶恐江殷这莫名的怒火,坐在他身前的陆玖却是稳如泰山,一点也没被身后人的情绪影响,垂眸不动声色地读书。

    少时便到了讲学的时间,南池先生拄着拐杖从门外慢慢走进来,在书斋最前一张单独的书案前坐下,敲了敲手中的戒尺,沉声道:“目下快要到童试的时候了,应当讲的书,老夫都已经讲得差不多,今日上半堂讲学的时间就用来各自讨论诵读温习,下半堂用以答疑,有何不解之处,诸位可以询问老夫。”

    南池先生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诵读的声音。

    陆玖只专心读书,身侧的江烨回眸去,淡淡瞥了一眼背后脸色铁青的江殷,复又拿起书本,凑身靠近陆玖,温声笑道:“方才讲到一半,被人给打搅了,陆姑娘继续替我解答一二吧。”

    陆玖心绪烦闷,可抬眸见到江烨客气的笑脸在,总也不好不回应,便温声问道:“方才讲到哪一处了?”

    “此处。”江烨微微一笑,伸手朝着书本上一点。

    陆玖接着方才的解析继续讲:“这一处是你来之前南先生讲过的地方,不清楚其意也是情理之中,它的原意是这样……”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正当陆玖准备给江烨解析诗书的时候,身后的江殷忽然端着书本,正襟危坐地朗声读书。

    但与其说是读书,不如说是在“喊”书。

    身侧旁的学子们原本便在读书,声音汇集在一起时,听见身侧的人说话便有些困难,现在江殷平地一声吼,陆玖给江烨解析诗文的声音全然被其覆盖,就连陆玖自己都很难听清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莫论江烨。

    陆玖江烨侧眸看向身后,就见江殷端着书,旁若无人地超大声诵读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读到此处,有个字他不认识,但余光见到江烨与陆玖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便不甘示弱,升高了嗓门大方道,“胡不什么死!”

    陆玖知道,他就是抬高了声音要和他们抬杠,又气又无奈,觉得他这种做法实在幼稚可笑,于是装作一副根本不关心的模样,淡漠转过头去。

    江烨有些无措地看向陆玖,陆玖握着书本,垂眸轻声道:“太孙不用在意,咱们继续往下说。”

    “好。”江烨轻轻一笑,转过头去,准备继续听陆玖讲。

    江殷用余光瞥见他二人复又开始交谈,捏着书本的手攥紧,将书封捏皱,扬起脸,将念书的声音提得更高,一双眼死死锁在江烨的脸上:“《孟子·离娄上》,淳于、淳于什么曰,男女授受不亲,神情名?孟子曰,礼也!”

    “礼也”两个字,江殷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声音奇大无比,几乎快要将整个书斋内的人声都盖下去。

    念完,他一双锐利的目光便尖刀般戳向江烨,似是要用眼神将对方的身上剜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这声音实在刺耳,陆玖将手中的书本用力一握,准过头去忍无可忍地咬牙轻声质问道:“江殷!你干什么?”

    江殷目光从江烨的脸上挪动开来,平静看着陆玖,坦然自若地翻了一页书道:“还能干什么?南先生不是让大家各自诵读书本么?我现在当然是在认真诵读。”说罢,冷冰冰看向江烨,眼神锋锐,“南先生的指示,我只是照做而已,有问题吗?”

    与徐云知相处久了,阴阳怪气的功力,江殷还是有几分在身上。

    着一席话还真把陆玖噎在原地,一时也找不出没什么毛病来,只好冷眼盯着他,正色道:“就算是诵读,你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些,不能叫周遭坐着的人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清。”

    江烨也温和朝着江殷笑道:“堂弟,大声诵读这没什么,但总不能因着你一个人读书影响旁人,那未免有些小性。”

    没想到江殷只瞥了一眼江烨,握着书仰头嗤声道:“老子就爱读这么大声,江烨,你管得着么?我读我的书,又没碍着你们,奉劝少管别人的闲事,南先生可曾说了不许放声诵读?”

    江殷把头往身侧一摆,哼声不再与他们说话,继续大声朗读自己的书,一副认真沉醉书本的模样。

    自从江烨来到学里,江殷的脾性忽好忽坏,时常陆玖还没弄清楚原因,他便开始生气。

    听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语气,陆玖也不明他今日哪根筋又搭错了,大家都在书斋里,陆玖总不好这个时候同他辩驳,只得暂且按捺住心里一口不平的气,捏了书本转过头继续与江烨探讨:“太孙,我们继续往后讲。”

    江烨目光似有忧虑地看向陆玖,眉间轻蹙,担心地小声问道:“陆姑娘,冒昧问一句,我的询问可是打搅到了你?”

    陆玖抬眸看向江烨,乌沉瞳仁里结的寒霜春风化雨般的消散了几分,客气道:“没有的事,这些课本我在家之时已经温习过一些,解答您的几个问题并不耽误什么功夫。”

    “那就好。”江烨的脸上显露几分松快的神情,原本紧绷的肩膀也慢慢放松下去,他望着对面的陆玖,眸光清澈温柔一笑,“元朗与陆姑娘一向同窗情谊深厚,我还以为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与他之间产生了何种误会,闹了不开心。你既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不清,陆玖听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还没开口,她背后握着书本的江殷却是冷笑一声,似有所指地道:“有些人还是不要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太重要,倒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江烨侧眸过去,看向江殷的一双眸子仍旧温和,只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微渺的寒意。明明知道这指桑骂槐骂的是谁,但却还是问出声,语气一派恬淡温雅,像是没听懂般地道:“元朗这话是何意?”

    昨日的事情还没过去,江烨的伤口都还在掩盖在抹额下,陆玖未免觉得江殷这话实在无所顾忌,似全然忘却他自己还有把柄存留在对方的手中。

    “江殷!”她轻声叱责,提醒他见好就收。

    江殷却握着书本,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撇开眼睛不去看她。

    江烨似是想要劝解,于是笑容款款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陆玖的手腕:“玖玖,算了。”

    谁知这个动作却像是一根刺生生扎进江殷的眼底,一下子激得他冲身站起来,在江烨的手指刚刚触及陆玖皮肤的一瞬间,满脸愠怒地打开了他的手:“你别碰她!”

    兰室之内,所有的学子都在苦读,忽然站起来的江殷打断了书斋内朗朗的读书声,周遭死一样的寂静,几十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他的身上,眼中或是诧异,或是取笑。

    江殷如同一个异类般,孤零零地独自站在书斋内,似是察觉到自己应激的行为,瞳仁底如滚滚岩浆般翻涌的愠怒方才冷却些许。

    何羡愚江圆珠等人坐在后方,忧虑地看着冲身站起来的江殷。羡愚想要冲上去安抚暴走的江殷,可却被身侧的徐云知按住了肩膀,他冲他摇了摇头,微一颔首,扬脸指向走下来的先生南池。

    南池面沉如水,负手握着戒尺,从自己的书案前起身,神色阴郁地冲着江殷的方向走来。

    见到他手中紧握的戒尺,底下有好事的学生幸灾乐祸地看向江殷,等着他吃一顿好板子。

    见南池走近,陆玖也连忙站起了身,一旁的江烨也跟随她站起来。

    书斋内,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读书的兴致,尽数把目光放在站起的这三人身上,除了何羡愚几人以外,旁的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眼神。

    “先生,方才的事情,学生已经知错了。”动静虽然不是陆玖闹出的,但她也参与了其中,南池若是要惩罚,她亦不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江殷的身上。

    “南先生,方才,世子是在同我玩闹,推我那一下并不要紧,请先生不要责怪他。”江烨垂手站立在南池身侧,笑容温和。

    这席话说罢,陆玖微微皱了眉头。

    江烨这番话让她听得十分不舒坦。

    明面上他似乎是在替江殷求情,可是字字句句却都是指责江殷顽劣不堪,还故意动手伤了自己。

    陆玖这么觉得,南池自然也是同样的感受。

    他收敛了几分面容上沉郁的神色,转过头去恭敬对着江烨一拱手,肃穆道:“江殷在书斋之内当着老夫的面动手推搡您贵体,是对太孙不敬,更是对自己的兄长不敬,外头侍候太孙的内侍大人们也看得一清二楚。太孙前来老夫处读书时,太子妃娘娘曾再三交代,要老夫照料太孙,今日江殷对您不敬一事,若是老夫不加以惩罚,不仅对不住太子妃的叮嘱,更是让旁人诟病老夫为正人之师,却不正己。”

    “太孙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情的始末,老夫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怎么处置,老夫心里自然有数。”

    江烨眉与轻蹙,似是不忍,还欲开口为江殷求饶:“元朗实数无心之过,我也并没有伤着哪儿,还请先生不要再……”

    “好啊!”江烨的话还没说完,江殷便冲动地开口打断,扬起脸冰冷阴鸷地对着江烨一笑。

    接着,他看着南池,冷笑反问:“不就是要惩罚么?怎么罚?你说,我要是动一下眉头,我就是你孙子,否则,你是我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九点见感谢在2021-09-28 18:50:15~2021-09-29 20:0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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