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再入梦（二）
“什么！”被点到名字的四人大吃一惊。
春风也呼啸，吹动小院的桦树叶子扑棱棱地响，让他们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你们没听懂吗？”业明同样盘膝坐下，“我说，你们出师了。”
“十多年的训练过去，你们也拥有了我的基本功力，接下来若是再想增强杀手技巧，你们就只能依靠实战了。”
“继续留在我这个院里，只会让你们固步自封，要知道，一个真正的杀手向来不是理论派，而是实践者。
见血的刺客不一定能脱变成好手，但不见血的杀手一定是个菜鸟。”
业明停下话头，安静看着出师的几人。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选择，它就像陡峭的悬崖一般，只有一步可以踏出，选对了，你可能会从此飞黄腾达登入天堂，而选错了，你迈出的这一步，或许会让你直接坠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出师，这是一个机会，说不定就会因此而扬名立万，但作为杀手，选择这条路也就意味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与死神玩着赛跑。
用业明曾经教育弟子的一句话来说，明天与死亡，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脉轩，你会选择哪条路呢？
业明扭过头，目光凌厉地望着业脉轩，身为自己的养子，同时也是最看好的弟子，他还是希望他能走出去，面向世界，继承自己的一番事业。
但凡事不能强求，如果业脉轩选择留在他身边，他虽然会感到失望，但是不会强行撵走他。
说起来，留在我身边其实也挺不错的，不用面对那么多危险，安安稳稳陪我度过一生，业明心想。
“师父，我想好了，我要出去。”
“我也是。”
“我……我就陪在师父身边行吗，我还没做好准备。”
三个师兄师姐陆续给出答案，除了何玉婷外，秦昊两人都坚定地给出离开的答案。
业明没回应，视线仍牢牢地盯着业脉轩。
“师父，我也打算离开。”
犹豫了片刻，业脉轩抬起头，与业明对视着。
“你确定吗。”
“确定，我想出去闯一闯，顺便……复仇。”
业脉轩给出的答案太过惊世骇俗，就是业明这个当师父的都愣住了。
复仇，像是隔了无数座青山的遥远，对睚眦必报的业脉轩来说，那十几年前的事情就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清晰可辨，铭心刻苦。
“你还记得那几个人？”业明也想起当初发生的事情，毕竟他就在远处看着，一切尽览无余。
“那是耻辱，对我个人的耻辱，年少的时候做不了什么，现在，我要告诉他们，有些东西该还了。”
业脉轩清秀的面容这时扭曲着，显得格外狰狞。
“好，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想要离开的，今天收拾好行李，明天就走吧。”业明点头，将身旁的箱子放在原地，站起身转向书房迈步，“箱子里是给你们的行礼，你俩看着自己分，业脉轩，你跟我来一趟。”
中年男子留给众人一个背影，业脉轩则乖乖跟在身后，两人步伐很稳，却出奇迅速地离开了小院。
见师傅离开，院中的一群弟子也放开了，一个个围在秦昊两师兄以及箱子周边，充满兴趣。
当然，这群人怎样咱先不提，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回到书房的业明和业脉轩身上。
仍旧是那张藤木椅，椅子上仍然是儒雅的中年男子，在他的身旁还依旧伫立着一个少年。
只不过，少年的身份与先前不同，这是他的养子。
“你想去复仇，可你还能找到那些人吗，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沧海桑田的变化你不会不懂。”没有了他人在旁，业明皱起眉头，不满的气息压在业脉轩身上，那威严让青年一颤。
“我懂，不过，如果一年不够，那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我相信，只要他们不死，总有一天我能把他们找出来。”业脉轩倔强着。
“你这是在浪费你的大好年华！拥有着我的传承，你应该去冲杀手榜，和你父亲我一样，做个名列前茅，这才是你应该去做的，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找蝼蚁复仇上！”
业明用力一拍书桌，震落了两本书籍，不过被业脉轩轻松接下，重新放了回去。
“父亲，你热爱江湖，常跟我们说过往江湖上，杀手是如何逍遥自在。”青年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在业明面前，一页一页地翻，“你说那个时候，杀手也有血性，他们不怕死，但是厌恶被侮辱，有仇必报，向来不隔夜。”
“一旦遭受到玷污，会针对死对方，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你说，你也想回到那个年代，做个不憋屈的杀手，为自己正名。
我同样向往，但我又想，在现代为什么就不可以呢？究竟是时代的差异，还是单纯您为了名利而不去做呢？”
他轻轻说着，全然不顾业明沉下的脸。
“后来啊，我想明白了，你因为担心所以不敢去做，而我却没有这个顾虑，于是我想完成您的愿望，带着您的传承，去做一个你心中希望成为，但却无法成为的杀手。”
“师父，您说……我做错了吗。”
业明没有说话，他早已低下头，让人猜不透此刻脸上的表情。
业脉轩翻页的动作停止，他将书敞开，放在书桌上。
“对了师父，我那还有先前从你这儿偷走的工具箱，你大可不必给我准备行李了。
在您身边的这些年我很快乐，虽然不舍得与您分离，但还是要和您说一句。
师父，再见。”
业脉轩后退几步，弯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挺直腰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屋。
他不敢回头，他怕回头见到这个不是生父但胜似生父的男人，就会哭出声。
第一次正式离开师父的身边，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再次相遇，也不清楚会以什么方式相遇，或许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师父只会看到一具冰凉的尸体也说不定。
业脉轩离开后，业明终于抬起头，眼眶通红。
他看着面前书桌上所摆放的书籍，那是一本残破的名著《杀人者唐斩》，在业脉轩翻开的那一页，到处都是用没水的圆珠笔刻画的痕迹。
“走吧，走吧……”
这个儒雅男子呆呆望着书，任由微风拂过泛黄纸张，陶醉在过往的江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