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可悲，又或是……可怜？
时间的长河缓缓流动，当青年从博雅多的房间里走出，皓月已在当空照射。
“又到我的回合了，城主，这次你准备好了吗？”
被博雅多拉着一直在房间里聊天喝酒，着实苦了林子君，两人从天文讲到地理，从迷宫城市的建立，一直说到迷宫外无数怪物的乐园。
虽然填补了不少他空白的记忆，但也让他更感疑惑。
这座迷宫，若是真像古典所言，是用来防御外界怪物的，那林子君觉得未免太过多此一举。
如果外面世界里都是怪物，那区区一座迷宫根本顶不住怪物大军的扫荡，里面的居民会被顷刻间屠杀干净。
而从迷宫外来看呢，第一，可以阻挡白天想出去的居民，第二，则能困住晚上居民异化成的怪物。
因为迷宫够大，而城市里人又少，所以就算有运气好能走出迷宫的，也就零星几个罢了。
若是非要让林子君来做个评价，他会这样说：这座城市的用途，不像是抵御外界敌人，反而更像是来困住自己。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自我封锁呢？
…………
这是异世界的第三天夜晚，依旧是明月当空照。
月色透过不甚清晰的残次玻璃窗，散落在林子君身上，那柔光似水，荡起悠悠涟波。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推测，只差今晚去找城主一一验证。
回到自己的房间，青年找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一段话，然后躺在床上，开始构造传送阵。
【禁忌能力：单人定向传送阵】
这个曾被林子君又爱又恨的能力，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一分钟过去，青年身下的传送阵亮起白光，又是一分钟，林子君欣喜地睁开双眼，显然对面密室的传送阵也构建成功了。
心中默念启动，林子君的身形渐渐模糊，不过三秒就完全消失在房间里。
而在同一时刻，构建在密室里的传送阵也泛起白光，一道揉着眼睛的身影具现出来。
此人正是林子君。
“这是什么鬼能力，我眼差点让他闪瞎了。”他小声嘟囔着，视野逐渐恢复。
可这不恢复还好，一恢复他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他面前，一道暗门正开启到一半，刚好露出了似乎同样愣住的无面城主。
…………
我叫季白，是第九代的迷宫城主。
没错，我曾拥有着与初代城主相同的名字，但我不是他。
我只是个可悲又可敬的扮演者，为了维持初代城主的形象，而被从小培养的替身。
在我之前，除去初代以外，都是这样令人怜悯的存在。我们从小便没有自己的身份，还被强迫着学习与模仿初代的体型、语气乃至习惯。
这种枯燥的模式一直持续到上代城主的退役，也就是四十五岁时，初代生日那天。
而正是这个时候，我们将会迎来新生。
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到，在交接完成后，我站在城主府最高的观空台上，俯视着周围的繁华景象，究竟欣喜若狂到何种地步。
仍记着未上任之前，我每天都只能呆在一片固定的活动范围内，接收的信息也全都是迷宫城市的趣闻。
在那时，我打心眼里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幻想那到底是怎样的世外桃源。
如今我见到了，即使它不像我心中那么华丽多彩，但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的场景却带给我另一种美好。
我陶醉，我痴迷，我沦陷，甚至于我忘记了每一代城主都要履行的职责。
——向外界传递城市居民动向。
我仿佛彻底融入了这个集体，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直到……外围城市使者的到来。
那是上任三月后的一个晚上，我躺在房间里，忽而听到外界专用暗号，便急忙起身打开地道。
来者是上代城主，神色稍有焦急，似乎不单是为了外界的事而来。
我将他迎进来，通过诉说了解到他来的两件事。
一是催促我传递城内消息，二是请求我帮他关照一个人。
他的女儿。
那是他违反约束，私自饮酒过度后纵欲生下的。
也还好他记得换下衣服，没让人认出来，要不然第二天整座城市都会传遍城主发情这个消息。
这次他来就是为了她的女儿季情依，因为在她出生后没几年，季情依便神秘失踪，从此再也没能找到她的身影。
当时上代城主只剩下不到一年时间就会退位，没有充足的功夫能够细细调查，所以只能将此事寄托于我。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遗憾的是，十几年来，我一直没有找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我怀疑是她改了名。
总之，从那之后，我一路再无大事发生，顺顺当当来到一年前。
还记得那是一个爽朗的晴天，同时也是我人生重要的转折点。
那天，府里第一次增加了藏品——
一块机缘巧合下铸成的完美镜子，能比较清晰地反射出我的身体，比青铜镜好用了不知多少倍。
但我却不觉兴奋，反而更感悲伤。
因为透过那面镜子，我看见过往从未出现在我身上的岁月波痕。
皱纹。
人将衰老时才会显露的特征，宣告了我步入老年的事实。
那一天，同样是我第一次理解何为惊恐。
生命的生长不可逆转，这句耳熟能详的话，成为萦绕在我耳边的催命曲。
明明我还有那么多美好没去欣赏，明明我还有那么多幸福没能感受，明明我还没将这座城市发展壮大，可我为什么就老了呢？
我不甘心，也不愿接受这个结果，我想活下去。游览世上的绚丽光彩，于是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去了封存恶魔宝物的密室，头一次见到了数代城主都不敢靠近的“魔兵”。
说起来，从小我就会做出别的同龄孩子不会做出的事。
或许是基于好奇，也可能是善于探索。
反正，我总是拥有着他人缺失的勇气。
所以，在面对白玉印章的时候，我心中怀的不是害怕，而是对宝物的渴望。
我是想不明白，一个存有莫大伟力的道具，为什么会不被人所使用呢？
我决定开创这个先河。
于是，在那一天，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长生秘术。
以足够的怨念之血凝聚血丹，吞服此丹就可以永保长生。
虽说用到的材料很怪异，但却意外的不难得。随便从街上拉过一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然后折磨致死，就能凝聚出一滴，很轻松不是吗。
为了谨慎起见，我还特地用外界带来的病鸡做了实验，确保了长生的真实性。
现在那只鸡还在府里养着，至今未死。
只可惜人与鸡所需要的血丹浓度不同，想要长生，我预估要整座城市的献祭才能勉强足够。
初始我是不太愿意的，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多年，早就把这当成了家。
不过后来，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道声音。
他说，我的梦想是欣赏世界美好，这座城没了，还有下一座，而人老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觉得他说的对。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那一天，我学会了选择。
这一年内，我用宝物得到了控制怪物与使血脉爆发的方法，做足了万全准备。
我等了一年多，收获的日子近在眼前，只要成功，我相信在我出去后，不光能够长生，还能受到他人的崇敬。
毕竟解决掉外围城市的一个枕边之忧，那可是极高的荣誉。
我各个方面都做了打算，可我就万万没能想到，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外来者，险些将我的计划打乱。
尤其是，我面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