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华堂血案四
小提琴悠扬华丽的声音，回荡在富丽堂皇的西餐厅中，安以琅随祁默钧通过电梯来到了二楼，坐在了半靠围栏的小包厢中。
既能看到楼下大厅里的热闹，又没有人过来打扰。
安以琅趴在围栏边往下望，却看到一楼最靠里的地方，用描金的屏风隔出了处小间，而他们所处的二楼，恰好能看到其中的情形。
只见里面是一张西式的长方桌，正位上坐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
“那就是金老爷。”祁默钧驱动着轮椅，来到了安以琅的身边，跟他介绍着：“右手边是他的长子，叫金博韬。”
安以琅顺着祁默钧的话看过去，就看到了身穿西装带着副玳瑁眼镜的中年男人，瞧着斯斯文文，但一想起刚刚碰到的金大小姐，安以琅就嘀咕，怕是这位金大少爷也只是表面斯文。
金博韬身边坐的，是他的妻子李氏，却没人知道名字叫什么，她身上穿着灰绿色的老式褂裙，虽然看着也做工精细，但总归与周遭格格不入，显得她整个人也有些瑟缩。
安以琅继续往旁边看去，接着便是个年轻些的女郎，她看起来与金大小姐有七八分相似，脸上也画着浓妆，但眉目间的风情却比大小姐更美些。
“那是金二小姐？”安以琅转头问向祁默钧，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而后他又指了指坐在金二小姐身边，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那这个是金老爷的孙子？”
可这次，祁默钧却摇了摇头，揉着他的发顶说道：“不，那是金老爷的继室给他生的小儿子。”
“还，还能这样？？”安以琅有些惊讶地看看一把年纪的金老爷，又看看那小男孩，引来祁默钧淡淡地笑声。
“好了，过来准备吃饭了。”祁默钧说着，又揉了揉安以琅的小脑袋，唤他去桌边坐好。
安以琅应了一声，目光却还是望着那边，正巧看到了那位年轻太太，端着东西走进去，陪坐在金老爷的身边，笑着叉起食物喂给他吃。
安以琅这下才匆忙避开视线，来到餐桌前。
不过刚刚到处乱逛时倒没觉得什么，此刻一坐下来，他立刻就感觉到小肚皮空荡荡的，一阵阵地叫着饿。
他满眼期待地望着包厢的门口，终于等到了服务生，他端着一只发亮的银盘，盘上便是块香气四溢的牛排。
可——安以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服务生把碟子端到了大少爷的面前。
唔，他的表情瞬间有点垮，连带眼角都耸拉下来，越发可怜巴巴的。但很快摇摇脑袋，告诫自己，这样才对嘛！
有好吃的自然是要先给大少爷的！
这么想着，安以琅的精神又稍稍振奋了些，可眼神还是好似被那肉香勾住了般，不自觉地往大少爷那边看。
只见祁默钧那双修长的手，十分优雅从容地握住了刀叉，缓缓地切开手下的外焦里嫩的牛排，香醇的肉汁便从断面溢出，惹得安以琅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祁默钧留意到小家伙的目光，不由得笑着摇摇头，而后将面前已经切好的牛排，推到了安以琅的面前：“还看什么，快吃吧。”
“哎？”安以琅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明白过来大少爷的意思，脸上不由得又发红了，忙摇着头：“不了不了，大少爷您先吃。”
“我吃不惯这个的，”祁默钧又笑了下，而后握住了安以琅的手，将叉子放到他的手上，而后又体贴地合拢起来：“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尝尝吧。”
安以琅原本还有许多推辞的客气话，可每每面对大少爷温柔的注视，他便没出息的只会点头说好了。
他怔怔地叉起牛排，刚想放入口中时，心思却忽然一动，不由得回想起刚刚金太太讨好金老爷的场景，继而默默反省起来：自己这个替身情人，最近做的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想到这里，安以琅握着叉子的手不由得也顿了顿，小心地偷瞄了眼祁默钧，心也跟着怦怦乱跳起来。
“大少爷，您……”
“什么？”祁默钧还有些疑惑，可接着他便看着满脸泛红的小家伙，尽力装着镇定，探过身子来，将刚刚叉起的肉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大少爷，您真的不吃吗？”安以琅的脑子里不断地琢磨着，人家的小情儿这时候该怎么做，忐忑自己是不是太生硬了，要不再软一点？
可还不等他纠结完，就感觉到自己半悬着的腰背，被祁默钧温暖有力的手托抱住了，他顿时感觉自己脸上热炸了，想要慌乱地起来，却一个不稳彻底跌入了大少爷的怀里。
刹那间，安以琅的小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想自暴自弃地把脸藏起来。
祁默钧垂眸，环抱着拱在自己怀里装鸵鸟的小家伙，好笑地拍抚着他的后背，无言的哄了好一会儿后，才柔声问道：“好了吗以琅，起来吃东西了。”
“不好，不要。”安以琅只觉得自己彻底破罐子破摔了，更不想面对现实，下意识地把脸埋在祁默钧的肩头，只发出闷闷的应答。
这样抱着自然很好，但不吃饭却是不行的，祁默钧正想着怎么哄他起来吃饭，却忽得听到一楼的餐厅大堂中，传来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啊——”
这下也把安以琅惊起来了，他们隔着二楼的围栏望下去，只见正是刚刚在制衣店碰到的女人金云缨，披头散发地闯进餐厅来，狼狈地向着最里面那处被屏风隔开的小间跑去。
金家人原本还算平静和谐的用餐场景，就这样被突然打破了。
金老爷似乎很是不满金云缨的失态，皱起了眉头呵斥道：“你这是个什么样子！”
“博韬，还不快把你妹妹带下去，莫要留她在这里丢人。”
“是，父亲。”金博韬听到父亲发话，立刻站起来，想要拉住仍在疯癫的金云缨。
可没想到金云缨却猛地一下，甩开了兄长的手，大叫到：“别碰我！”
这下可把金博韬也吓了个够呛，他看着妹妹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而后绝望地将一堆相片碎片，抛到了桌上。
“你们，你们看看吧，她来了！”
“她跟来了！”
“我们躲来这里根本没有用，她还是跟来了，下一个就是我！”
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哭喊着，撕碎的黑白相片中，老妇人乌黑的衣服、干枯的脸庞、麻木的双眼，被丢得满桌都是，深深地落入了每个人的眼中。
金家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下来，没有人再说出任何的话语，他们都看着桌上散乱的照片，任凭金云缨在一旁发疯嘶喊。
楼上的安以琅也察觉到这一家人的异样，侧脸张张口，无声地问着祁默钧：“这是怎么了？”
祁默钧摇摇头，目光却一直望着楼下的金家人，戴着白玉扳指的手轻叩在轮椅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一楼的餐厅中，许多人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有几个好事的走到了屏风外，想看看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也正是这些人的来到，让金老爷重新开了口，声音沉闷地安排道：“博韬，云绣，你们先带云缨回房去，把志贤找来陪她。”
“不！”金云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尖叫着：“我不回自己的房间！”
“那就去云绣房里！”金老爷似乎也被她闹得生气了，怒喝一声，总算压制住了又要发疯的金云缨。
“好，我这就陪大姐过去。”风情万种的金二小姐金云绣，拉了拉旗袍外的薄纱，神色惶惶地起来，扶住了金云缨。
金老爷见状面色和缓了些许，而后又看向儿媳李氏，抬手指着桌上黑白的碎相片：“你，把这些收拾好，不许叫别人看见。”
这样不客气的语气，李氏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般，虽然惧怕但还是点点头，起身迅速地将碎片都捡了起来，包在随身的手帕中，而后迈着小步子转身离开了。
屏风后的小间终于又安静了下来，年轻的金太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金老爷，试探着说道：“那老爷，我们……”
“继续吃东西吧。”金老爷伸手敲了敲盘子，沉声说道。
金太太虽然也满心恐慌，但到底不敢违背金老爷的安排，慢慢地又坐到了他的身边，照顾他吃起晚饭。
那一家人的怪异举止，尽然落在二楼的安以琅与祁默钧眼中，且不说这金老爷究竟是不是贝勒，单看这金家人便知道，他们身上的秘密怕是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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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兄妹三人离开餐厅后，金博韬就去找妹夫孙志贤了，留下金云绣扶着姐姐，坐电梯回到三楼的客房里。
她按着金云缨的意思，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安置在床上，极力压制着声音的颤抖安慰道：“姐姐，你先在这边睡会，起来咱们再一块想法子。”
谁知金云缨听了她的话，被眼线染花了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得笑容，她看向金云绣，冷冷地说道：“你也不用这么假惺惺的对我了。”
“放心，我要是出了事，你还会远吗？”
“我们，谁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