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华堂血案二
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安以琅眨眨眼睛，顿时又来了精神。他心里想着别管是什么身份，自己现在可都是大少爷的人了，绝不能在外头给大少爷丢了面子！
安以琅心里这么想着，顿时又挺了挺腰背，站在祁默钧的身边，活脱脱像是要把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抖上一抖。
“走吧。”祁默钧瞧着他这副样子也不戳破，笑着按按他的手，带着人向圆厅之后走去。
他们穿过巴洛克风格的长廊，廊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尽头便到了饭店真正的主厅中，这里又是另一番繁华的景象了。
昂贵的进口松木打制的楼梯之下，咖啡馆、茶室、西餐厅分布期间，甚至还有专门为客人服务的理发店、商店、制衣店等等。往来于其中的客人便更多了，还有不少推着行李箱的服务生穿行其中。
安以琅哪里见过这样的地方，便是听他那便宜表舅吹嘘上一整晚，都比不上亲自来看一眼。他顿时耐不住性子了，蹭在祁默钧的轮椅边，这儿也想看，那儿也想逛。
祁默钧自然是没有不许的，索性陪着他一一走过去，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遇到想买的东西，也不等着他开口，便已然派人收拾好了。
安以琅起先还有心推辞，后来瞧着大少爷那架势，自己也是白费口舌，干脆就做起了鸵鸟，心里自我宽慰道，反正他可没说要，大少爷愿意买也不关他的事……
就这么玩玩逛逛好一番折腾，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制衣店里，安以琅看着橱窗里那整齐贴身的衬衫西裤就心动，祁默钧也惯着他，让裁缝先取来几套合身的成衣，拿给他试试。
安以琅这会欢欢喜喜地抱着衣服就去试了，白色的衬衫配上卡其色的小西裤，店伙计还贴心地为他挑了双锃亮的皮鞋。
他对着镜子东照照、西瞅瞅，恍惚间感叹自己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这会倒真有了几分小少爷的样子，可……他一直暗暗藏着的小心思又冒出头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一切却并不是真的属于他的。
安以琅忽然有些沮丧，连带身上的衣服也觉得别扭起来，他想赶快换下来，却发觉自己原本的衣服刚刚被店伙计收走了，于是只好穿着出去找人。
却不想，这制衣店外头看着不大，里头各式货架、模特摆起来，弯弯道道地十分不好走。刚刚进来时，他只满心欢喜地跟着店伙计，也没怎么看路，这会绕了几圈越发有些糊涂了。
正当安以琅琢磨着，要不就厚着脸皮叫嚷几声时，忽然觉得自己背后似乎被什么拽了一下，他怕不小心碰到什么刮坏了衣服，便连忙回头看去，谁知他的背后竟只有一排没有面孔的假人模特。
这会子已经入了夜，制衣店中的灯光却并不比外头亮堂，那些假人模特就立在墙影下，身上又都穿着暗色的西装，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刚刚经历了赵清渱那事，安以琅如今看着什么心里都发毛，也不管衣服不衣服了，就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可他才刚转过身去，就听到背后又传来一阵尖细的笑声。
这下安以琅的身子几乎都要僵住了，可他吸取之前的教训，打死都不敢乱好奇了，闷头就要往反方向走去。
可他的步子还不等迈出去，就突然被一只染着鲜红指甲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这下安以琅心道自己这次是又撞上女鬼了，直接吓得叫出来，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哭腔：“大少爷——救我！”
谁知他叫的越厉害，背后的笑声便越大，另一只同样染着红指甲的手，都伸过来缓缓地划过他的下巴。
“哟，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呀，怎么胆子这样小？”那女鬼嬉笑着，一边抚弄安以琅的脸，一边走到他的身前来。
可安以琅哪里敢看她，瑟瑟发抖地闭上眼睛，连动都不敢动。
那女鬼见了他这副样子，似乎觉得分外有趣，笑得也越发开心了：“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放心，就冲这副皮相，我也舍不得呀。”
安以琅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欲哭无泪，撞鬼也就算了，怎么偏偏还撞着个色鬼。枉费了大少爷整天守着礼数，最后竟便宜了女鬼。
“以琅，你在那边吗？”就在这关头，安以琅突然听到了祁默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鼻子一酸，差点真掉下泪来：“大少爷！我在这儿呢！”
他也顾不上什么女鬼不女鬼的了，挣扎着就要跑过去，却不想那女鬼一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意犹未尽地说着：“跑什么，陪姐姐我再说会话。”
安以琅被她这么一勾，险些直接摔倒在地，小脾气也终于上来了，又怕又恼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女鬼”的真容。
她约莫有三四十岁的样子，虽然面容保养得当，却还是显出遮掩不了衰老的痕迹。又细又弯的黛眉，配上深朱红的唇，带着几分风流之气。身上色彩艳丽的花旗袍，看着倒是价值不菲。但好似又有些许陈旧。
“怎么，终于肯瞧姐姐一眼了，真是不容易。”那“女鬼”丝毫不管安以琅眼中的怨气，继续伸手拨弄着他的下巴。
而这样的靠近，尽管安以琅不想，却也感受到了对方手上的温度——原来，她并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活人。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安以琅，终于彻底放下了恐惧，可转头就生起气来，好好的活人装鬼吓唬他做什么，还动手动脚的。
他立刻使劲摇了下小脑袋，向后退着避开女人的手，嗓子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你，你别碰我。”
“这还不好意思了呢，”那女人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更为放肆地用指甲戳弄着安以琅的脸，“你还没说呢，是哪家的小少爷呀，住在几号房里？”
安以琅这下更生气了，说话就说话，戳他脸做什么，戳坏了还怎么给大少爷看！想到这里，他彻底拉下脸来，坚决不要继续对方再纠缠下去。
可还没等他吭声，就忽然听到了轮椅驶过的声音，紧接着便看见祁默钧少有地冷着脸，出现在前方。
他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扣在身前，目光冷冷地落在女人戳弄着安以琅红指甲上，温儒的脸上尽是不怒而威的凌厉：“放手。”
这短短的两个字，便让调戏着安以琅的女人指尖轻抖起来，她并不知眼前的人是谁，却本能的害怕着。
“大少爷！”安以琅终于从女人的手里挣脱开了，手忙脚乱地跑到祁默钧的轮椅后，小兽般呜咽撒娇起来：“这次我可没乱跑。”
祁默钧自然看得出来，这次并不是小家伙的错，他收回冰冷的目光，温柔地扶住了安以琅的肩膀，将他略微有些蹭乱的衬衫重新整理好，而后又拿出刚刚挑选了许久的领结，亲手戴到了安以琅的胸前。
“大少爷？”安以琅见祁默钧把那女人晾在一边，反而给自己专心整着领结，怦怦乱跳的心也终于安静了些许，试探着又唤了他两声。
“好了。”祁默钧终于把领结带好了，稍稍抬头端详着小家伙漂亮又贵气的模样，唇边终于又带上了些许笑意：“这样很好。”
祁默钧的笑容，也让安以琅忘却了刚刚的慌乱与纠结，眼睛因着受到了夸奖而晶亮，语气重新活泼起来：“大少爷挑的，那当然好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恢复了脉脉温情，可站在一旁的女人，却没有丝毫地放松。尽管她不是本地人，对云川也并不熟悉，可这半天的时间也足够她回忆起，云川有一位坐着轮椅，却半分都惹不得的“祁先生”。
祁默钧越是无视她，她心中就越是忐忑，眼看着轮椅上的人，对着她刚刚调戏过的少年，流露出那样的宠溺亲昵，她便更是悔不当初。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身穿长衫，面容老实的男人，匆匆地走了过来。他看见女人后，刚要打招呼，可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坐着轮椅的祁默钧身上。
这男人的脑子显然转得更快些，立刻意识到了祁默钧的身份，也顾不上去叫女人了，拙劣地作出有礼的样子，向着祁默钧打招呼：“您就是祁先生吧，久闻大名，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祁默钧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为安以琅整好衣服后，便温声继续与他说起话来：“肚子饿不饿？我让胡启在西餐厅订了位置，带你去尝尝这边厨子的手艺。”
“好，好呀。”安以琅一边偷瞄着男人，一边乖巧地冲祁默钧点点头，见大少爷故意冷着他们，总算出了口气。
那男人尴尬到了极点，伸出的手也不好收回去，转头看见女人煞白的脸色，还有祁默钧身前好看的少年，顿时明白了什么，也开始紧张起来。
“祁先生，可是我太太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我在这里替她向您赔个不是，您……”
“那咱们就走吧，若是口味不合适，再把水榭那边的厨子给你叫来。”祁默钧还是没有半分搭理那男人的意思，自己调动着轮椅，带着安以琅就要离开。
“祁先生！”那男人一看，彻底急了，使劲拽了几下女人的手，示意她快开口。而女人似乎对男人厌恶至极，却实在不敢得罪祁默钧，支支吾吾地也跟着说起来：“祁先生，刚刚是我不对，我想您……还有这位小少爷道歉。”
祁默钧的轮椅停了下来，安以琅也下意识地看向他，只见他戴着白玉扳指的手又轻敲了几下轮椅，似要敲打在那两人心上一般。半晌后，才缓缓地说道：“劳烦两位给贝勒爷带句话，我云川偏鄙，怕是容不下尊驾，还请另择宝地吧。”
那两人一听，脸色骤然变得如墙灰般煞白，眼睁睁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带着少年离去，却再不敢吐半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