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 章 此人不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卖艺人
宫离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道：“干嘛恭喜我？我有啥喜可恭的？”
书航道：“当然有！你婶婶决定今儿起，马上赶你去读书，这个书包以及里边的书就是她让我顺便替你也买回来的，给！”
宫离洛吓了一跳：“不………是………吧？”
宫大娘双手各拿了一支光亮夺目的锅铲走了过来，绷着脸道：“是！怎么不是，总是任由你这般瞎混日子，我何颜去见你爹娘啊？书航，你替离洛报了名儿没有？”
书航道：“报了，大娘，离洛哥儿和我在同一班，是城里最好的官塾，教诗经，史记等。”
宫大娘道：“回头我把钱送你爹那儿去。”
宫离洛变色道：“老婶！你搞啥鬼？”
宫大娘冷笑道：“我倒要看你这会儿能搞出啥鬼？想溜你是溜不掉的，我叫书航看着你，就是因为他小时候练过轻功，不论你小子逃哪儿去他都能盯死你……”
宫离洛转脸瞪了书航一眼，恼道：“你当书僮当上瘾了是吧？刚伺候完一个，现下又来缠住我………”
又向宫大娘说道：“老婶！要成才何止读书一条路？人家楚留香他们全是靠打出名儿的，他绰号‘盗帅’，亦即小偷，溜门撬锁之类的手段当年我也没少教他…………”
宫大娘道：“谁说大侠就不读书？你看人家李寻欢，当年中过探花郎，做过朝廷大官儿的。有道是‘一门三探花’，有多威风？又比如前朝的黄药师，天文地理无有不通，那可是博学之士…………”
宫离洛说不过婶婶，就算说得过也逃不过那对左右夹击的锅铲，他眉心一皱，又生出一个挡箭牌：“可是我………我脚痛！洪大夫说就快瘸了…………应该卧床多休息………
这招他以往用的太多了，此次自然失灵。
宫大娘不由分说，就乱挥锅铲把他逼到门外，“砰！”的把门一关。
隔着门板说道：“你不混出个人样来，就别再叫我做婶婶了！”
宫离洛在门外呆立半晌，满心委屈：“一些动物，譬如某些鸟，到了一定年龄，就总是急着把子女往外赶，完全不顾人家的死活……”
“离洛哥，走罢！”书航在旁边催促道，“先去报个到，以后每隔五六天便有歇两天的假，尽可回家看你婶婶的…………”
宫离洛瞪了他一眼，恼道：“都怪你不好！一露面就害我失去自由……”
无奈之下，只得背上书袋，跟着书航往村外走去。
心情暗淡，这一路上，见到什么，都感觉凄风苦雨，黄沙乱起……
两人东倒西歪的长途跋涉，走得昏天黑地，终于在将近黄昏时进了城门。
宫离洛数次起心想逃，怎奈书航沿途看得紧，总是形影不离，难以摆脱。
宫离洛心下暗骂：“这小子定然是事先得了老婶的好处，是以处处为难我。得找个机会干掉他才行……”
进城时雨淅淅沥沥地滴了下来，两人正想找地方避雨，忽然，他们的目光被街边一个景象吸引住了。
此时，大街两旁的店铺里挤满了匆忙躲雨的百姓。
那些沿街乱摆的小货摊也仓促收了起来，纷纷移到屋檐下。
随着一阵莺声燕语般的嬉闹，楼上飘下几束鲜花。
几个女子娇声唤道：“楼下的小爷，看你们身上全湿了，还不快请上来吃杯热酒驱驱寒气？”
宫离洛仰头一看，那家挂着着“万花楼”牌子的楼栏上，有好几个花花绿绿的女人在向他晃动手帕，还嘻笑着往他身上丢花枝。
花影缤纷，从宫离洛的眼帘里飘然落地，在雨洼中一溅，碎瓣散开。
透过朦朦雨丝，只见街上立着一条精壮的汉子，光着膀子，肌肉结结。
他背对著宫离洛，在雨中以一种奇特的身姿，久立不动，几束残花和果壳儿丢在他背上，那汉子也似浑然不知。
宫离洛和书航缓步而行，慢慢的转到前边，望着这个长相敦实的汉子。
只见他倾著上身，扎稳马步，用喉咙顶著三杆铁枪，枪杆末端支在地上，枪尖几乎已陷入肉中。
那汉子咬住一团破布，运气半天，猛一发力，三杆铁枪渐渐弯曲了。
街旁许多目光都盯着这个，在雨中卖艺的汉子，只见他蹩得脸红脖子粗，青筋凸现，枪杆子弯成了弧状，但只在那儿嘎嘎作响，却再也弯不下去。
酒楼上有个闲人笑着嚷道：“唉，那汉子！没劲儿就别在这儿闲了………”
丢下一根鸡骨头，随雨水一块儿从那卖艺汉子背上滚落。
那大汉在哄笑声中只当充耳不闻，两眼圆睁，只盯着地面，人和枪僵持了片刻，大汉卯足了劲向前一俯，三杆铁枪弯到尽头，倏地折断，枪头乒然落地。
不一会，一些铜钱稀稀落落的撒在他的脚下。
大汉在雨中喘了一阵，才缓缓蹲下身子，把散落在地上的铜钱一枚枚地捡了起来。
宫离洛从他身边经过时，掏了些零钱出来，轻轻抛在大汉脚边。
那卖艺汉子抬头默默地望着他。
宫离洛见此人气宇不凡，却好像饿了许多天，显得脸孔浮肿，眼圈发黑，他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不忍久视。
无意中一眼瞥见那大汉俯身捡钱时，嘴角垂落几滴血珠，溅到地上，雨水泛起一小片淡淡的红色。
宫离洛只望了一眼，就看出此人身上非伤即病，似已甚重，却仗著一身铁布衫硬气功在此苦撑，倘若多耗儿欢，难免性命不保。
他想起这个卖艺人的眼睛里有一股深深的凄凉、无奈之情，颇有壮士穷途末路的光景。
不由暗思：”此人不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卖艺人。
卖艺的汉子收回了目光，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铜板，侧过脸去，望著屋檐底下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眼中闪出一股暖意。
忽然，一个物体飞了过来，砸在那汉子额头上，然后弹开，掉到脚边，却是一块啃剩的猪骨头，又大又硬。
买艺的汉子愣了一下，只觉额头生疼，被骨头砸到的地方已冒出血来。
檐上积水当头淋下，将血迹冲到他的面颊旁，瞬间浇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