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魏锦听儿子说了，又想起一事，便对裴煜道：“这几日听说静书阿姐身子不适，我也该去看看她。”
裴煜皱眉，劝她：“你这几日往返宫中，也累的很，不如歇上两日，我往镇北侯府递帖子，待阿清去念书的时候你再送他过去岂不好？”
魏锦听了，也觉得这几日累得很，身子酸软不适，便答应了。三人到了家，点灯传膳，饭后闲话一时，裴煜带着裴清看了几页书，又亲自描了字帖给他练字，看着他耍了一套拳，指点了几句，吩咐他道：“前几日吕先生给你布置的功课你都做完了，明日去吕先生那里交功课，回来就在家里读书陪着你母亲，不要再去柳先生那里了。这几日柳先生有事要出去一趟，归期不定，你日后就跟着顾家家学和吕先生念书即可。”
裴清听了，只好答应，又问父亲：“柳先生外出，儿子理应过去作辞。”
裴煜点头，欣慰的笑道：“这两日他还不会走，明日你过去一趟就行。”
说着向外唤人：“去请柳先生到我书房一叙。”
外面的人答应了，忙去传话。裴煜同魏锦又说了几句话，便要去书房，临走又回头细细的嘱咐道：“这几天你也累了，天又冷，不要等我回房了，一会儿洗漱了就先歇下，我忙完了就回来。”
当着孩子的面，跟前又守着那么多丫鬟们，魏锦微红了脸，连忙答应了，催他：“你快去吧，柳先生一准儿在等你了。”
裴煜这才出门往书房去，魏锦看着儿子把最后的几个字写完，见小小少年也面露倦色，心疼的把他揽在怀里，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读书写字不在一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别累坏了。”
裴清在母亲跟前，又跟在周牧跟前不一样，天然流露出几分对亲情的眷念，依偎着魏锦，仰头看着她，声音含着疲倦和依赖，含糊道：“阿娘，我好困。”
魏锦听了这话，心都软了，忙唤了丫鬟过来吩咐道：“去传热水过来洗漱，再跟云霄阁说一声，今晚阿清就宿在这里。”
丫鬟忙答应着去了，魏锦亲自帮裴清洗漱更衣，看着丫鬟们点香熏被，直到把裴清安置在套间暖阁的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云霄阁是裴清的住处。从他六岁时，裴煜就把他分出去单住，虽是个单独的院落，离正房却近，听了信儿，裴清的乳母和丫头们急忙过来服侍，听见说郎君已经歇下了，便隔着门给魏锦请了安，又听魏锦吩咐道：“你们且回去歇下，明日一早过来服侍。”
乳娘等人听了，忙答应了回去不提。
裴煜到了书房时，柳纪庸已经在等着了。彼此见面致礼，裴煜请他坐下，道：“先生可听闻如今西戎进犯一事？”
柳纪庸席地而坐，双手袖在暖套里，身子微微后仰靠在小书架上，闲适的耸了耸肩，眉眼似有赞叹之意，微微笑道：“略有耳闻。”
裴煜一见他的神色，心里一松，笑道：“先生请讲，煜洗耳恭听。”
柳纪庸微微探了探身子，将身子又往后缩了缩，整个人裹作一团，裴煜见了，急忙起身亲自将炭盆往他身边挪了挪，柳纪庸也不推辞，口中道了谢，道：“主君想必也听说如今议和使臣几番被刺杀，人到了使臣馆只剩了半条命的事了。”
裴煜没有反驳，默认了，但未开口，仍旧等着他说下去。
柳纪庸难得舍得将手从暖套里伸出来，于怀中取出一封短笺递给裴煜，又急忙将手缩回去，道：“主君请看。”
裴煜接过来迅速的看了一遍，心内惊愕不已，“泗水城被围？”
柳纪庸正色不少，点点头，微微叹息一声，“若是西戎攻破泗水，恐怕咱们再想把他们打回去就难了。鸣江受困，如今凶多吉少。”
裴煜有些脱力的靠在了椅背上，伸手盖住了眼睛，默了片刻，道：“可是陛下一力议和。”
柳纪庸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纵使陛下主战，朝中有的是人叫嚣着议和，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点心而已，亏的他们天天叫嚷着为国尽忠，也不嫌臊的慌。”
裴煜听了这话，想着朝中情景，自己也笑了，到底顾忌着天威，意思意思的劝了一句：“先生慎言。”
又将短笺置于火上焚了，起身来回走了几圈，紧盯着柳纪庸，眼中神色坚毅，道：“如若我想出兵鸣江，先生认为陛下同意的胜算几分？”
柳纪庸也跟着站起来，微微摇头，“最多四分。”
裴煜一口气还没叹完，就听柳纪庸又拐了个弯道：“不过……”
裴煜眼中神色一正，听他继续说下去。
“若是有人在陛下跟前一力主战，这个人的话还能让陛下不得不听，那胜算就多了几分。”柳纪庸看着裴煜，似乎等他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裴煜稍一琢磨就知道他说的是谁，点点头，道：“这也不难，难得是如今他已经不再理事，就是大朝会，也不见得他会去。”
柳纪庸笑了笑，道：“不必他自己到陛下跟前去，想必陛下就会去找他。如今使臣几乎丢了性命，陛下绝不会坐以待毙。”
裴煜点点头，沉思片刻，又想起一事，道：“我请先生过来，实是另有一事。先生可知道南奕穆家？”
柳纪庸笑了笑，道：“如何不知？说起来，这穆家家主还欠着我一顿酒，不过他如今不在了，这酒也就免了。”
裴煜且不管他的往事，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穆家家主病逝，如今穆家军军心动荡，若是这兵权落在其他有心人手里，届时难免咱们大梁腹背受敌。煜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施以援手，到南奕走一趟，看看具体情况如何。”
柳纪庸闻言叹息不已，“善。就算主君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听说穆家长女穆念徽小小年纪，聪慧通透，武艺出众，自十二岁上就跟着其父征战沙场，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只是身为女子，在这军营之中多有不便，就算她有心执掌穆家军，也恐难以服众。若是真到了主君说的那个地步，性命难保矣。”
裴煜自然知道这内中辛苦，若是他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要历尽艰辛费心保命，恐怕他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
“既然如此，我写封信，先生带在身上，穆夫人一见便知。只是如今已近年关，天气又冷，出行不便；可若等到年后春暖再去，又怕事久生变，先生……”裴煜面露难色，实不忍说出让他现在就启程的话。
“无妨，”柳纪庸笑着摇头，“恒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在何处过年都无所谓，只是不如在咱们家暖和罢了，”说到此处哈哈笑了，又道：“事不宜迟，待我收拾一下，明日即可启程。”
裴煜忙起身行大礼，正色道：“煜多谢先生。”
柳纪庸忙扶住他，回礼道：“主君何须如此？我自来府中，衣食住行皆受恩惠，又深受主君信重，难以回报一二。如今不过南去走一趟，不值得什么。”
又想起一事，笑道：“仅有一事，我此去南奕，恐怕赶不及小公子降世，届时还请主君写信告诉我，让我这小老头也跟着沾沾喜气。”
说是小老头，也有些夸张，如今柳纪庸不过四旬年纪，虽然蓄了须，倒也不显老态，身姿依旧挺拔，儒雅端正，行走间潇洒飘逸，望之可亲。
裴煜忙应了：“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