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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情寡性(“驸马出言无状恳请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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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腾宽慰道:“上个月你养病的时候,  三公主派人送来不少名贵药材,四公主也曾给你送过厚礼。她们二位都是你的亲姐姐,顾念着手足之情……”

    若缘忽然道:“你不晓得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就别为她们争辩了。”

    卢腾非要说一句:“阿缘,我们在京城不争不抢,  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他搭着她的袖摆,  而她甩开了他的手:“我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谁能做我的依靠?那天要不是侍卫来得及时,我早就溺死在了水池里,你眼中所看到的,就该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卢腾本就不擅长与人相处,听她的语声中含着一丝怒意,他不由得沉默了半晌,马车还没停稳,  她竟然撂下了他,  独自走出马车。

    临近戌时,天更冷了,料峭的寒意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双腿直打哆嗦,好似飘零的落叶,既狼狈又可怜。

    她倔强地仰起头,  环视这座巍峨的皇城。此处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人都被锁在笼子里,  人人追名逐利、捧高踩低,她想逃也无处逃,  挣不断身上的枷锁,只好奋力一搏。

    卢腾还在她背后追她:“阿缘,阿缘!”

    天冷地滑,卢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有一位侍卫眼疾手快,顺手拉了他一把。他连忙说:“多谢……”他瞧见剑柄上刻着“燕雨”二字,便道:“燕侍卫?”

    燕雨恭恭敬敬道:“不敢当,殿下请多小心。”

    卢腾转过头,这才发现三公主的马车就停在路旁。

    三公主穿着一件金缎银丝的织锦鸾袍,外罩着牡丹暗纹的黑色斗篷,宫灯照耀下更显出天潢贵胄的风采。她的驸马顾川柏也是一身的锦衣华服,光彩耀目,临风翩翩,气度非同一般,也难怪天下读书人为他起了个美称叫“栖霞客”。他就像是栖游于烟霞的一位红尘客,俊美之中还有三分风流倜傥。他比卢腾稍微年长些,仪容举止都远胜于卢腾,自然而然有一种出身于簪缨之族的优雅隽逸,令人自愧不如。

    迄今为止,卢腾只见过顾川柏、谢云潇两位驸马。

    顾川柏的容貌已是万里挑一的出众。谢云潇更是美若天仙,犹如高不可攀的皎洁明月,定力差的年轻人见到谢云潇之后,甚至春心摇荡,久久不能回神。而且,顾川柏和谢云潇的家世十分显贵,卢腾与他们相比,活脱脱是烂泥地里长大的平民。

    卢腾有意避开顾川柏的目光,怎料顾川柏朝他走了过来,对他笑道:“妹夫,一个多月不见,你近来可还安好?”

    卢腾双手揣袖,躬身作礼:“多谢姐夫记挂,我自己的身子无碍,只是阿缘……五公主殿□□弱气虚,调养了将近两个月,近几日才刚见起色。”

    顾川柏仿佛是卢腾的兄长一般,温和又亲切地嘱咐道:“五公主病体未愈,尚需调养。你务必谨慎小心,勉力侍奉公主,此乃驸马的职责所在,绝不可假他人之手。”

    卢腾低头不语,顾川柏略微一瞥他的神色,又说:“你府上若有什么事,需要旁人帮忙料理,知会我一声即可。你我是连襟兄弟,自当多多照应。”

    卢腾正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心头的杂绪一时百转千回。他讪讪一笑,客气道:“谨遵您的吩咐。”

    顾川柏与卢腾一同行走于宽阔的宫道上。他们二人都跟在方谨的背后,距离方谨尚有三丈远,遥见她的锦缎裙摆滑过玉砖,落下一道幽幽的长影。当她跨过宫殿的门槛,太监和宫女立即跪地相迎,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呼:“参见三公主殿下!叩请殿下万福金安!”这声音掩盖了一切浮躁喧嚣,卢腾的心底蓦地涌起一阵寂静的凉意。

    他忍不住问道:“五公主走在前面,比三公主更早进门,那些奴婢为何只向三公主行礼,却无视了五公主?不管怎么说,若缘都是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太后娘娘宫里的奴婢也不能不守规矩,您觉得呢?”

    顾川柏竟然说:“皇城的规矩甚严,妹夫也需慎言。”

    卢腾的头脑乱糟糟的,神思都有些恍惚。他顾不上礼法,迈开双腿,跑进了宏伟的殿门,一眼望见太后、皇后、萧贵妃高居上位,而若缘跪在地下,唇无血色,额头直冒冷汗,双目满含惶恐之意。

    若缘连磕三个响头,伏地行礼,极尽谦卑。

    她这样一副谨小慎微的作态,让萧贵妃想起了远在虞州的华瑶。

    若缘与华瑶何其相似?她们的母族出身寒微。她们在皇宫里曲意奉承、忍辱负重,就像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只等着有朝一日突然发难,对敌人狠下死手——萧贵妃都想为她们赞叹一声了。

    萧贵妃突然开口道:“可怜五公主这孩子的脸色都变了。五公主身体抱恙,才刚休养了一个多月吧?”

    “回娘娘的话,”若缘答道,“儿臣的病,好了大半了。”

    萧贵妃微微颔首:“那就好。你到底年轻,筋骨健朗,恢复得快。”

    太后的眼角余光扫过一位嬷嬷。那嬷嬷站得笔直,神态一派端庄,声若洪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三公主殿下,请您四位明鉴,倘若奴才问出了差错,还请您四位金口指正。”

    太后面无异色,嬷嬷才继续问:“陈国公的幼子卢彻,打从去年九月起,四处发放高利贷,牵连了数百户平民,奴才敢问五公主,您有没有听说过此事?”

    若缘后背的汗毛直竖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道:“没。”

    嬷嬷拍了一下手掌,宫女端来一份证物,呈递到若缘的面前。那嬷嬷又问:“五驸马卢腾,曾与卢彻签过契约、做过担保,人证物证俱全,如何抵赖的去?”

    若缘尚未开口,卢腾急于辩白:“娘娘明鉴,儿臣万万不敢造次!儿臣全家上下向来知法守法,秉公为公,卢彻虽是我表弟,但我从不纵容他!我家的家训是‘清廉自守、刚正不阿’……”

    萧贵妃叹了口气:“五驸马,你贵为皇族,你家是皇家,不是卢家,可别记错了。”

    皇后也说:“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五驸马心里有什么话,当着家中长辈的面,但说无妨。这案子与皇族相关,是该有个说法。”

    卢腾一口气讲完一段话:“卢彻说他要买宅子,找我借钱,我把自己的玉佩给了他,用作抵押,他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高利贷’三个字!我是五公主的丈夫,绝不敢损害公主的名誉!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从未插手过京城的高利贷……”

    嬷嬷打断他的话:“你父母为何变卖家产?”

    若缘急忙答道:“这是卢家的私事!”

    嬷嬷道:“太后娘娘的面前,卢家没有私事。殿下,请恕奴婢多嘴,此案在民间广为人知,内阁不敢贸然参奏,还得先顾全您的体面,您不把事情讲清楚,太后娘娘如何为您做主?”

    卢腾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娘娘明鉴!宫里发下来的例银,难以支持五公主的开销……”

    “哦?”萧贵妃叹道,“所以卢家上下倾家荡产,只为供养五公主的吃穿用度?皇后娘娘,这么大的一件事,您此前可有耳闻?”

    皇后面露怜惜之色,也惋叹道:“五公主的性子庄静内敛,凡事都闷在心里。倘若她早点把难处告诉本宫,本宫会从自己的例银里支取一些,助她度过一次难关。”

    皇后还说:“去年户部的库存告罄,宫里的开支削减了一半,贵妃也是知道的。陛下一心为民,愿与朝臣、与百姓同舟共济,与日月同辉共明,实有照临之德。”

    “陛下万岁万万岁!”卢腾捧了一句场,又说,“以陛下之圣明,必能体察儿臣之冤情!”

    顾川柏微微皱了一下眉,卢腾恰巧瞥见了顾川柏的神态,就知道自己讲错了话,但他想改口也来不及了,萧贵妃接话道:“五驸马此言何意?难道你的冤情,唯有陛下能洞见吗?你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若缘代他请罪:“驸马出言无状,恳请娘娘原谅。”

    “驸马是孝顺的孩子,本宫听得明白,”皇后转过话题,温声道,“此案不会积压太久,市井中将有些流言蜚语,你们听过了也就罢了,莫要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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