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寿礼
匣子里是枚比成年男子拳头还大的寿桃，由整块翡翠制成。若是真正的翡翠，自然是价值连城。坏就坏在，那翡翠一看就是那次品料染成了翠色。
桃身下边有一块地方，颜色比周围都淡，颜色极为不自然。显然是褪色了。
坐在最上首的白老夫人脸色难看得出奇，而站在她身旁的白父更是脸色铁青，双眼冒火。
白二老爷哈哈两声，试图打个圆场，“这个寿桃个头挺大，挺别出心裁的。”
在场没一个人接他话，他反倒被对面的妻子狠狠瞪了一眼。
摸摸鼻子，白二老爷也不敢再出声。
捧着礼盒的褚岳山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他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不可能！这不是我准备的东西1
他替主子准备的也是个翡翠寿桃。但只有婴儿拳头大小，水头一般，不好不坏，是件算不上顶好，但也挑不出差错的礼物！
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染色大桃子！
殷洵相信褚岳山说的是实话。然而周围人不信。
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不就是想买个大翡翠寿桃充面子，还装什么。”
人群里接二连三响起嗤笑声。
有人故意开口，“就算买假翡翠，也不知道买个作假好点的。”
褚岳山紧盯着开口说话那几个，气到双眼喷火，抓着木匣的两条胳膊因为用力而鼓胀起来。忍不住往前迈出一步。
赶在褚岳山发作之前，殷洵转头往后瞥了一眼。
被自家主子那冰冷的眼神一压，褚岳山浑身一激灵，瞬间找回理智，赶紧低下头站好。
从褚岳山身上收回视线，殷洵那一双狭长而幽深的眼眸转而看向身边的女人。若说整个白家，最可能做出这种调换礼物事情的，应该就是她了。
所谓的任务者，难道就是她？
殷洵眼睑很薄，压着眼皮看人的时候，有些下三白眼的模样，显得格外凶冷。哪怕是褚岳山这种身高八尺的壮汉，往往也被一个眼神骇得不敢造次。
作为被凝视的对象，白繁露感觉像是被狼盯上一样，她忍不住想要摸摸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只觉得自己仿佛离死期又进了一步。
白父万万没想到，寿宴上竟然会出这种事。买不起礼物就别买！哪怕像文浩、雨霏那样，送点有心意的贺礼也行！偏偏做出这种荒唐事！简直是丢尽了整个白家的脸面！
勉强压住心里头蓬勃的怒火，白父只想着让这两人下去，好把事情压下去，不要闹大，粉饰太平。
只可惜，白繁露和他想的不一样。压下心头自然而然升起的惧意，这一刻，白繁露戏精附身！
高洁秀美的女子抬起头，一双眼睛因生气而亮到惊人，她猛地抬手，又快又狠地朝身边的男人脸颊一侧打去，口中怒骂道：“废物1
白繁露动作再快，在殷洵眼中也如同慢动作一样。他面无表情，稍稍一偏头，顺利躲开白繁露这一巴掌。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今天来送贺礼的那些名门公子们。在他们心目中，洛京第一美人白繁露，是月下白霜，是雪中寒梅，是不食人间烟火，文雅高洁的仙女。
然而此刻，仙女居然骂人了！
不仅骂人，她还打人！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另一名男子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为心中仙女辩护，“其实，其实也能理解。白姑娘肯定是太生气了，情急之下才会做出这种事，你看，她自己都还愣着没反应过来。”
人群中央，白繁露目光恨恨地望着殷洵，维持着打完人后的姿势一动不动。
虽然很丢人，但她刚才是真的被男主的眼神吓到了。
她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外公外婆是大学教授，爷爷奶奶是三甲医院副院长和护士长。她妈是翻译，她爸是外交官。她从小有画画天赋，五岁开始学国画，大学还没毕业，在国内画坛就已经有了点小名气。从小到大，她身边接触的都是彬彬有礼的文明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眼神。
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了她一样。
【宿主放心，按照剧情。男主现在不会杀你。得等到你气晕头，想害女主时，才会被男主一掌打死。】
白繁露：……谢谢，有被安慰到。
先前几次对付殷洵，殷洵对她从来没这么凶过。往好处想，说明男主越来越厌烦白月光，只要走完给男主戴绿帽子的剧情，她就能和离了！
差点被扇一巴掌的殷洵还没说什么。站在一旁的白父已经气到浑身发抖。孽障！孽障！
自从谢氏一定要替她找人冲喜还冲喜成功后，这个孽障就越来越不像话！
“好了1白父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阴沉沉地盯着白繁露，“大小姐身体不适，还不带大小姐下去。”
侍女刚想上前，屋外忽然传来仆从特意拔高的声音。
“高阳王到1
满心怒气的白父一愣，阴沉似水的神情立刻一变，显出几分殷切，快步往外走去。还没等他走出前门去迎，身着华服的高阳王已经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拜见高阳王殿下1白父急忙躬身行礼。
高阳王是先帝第四子，比当今天子小五岁，刚过弱冠之年，尚未娶妻，是个长相俊俏的青年，只不过神情之中有些傲慢。
见到白父，高阳王脸上的傲慢稍稍消散了一些，“白侍郎请起。”
白父颇有些受宠若惊，“殿下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高阳王抬眸，先是朝站在大堂中央的白繁露深深看了一眼，随后才重新转向白父，笑道：“本王得知今日乃是白老夫人六十大寿，特来贺寿。”
白裕眉梢眼角全部流露出狂喜之色，他不过是个五品文官，他家老母亲过寿，竟能让皇族宗亲前来贺寿，说出去，谁不羡慕他白裕！
“本王进来时，似是听到府上女眷身体不适？”
白裕当然没错过高阳王先前朝白繁露看的那一眼，当即朝高阳王解释道：“先前是怕小女身体不适，才打算让她拜完寿后先回去休息。但她祖母素来疼爱这个孙女，属下想着还是让她留下来为好。”
白裕一边说，一边引着高阳王上座。他先前还遗憾，露儿招婿，虽然活下来了，但却嫁了个没本事的武夫。没想到啊，露儿虽然已经成亲了，高阳王还惦记着她！
“今日乃是老夫人大寿。本王坐此处便好。”高阳王没坐白老夫人让出来的位置，而是坐到了稍微下边一点的位置。他这个位置，正好能将对面的白繁露看得清清楚楚。
坐定之后，高阳王朝白繁露微微一笑，轻轻眨了眨眼。
重新退回人群中的白繁露面上神情冷淡，似是和高阳王只是点头之交，然而望过去的眼神却极为复杂，明媚中带着忧伤，缠绵中带着哀怨。
【系统，男主看清我的眼神了吗？】
【宿主放心，监测到男主已经注意到了你和男配的眼神交流。】
一听到确切回答，白繁露立刻收回眼神。
很好，男主已经发现她有红杏出墙的势头。完成给男主戴绿帽的任务，指日可待了！
虽然原著里，绿帽男配高阳王并没有出现在寿宴上。但并不妨碍她借着这个好机会，完成下一个任务。
本来就因为赘婿身份被人瞧不起，又因为丢人的贺礼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奚落，现在还要亲眼看到妻子和比他体面，比他有地位的男人旁若无人勾勾搭搭。
丢脸吗？愤怒吗？难堪吗？失望吗？
有就对了！
不少人都瞧见了高阳王和白繁露眉来眼去的举动。
人群中，林菀舒心高气傲，素来最不服白繁露。她一直把白繁露视作劲敌，一心要胜过她。虽然不愿承认，但得知白繁露竟然因为病重而招了个武夫入赘时，她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哪怕白繁露样貌动人，画艺高超，单凭嫁了个武夫这一条，白繁露这辈子就赢不过她了！以她的身份，将来夫婿不是官宦子弟，便是王公贵族。
没想到……
白繁露都已经嫁人了！还有个身份尊贵的高阳王愿意来捧着她！
难道她这辈子就比不过白繁露吗？！
不远处，绿衣姑娘方才收回去的泪珠子这回终于掉下来了。
太欺负人了！
凭什么白繁露都嫁人了，还有年轻俊美的王爷纡尊降贵借着祝寿之名赶来见她？！
程月秋嫉妒得眼泪汪汪。
……
不少人原本打算在白府用完寿宴后便回去，但在见到高阳王留下来之后，纷纷改了主意。
大梁世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饭后，有些客人在前院聊天下棋，也有部分客人在白府花园里玩。
女眷们所在的花厅和男客们所在的前厅相隔不远。
白老夫人坐在花厅里，时不时能听到前边大厅里传来的声音。
“殿下不玩了？”
“下了这么久的棋有些乏了。本王去花园里走走。”
没过一会儿，高阳王在婢女带领下，走进花厅，朝白老夫人问了声好，接着穿过花厅朝后花园走去。
白老夫人没错过高阳王离去前，朝左边看得那一眼。她朝左手边看去，大孙女坐在她娘身边，脸上带着几分倦容，弱得仿佛会被风吹跑。白老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喜。
病恹恹的，也不知道那些个官家少爷到底喜欢她什么。白老夫人不喜欢谢氏，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孙女。
略一思忖，白老夫人挂上笑容，“露儿看着好像有些乏了，不如去花园里走走。”她说完，又朝坐在白繁露不远处的三孙女白与晴招招手，“晴儿和你姐姐一道，也去园子里逛逛。今天天气好。”
白与晴生母是姓孙，是白老夫人娘家的姑娘。当年若非谢氏横插一脚，她早就让裕儿娶孙氏为妻了。
与晴又漂亮又活泼，比谢氏生下的闺女好了不知道多少。白繁露就算再得高阳王喜欢，也已经成亲了，与晴就不同。只要高阳王喜欢她，他们再努努力，哪怕做不成正妃，也能做个侧妃。
一想到将要成为王妃，白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