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过去，放过自己
再次来季家，戚沅很自然的走了进去，俨然像一个外来客。季府的下人今年又换了衣服，让人眼前一亮，就连院墙内的陈设都改变了许多，或许是换了新物件，让府里的物品都有了生气。
她感叹着姜氏的离去，让她们有了自己的想法，被规矩约束下的郡王府，虽然有着王府该有的风范和严谨的家风，但也在爵位传承的桎梏下，让人遗忘了父亲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才拼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回戚沅直接被引进客厅，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大家都在院里晒太阳。
符明珠抱着刚换完尿布的儿子，又兴冲冲的往院里走去，戚沅正朝着这边走来。
“母亲！”戚沅隔了几尺远便开始叫了。
符明珠没想着今天来这么早，忙在石雕处等她，“阿沅，今日来得好早！”
戚沅笑着说:“今儿个天气好，便来早些了，团团她们呢？”
“她们两个小的不还是在院里玩一些石头野草，少鸿和絮柔看着你弟弟呢，我们在那聊着天还说你这两天会不会有空呢。”
戚沅接过弟弟，结果他认生，立马“哇哇”大哭起来，符明珠忙在一旁拍着。
戚沅怎么哄都不行，无奈又还给符明珠，这一抱立马不哭了。
“怕生呢，除了我和两个奶娘，谁都不要！”
戚沅知道这样的小孩最是难带，稍稍放下一会都不行。
二人去了院子里，絮柔和季少鸿忙站起身来，“大姐来了！”
符明珠笑着说:“你们姐弟几个在这晒好太阳聊聊天，我找宋姨娘去。”
戚沅点点头，摸了摸圆圆的小脸蛋，像是刚剥壳的鸡蛋，又从怀里给她拿了个玩偶。
圆圆高兴的“哇”了一声，“这娃娃做得也太可爱了！”
戚沅笑着说:“喜欢就好，你和姐姐一人一个。”
圆圆忙送去给团团一个。
絮柔忙问:“这布娃娃样子倒有些像胡人的服装！”
戚沅随口一说:“谁知道呢，我与公主在瓦舍玩时，一个小贩卖的，我见了别致，便买了两个。”
絮柔惊讶的站起来，“姐姐去过瓦舍？”
季少鸿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提。
戚沅知道她们年纪小，不让触及的地方越是感到好奇。
只含糊的说:“去过一次”
季少鸿也问她:“姐姐如今在女子书院，听说学问大有长进！”
“有没有长进只有自个儿知道呀，不过比你们男子书院少了些乐趣。比如他们玩蹴鞠，骑马射箭，有时候也扳手腕论剑，女子书院规矩严格，每天也只能看看书。”
絮柔去了也才知道乏味，“好不容易休沐了，我们说点别的吧，前几天姐姐不是去了明郡王妃的梅花宴吗？听说有三位姑娘大放光彩，说不定有机会当世子妃呢。”
“我没有到宴会结束就先离开了，前两位是窦鸢和曹菍菲，这第三位是谁？”
“听说是新任鸿胪寺少卿的妹妹，貌美如花，冰肌玉骨，一舞惊动所有在场的夫人小姐，公认的第一啊！”
戚沅懊恼道:“那真是我没眼福了，当日没仔细看，错过了她的精湛舞姿。”
“姐姐当时没讨个彩头回来？听说明郡王妃拿出两颗夜明珠，比葡萄还大！”
“京都城的宴会你不懂，等你大点了就知道我为何早些走了。”
一旁的季少鸿无趣道:“什么夜明珠……都是俗物，只有文房四宝才是无价之宝！”
絮柔见他与自己唱反调，不服气的辩解:“你说是俗物，那你把你头上的金冠拿下来，把你的玉佩取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呛起来了？
戚沅忙阻拦:“好了好了，你们各有各的理，往后你们两个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自然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
季少鸿摇摇头，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听说郑河兄又作了一首诗被琉璃阁收藏，不知我何时才能达到他那样哦。”
絮柔倒没忘他刚刚的嘲讽:“等你啥时候考个举人再说吧！”
季少鸿“蹭”地一下站起来，“哼，你有本事你也考一个去？”
“我是女子耶，才读了几个月，你可是读了好几年。”
两个人与其说在院子里聊天，不如说是拌嘴，戚沅在一旁当和事佬。
等布娃娃被团团和圆圆弄脏了，季汉卿也回了，门卫给他说戚沅来了，他便直接去大院里了。
符明珠正准备叫他们吃午饭，夫妻二人碰到一块。“相公，今日朝廷没什么大事吧？”
“就是苍南和西宁的问题，叛军和我军仍在僵持，苍南也算收回了一半，但是预估他们将兵力集中到西宁去了，这么多天钟将军不断轻易取胜，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你们朝堂之事我也不懂，这打仗的事我们也别掺和了，就是做一些后勤补给。对了，阿沅正在院里头呢，一会你看是你说方便还是我说方便？”
季汉卿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还是我说吧，毕竟是我的亲闺女。”
饭桌上宋姨娘还是像以前一样热心的布置着，姜氏一走，符明珠便让她上桌吃饭了。
戚沅看着自己喜欢的菜，感激的对她说:“又为我辛苦一上午了，以后姨娘不必这么麻烦，你们吃什么我跟着吃就行了。”
宋姨娘为她添了一碗汤，温柔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小姐好久没吃了，可不得做好一些，这鲍鱼用鸡汤煮的，您尝尝！”
她不用吃，就知道很鲜美。忙双手接了，季汉卿也给符明珠夹了一筷子。
季少鸿还吃醋说:“今儿个沾了姐姐的光了，京都城都好久没见海鲜了，姨娘今日倒舍得拿出来。”
季汉卿拍拍他的头:“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还吃味，季府少你一嘴了？”
絮柔见他被父亲教训，心里别提多开心。
这顿饭算是在季府吃得最开心自在的一次，宋姨娘等人带着餐具走了，季汉卿便开始紧张了。
“阿沅啊，这外头天气也冷了，不然……就回季府来住吧。”
以前她没答应，现在也同样不会答应。戚沅只笑着同他说:“上次我请舅舅给我娘看病，她已经好了，所以我以后都不会住进来了。”
季汉卿不可置信的呆愣住了，拿茶杯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符明珠僵硬的笑了笑，“阿沅你是说……你娘这里也都好了？”她委婉的指了指头。
戚沅盯着季汉卿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若住进来，我们娘俩相见就不方便了，所以我打算自己买个大宅子，以后将我江源的舅舅也接过来住。”
他还想着娘一走，戚沅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现在文仪好了，更没机会了。
季少鸿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如何开口，季汉卿对着絮柔说:“絮柔，你和你哥先回房去，我们还有别的事说。”
季少鸿不解的躬身告退，出门后又问一旁的絮柔:“爹他们在说什么？”
絮柔可能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但是并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毕竟也关乎季家颜面。
“哥，你就别管了，那都是大人的事。”
屋里的符明珠则是一阵心慌，“那你娘清醒后，还是打算与那个庄户人一起吗？”
戚沅点点头，“是的，虽然我娘对我爹存着仇恨，但是她有了尤叔后也接受了他，所以我不能搬回季家。”
季汉卿捂着头，他倒不是担心出丑，就算事情全部浮出水面，他都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懦弱了。
只是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也要越来越远了。
“你娘……我欠她太多，想要我这条命也没什么，只是我如今还得养着季家老小，等他们长大后，要我怎样死我绝无二话！”季汉卿目光呆滞，心中满是悔恨。
“相公～”符明珠呢喃着，已是积满了泪水，“阿沅，季家欠你娘的这辈子还不清了，你爹当初也是迫不得已，不奢望你娘能原谅，但请给他一条生路吧。来世我做牛做马回报她！”
戚沅痛心的看着面前的二人，忙给符明珠擦眼泪，“母亲，你也是受害者，你不该承受这么多，我娘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她如今放下过去，准备和尤叔好好过日子，你们不要太杞人忧天了。”
“你娘真的肯放下过去？”季汉卿老泪纵横，又用手帕擦了擦鼻涕。
“我娘已经打定主意以后都不会在京都城生活，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这些。我在京都城也受你们的恩惠这么久，说实话，我的心里早就没了仇恨，因为人都得往前看。”
符明珠又拿袖子擦着眼泪，“你娘有没有想要的，想做的，让我们尽量弥补一下也行啊！”
“母亲，您和父亲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因为今日告诉你们，就是想对过去的恩怨说一次告别，我娘有她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困在过去，所以为了避免你们再有交集产生不快，我也不会再回季家住了。”
季汉卿无奈点点头，“以后有什么事就找爹。”
“我跟你们从来没有见外过，季家和戚家的联系，或许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只想做一个自由人。”
季汉卿和符明珠懂她的意思，她向来不喜欢这些规矩约束，也不在乎家世背景，她自己就是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