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朝会
丑时初熹,鸡鸣晨起。
今日,乃是大朝会,按武俭的官职,应该着归德将军的武官服,可武俭还是穿上了七品下县丞的官服。
武俭伸了一个懒腰,用青盐漱口,嫩嫩的丝瓜瓤,刷牙而漱,就准备上朝。
那孔雀着一身素白的亵衣,立在院子里头,惊了武俭一跳,还以为是谁家的女鬼。
“大人···可否。”
“你在教我做事。”
武俭不用听她说完,就知晓孔雀的意思,这是为了南诏王求情,才来这么一出。
“真不能留他一命么。”
“国之战,无情可言,他不死愧对大唐的八万英魂。”
武俭言罢,朝着皇宫而去,从怀贞坊到永安门可不算近,得过安业坊孝乐坊通化坊和太平坊,才到宫外的安上门。
过鸿胪寺再到永安门,这才到太极殿,武俭幸亏年轻,一路小跑,这才不算迟到。
朝上朝下,没几人不认识武俭,更没人不认识那一身七品下县丞的官服,上朝过早,武俭顺手拿了个饼,躲在角落里正啃呢。
武俭却没想到,最开始给他打招呼的会是李林甫,朝着武俭一拱手说道:“武将军立下不世之功,可喜可喜。”
“咳咳。”武俭啃着的饼过于硬,饼子沫脱口而去,喷了这左相一脸。
也怪不得李林甫是朝堂的老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顺手一抹,微微一笑,淡声道:“慢点吃,估摸着还得有一炷香的功夫,不急···不急。”
李林甫说着,伸出右手拍着武俭的后心,若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李林甫是他爹。
“无碍···无碍,我嗓子眼大。”武俭说着,正准备再啃一口。
就听到一声尖呼,皇上上朝了。
这一位李相没掐对时间,武俭一看手里的小半块饼子,一把塞到李相手里,用手在七品官袍上,擦了几擦。
李林甫一看手中的半个饼,先是一愣,也不嫌弃,后将那半块饼,塞到怀里。
唐玄宗扶着腰,落在皇座,仰着脑袋,看着后面,不用想就是在看武俭。
武俭低着脑袋,看着脚下的砖缝,贴的真是平整,这水平也就徽州的老工,才能做出来。
“武卿···上前来。”
武俭一望玄宗,摇着身子,就往前走去,正后面也是老上司鲜于仲通,这孙子又胖了一圈。
鲜于仲通也识相,微退半步,正好让武俭立在最前,无一人并肩。
“听闻,你在玉门医治好了上柱国郭令公的绝症,可有此事。”唐玄宗淡声一问,目无悲喜。
立在身后的郭令公,目色踌躇,也想不通唐玄宗怎会以此事开头。
“道门玄医,全真术法,柱国也并非绝症。”武俭说着,也想不通其中关节。
你卖关子,我卖玄机。
其实,唐玄宗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他与杨国忠商量一夜,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捧杀”。
不管是芝麻大的功劳,还是西瓜大的边功,都加在你身上,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杨国忠不认为年轻的武俭没有弱点,那我就使劲儿捧着你,不信你的尾巴漏不出来。
玄宗一听,嘴角噙笑,言道:“这世间,当真有长生之药么。”
“有。”
武俭这一句笃定,别说让玄宗眼红,满朝的百官,也是一愣。
始皇帝都没找到的仙药,你敢胡说八道,玄宗要是管你要,你拿得出么。
“武卿···胡说。”
李林甫立在身后,淡声说道:“若是当真有长生之药,那你的师父乞虚道长,怎会身死。”
武俭一笑,你跟我谈修真,我喷死你。
“人如蚍蜉,可知晓天道之无穷。”
武俭以俯瞰蚍蜉的眼神,看着李林甫,说道:“那你可知,何为修真。”
“何为修真。”
李林甫也真敢接话茬,就听武俭说道:“修真为道,历经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洞虚,大乘,合体,渡劫。”
“你猜这渡劫之后,可还有境界。”
李林甫一闷哼,听着武俭胡诌道:“天外仙界,又以散仙,上仙,玄仙,金仙,仙君,仙帝,仙尊。”
“修仙为神,一剑可搬山,断江,倒海,降妖,镇魔,敕神,一念封天。”
“仙有仙术,神有神通,一拳可斗破苍穹。”
武俭信口开河,心想以前的小说,真是没白看,这也算知识的力量。
玄宗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别的他不信,可他信道,因为他的宫内,就有一位懂“阴阳术”的阴阳家。
亲眼所见,他可召神龙,可施法布雨,姓明叫崇俨。
这位从高宗时期,就存在的术士,还活在长安之中,不过是常人见不到罢了。
李林甫听着武俭所言,也被唬了一跳,淡声道:“那乞虚仙长···。”
“破虚飞升了。”
武俭不管你信不信,瞥了一眼唐玄宗的面色,继续说道:“修道破虚,不过是走出时间罢了。”
意思就是,人死了就是走向永生的!
“长生仙药呢。”李林甫问了玄宗想问的问题。
武俭仰着脑袋,指了指天上,说道:“等我破虚飞升的时候,我给你送下来。”
李林甫一听这句揶揄,算是明白了,这孙子逗人玩呢。
可李林甫当真是老油条,接着话茬就说道:“先紧着陛下。”
玄宗一看这一场闹剧,轻咳两声,立即无一丝喧哗,淡声道:“南诏降王,如何处置。”
这才是正题!
而那一张给他的黄纸,却是问也不问。
武俭一听,干脆利落的回道:“杀。”
玄宗闭目回神,瞥了一眼杨国忠,杨国忠瞥了一眼吏部尚书张奭,张奭回过味了。
“陛下,此举不妥。”
“哦,有何不妥。”
张奭顺坡下驴,大声道:“南诏一心降唐,不可寒了南诏万民之心。南诏也不可,一日无主。若不然,以穷凶灭王之手段,恐吓藩国,谁还敢于大唐称臣。”
“屁话。”
武俭心想,既然开始喷了,那就喷死你。
“既有为臣之心,何故乱我大唐边陲,既有为臣之念,何故杀我大唐之民。”
“你为文官,却无文宗气节。”
“你可知,这南诏亡了我大唐八万士卒,这八万士卒,又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儿子。”
“若是其儿女,伸手要他之父,你该当如何。”
“若是其父母,伸手要他之子,你又该当如何。”
“一介文儒,不知沙场之惨烈,大谈善行。”
“你是提过刀,还是打过仗,空口白话,就想抹杀我大唐八万英魂。”
“文究败类,难不成异族杀你全家,你还能伸着脖子,让人砍杀,却以与人为善,宽厚谅解。”
“那岂不是大唐兵之无用,国之无用,器之无用,百官更是无用。”
“若是南诏破了长安,辱你妻女,你也要拍手称快,大呼爽哉。”
“文可不知武事,断不可无忠唐之魂。”
“若不然,那西洱海的八万将魂,寻你索命,怒骂犬儒误国,墨吏误国。”
武俭说着,走到张奭身前,盯着他厉声说道:“你也得受着。”
张奭亦是语噎,胸口一疼,一口苦血,吐了出来。
“你···。”
“陛下,心软是把刀,借给别人捅自己。”
“不杀,不足以慰我大唐英魂,不杀,不足以扬我大唐国威,不杀,不足与震慑百国。”
“若人人可触之大唐逆鳞,人人可辱我大唐天威,那不如散我士卒,拆我长城,让外敌长驱直入,坐我大唐江山。”
“但凡为其南诏求情者,可谓大唐之奸佞,祸国之乱贼,大唐之祸根啊。”
武俭言罢,跪拜在地,这一顶卖国求荣的帽子,算是扣了下来。
玄宗不敢接,杨国忠不敢接,张奭口中含着血沫,更不敢接。
“臣,附议。”李林甫站了出来,弯腰一拜,郎朗说道:“武大人言之有理,有人替罪王说话,怕是收了不少好处吧。”
玄宗看了一眼武俭,又看了一眼李林甫,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张奭身上。
他不敢看杨国忠,毕竟两人是通了气的。
南诏国有人在长安疏通关系,寻得就是杨国忠,杨国忠也不含糊,将南诏奉上的宝物,也呈给了玄宗。
昨夜,贵妃娘娘肚脐眼上的“西域宝珠”,就是南诏的手笔。
可玄宗算是看了明白,杀是杀定了,就留个全尸吧。
“张奭···你可通敌。”
玄宗这一句话,算是盖棺定论了,清流一派,算是抓住了杨国忠的小尾巴。
“臣···曾亲眼所见,吏部尚书张奭通敌。”王岳站了出来。
他不是清流之人,可他是最想扳倒杨国忠的人,也算是最恨他的人。
张奭一跪,抬着脑袋看了一眼杨国忠,眼看着杨国忠头也不回,可心里明白,若是杨国忠被拉下马,他可就死定了。
“臣,张奭知罪。”
张奭也明白,若现在不将罪行,大包大揽的往自己身上推,别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是自家妻儿的性命,也怕不保。
身为官场的老狐狸,一念之间,就将利弊要害,想个明白。
而唐玄宗想留下南诏王的性命,也并非是收了杨国忠的好处,而是想以南诏掣肘吐蕃。
到如今,鸡汤撒了,鸡蛋汤也撒了。
可他心知,武俭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