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红日照玉堂
蓝蝶儿嘻嘻笑,赶紧让开:“妹妹快来,妈眼睛看不见,看人靠手摸。”
沙金婵哎一声钻进去,上手就抱住喊一声婆婆。
瞎老婆婆摸了右脸摸左脸:“不要叫婆婆,叫妈,叫婆婆生份了。”
“妈!”
“嗯,好!哎呀,这脸蛋像鹅蛋。鹅蛋脸长好了,那可是个大美人!跟蝶儿有的一比,看来呀,我那祸害撞了桃花运了。”
“妈,我跟姐姐比差远啦!我经常生气,脸都给气歪啦!”
“嘿嘿!还会说笑话,不错!我老婆子摸来摸去,也没有哪里歪呀你还没长开呢!蝶儿啊,关照着点,我老婆子多了个媳妇了。”
“妈,你就放心吧,妹妹心好人好又漂亮。”
“谢谢妈,谢谢姐姐。”
“嗯,又是一个懂事的媳妇。金婵啊,多大了?”
“十七。”
“呀!比蓝枝都小。”
“妈,我不叫金婵了,改名儿了,刚刚姐姐起的,叫蓝馨。”
“不要改,不要改,不为别的,为你那可怜的妈,好不好?蝶儿,你说呢?”
沙金婵一听,眼眶一热,抱得更紧了,脑袋直往人家怀里拱,跟找奶吃一样。
蓝蝶儿叹一声:“妈,妹妹改名主要是想跟过去告别,她都跟沙虎割袍断义了 你就随了她吧。”
“沙虎不是东西,她那妈可怜呀,妈可不能忘。金婵啊,你妈姓什么?”
“姓夏。”
“那你就叫夏金婵,你妈也算烈女,怎么也不能丢弃了她。”
“哎呀,老娘这话在理。妹妹,这事可大了,母命难违啊,我们不得不依了。”
“你这张嘴呀,刁钻,古怪,鬼妖精!”
“妹妹,赶紧答应,不然你也精妖鬼怪古钻刁啦!”
“嗯嗯嗯,好好好,我就叫夏金婵。”
蓝蝶儿道:“诶,老娘,你怎么好像啥都知道?”
“你也不想想,家里来了新人,那祸害敢不来给我说清楚吗?他有几个胆子?你们都忙着沐浴更衣的时候,他进来什么都跟我说了。”
“他不敢骗你老人家,却把媳妇骗得好苦,害得我伤伤心心哭一场。金婵妹妹,我让你收拾他,你偏偏还逃床,这可真不地道哦。”
“哎呀!姐姐,你羞也不羞?”
瞎老婆婆哈哈笑:“金婵啊,她就是个妖精的性子,你呀,得跟蓝群学,拧她去。”
“妈,媳妇今后一定事事听姐姐的,天天笑,绝不惹您生气!”
“嗯,好!”
“真的听我的吗妹妹?”
“当然是真的,在爷那里我已经保证过,现在当着妈的面,妹妹再向你保证,一切听姐姐的。”
“那你现在回去陪着爷,让我跟老娘再睡会儿。”
“啊?现在那是姐姐的房间,爷要乱来的。要去可以,姐姐陪我。”
这下,引来一场大笑。
蓝蝶儿道:“看看,刚刚说的话就忘了。”
瞎老婆婆解围:“金婵这是敬你呢,蠢猪!鸠占鹊巢算怎么回事嘛我听说,金婵带了十台陪嫁来,东西很多,房间小了可能摆不下。蝶儿,你看怎么安置呢?”
“正房大点,正好。天一亮,我们马上腾出来。”
夏金婵道:“那可不行,姐姐是正室,正房该姐姐住!”
蓝蝶儿道:“看看,还说事事听我的,这不是处处跟我作对吗?”
夏金婵摇瞎老婆婆求助:“妈!”
瞎老婆婆道:“要我老婆子说,蝶儿你是该挪窝了,你这样叫金婵怎么过得去呢?不是为难她吗?”
金婵道:“妹妹知道姐姐喜欢我,关键我也得敬重姐姐呀?爷是讲究礼节的,也是最护姐姐的,我住正房,他得抽我!”
蓝蝶儿道:“我们姐妹计较这个干嘛呀?妹妹不是东西多吗,我那屋有些小,摆不下。再说,我不想搬来搬去,麻烦。”
“东西都是爷的,一件都不属于我,爷的东西,大家都有份,姐姐不信去问爷。”
“唉呀,这丫头,伶牙俐齿。”
“好了,别争了。这事听我老婆子的,蝶儿住堂屋来,金婵东西多,实在摆不下,就摆一些在隔壁蓝枝屋里,让丫鬟跟蓝枝一个屋。等今后你们从施南回来,就让蓝枝接手许家大院,看能不能把那边房子拔了重修新的,等房子修好,我们就都搬过去,这边留给你们哥嫂。”
蓝蝶儿道:“这好是好,那你得先想法子让他收了蓝枝,不然,我们哪有脸呢?那可是人家蓝枝的地方。”
“那你先说,准备给蓝枝一个什么名份。”
“当然是妻了,三妻四妾,妻房未满,不可能说妾的事。”
“那么蓝群怎么办呢?”
“我姐姐是不可能了,接妹妹回来的路上说了。”
夏金婵道:“哎呀,蓝群姐姐愿意吗?”
“他是一定要把我姐姐给辜负了。”
瞎老婆婆道:“那不一定,关键看蓝群的耐心。要我说,现在金婵进门,他的口子也就开了,慢慢来嘛。许家那边,许二麻子短命了,陈家大奶奶又这么恭敬,干脆就让蓝枝住过去。你们不是说蓝枝还有个妹妹可能在桃树园吗?应该去找回来,蓝枝的田地佃给外人种,她妹妹却要去佃外人的田来受刮削,这叫什么事嘛!接过来就当帮蓝枝看家。”
“妈,你的意思是我们先把蓝枝的事办妥”
“这关键要看你,你这么妖精的人,就想不到招吗?”
金婵道:“爷说过,我过来他就一妻三妾了,他还说过,要把他喜欢的,喜欢他的,全部都收了,免得将来失去了去后悔,这难道不包括蓝群姐姐”
“真说过?”
“姐姐,真说过,不骗你。”
“那好,等把你安置好,我们赶紧派人去找蓝枝五妹。妈,再迷瞪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好!”
“金婵,你到里面来,我老婆子要一手一个。”
夏金婵听见这话,缺失多年的母爱猛就寻回来了,抱着老婆婆一翻身:“姐姐快来,有妈真好!”
两个媳妇一左一右,都把嘴埋在婆婆胸口,瞎老婆婆美死了,像奶两头猪一样抱着睡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夏金婵悄悄起床,出门又去推开蓝枝的房门。
一进门,两人都被她惊醒。
三人一番洗漱,一起进厨房做早饭。
夏金婵在沙家是小姐,厨房里事一窍不通,她只能坐灶门口添柴架火。
不一刻蓝群到了,蓝群前脚到,四女子后脚到。
四女子见多了两个生人,十分诧异,蓝枝要她赶紧叫小姐,夏金婵不等她叫出口就问道:“蓝枝姐姐,这位我该怎么称呼呢?”
蓝群道:“我们都得叫嫂嫂。”
夏金婵赶紧施礼:“弟媳见过嫂嫂。”
四女子慌得六神无主,怎么突然冒出个弟媳呢?而且还是小姐。
她刚要还礼,夏金婵上来拉住:“嫂嫂为大,不可还礼。”
四女子道:“天呐!兄弟排场啊!突然给我弄一个弟媳回来,厉害厉害。诶,弟媳妇,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一来就进厨房三姐 怎么回事啊?”
蓝枝道:“你可不能大大咧咧的,这可是沙小姐,我们的恩人。你得叫小姐,怎么能叫弟媳妇呢?没规矩。”
四女子哦一声,赶紧改口叫小姐。
夏金婵对她俩的称谓有点蒙圈儿,却也不多问:“千万不能叫小姐,我姓夏,叫夏金婵,跟生母姓,大家都是姐妹,我最小,都叫我金婵好不好?”
蓝群赶紧把她扶到一边:“这里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说年纪,姐妹们我最年长,今后这个家的家务我们做个分工,你跟蝶儿管着爷就行,那可是一个不听话的主,你俩要管好,同时也要做账目收支。老娘交给我,嫂嫂蓝枝和小芸管着厨房,洗衣归我跟嫂嫂,扫地收拾房间归蓝枝和小芸。大家说怎么样”
众人都说好,夏金婵愣着:“来的时候爷跟我说,这个家大家都是丫鬟,不劳动就没有快乐,怎么好让我俩做掌柜,你们都做伙计呢?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做烧火丫头。”
众人都笑哈哈的,小芸道:“小姐,你只会读书,哪会烧火呀。”
“死丫头,你就会胡说,烧火有什么不会的。”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真小看这个了,那大酒馆里的烧火小厮不知道挨了幺师多少勺把子呢,炒肉丝需要什么火,炒腰花需要什么火,火爆盐煎需要什么火,熬锅肉需要什么火……该大火就不能是小火,该小火就不能要大火,那幺师炒菜,要大火时铲子敲锅,要小火时勺子敲锅,菜起锅勺子铲子一齐敲,他要大火时火上不来,把菜炒老了,烧火的得挨打,要小火时火上来了下不去,把菜炒焦了,不又得挨勺把子吗?”
众人都各做各的事,听小芸说得眉飞色舞,才知道烧火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小芸又道:“幺师炒菜靠的就是火候,火候拿得好,他的手艺就好,火候拿不好,等于坏了他的手艺!小姐,我们家那位,嘴多刁啊,幺师的菜不合口味,那可就了不得了!烧火小厮额头上的月亮疤左弯一道,右弯一道,七道弯八道拐,都是幺师铲子勺子的功劳。”
夏金婵听得气馁,又岂能被小芸的说道吓住:“那你去掌勺,我来烧火,我看你敢打我不?”
众人乐了,哈哈大笑。
小芸道:“小姐啊,你可饶了我吧,姑爷来掌勺也不舍得打你啊!顶多,主子们都将就着吃呗。”
蓝枝道:“那今后我烧火得顶个瓜瓢在头上,免得大小姐用铲子挝我。”
厨房内一下笑爆了。
蓝群道:“我是终于明白中间的诀窍了,原来炒焦了炒老了都不关我的事,那是蓝枝的过!要是下一回肉丝塞牙缝,你们都打蓝枝去,她烧火,老是乌起乌起的。”
正说着,蓝蝶儿来了,进门就接茬:“关于这个问题,今天总算找到毛病了,我说为什么每次炒肉丝都塞牙呢,原来是我们家的勺子铲子都太短,幺师想挝人够不着啊!”
蓝群道:“那今后你来烧火,你看我够不够得着!”
夏金婵哪经历过这种大家庭的调侃,笑得嘴抽筋。
姐妹们都是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说天真烂漫,但还真是一潭清澈,原本以为婆母有些难缠的,没想到一见面就被搂着睡。
这个家庭真好。
这顿早餐很简单,花生豆浆熬粥,香油葱花煎饼,煎鸡蛋,炒青菜,瞎老婆婆擅长泡菜,所以马家的早餐少不了泡菜。
看饭菜差不多了,蓝蝶儿夏金婵伺候马武去,蓝群蓝枝伺候瞎老婆婆去,然后八仙桌上一围,一家人不分尊卑,其乐融融。
早饭罢,卯时正,姑娘媳妇一起动手,把堂屋左边侧房做了彻底的清理,将蓝蝶儿的卧室搬入正房。
少时,张山李事光洪顺和几十个喽喽送来夏金婵的嫁妆。
马王爷没有开山立堂,袍门规矩不能约束,昔日恩人嫁进马家,蓝蝶儿岂能少了礼数,一把银票撒出去,张山李事光洪顺就跑断了腿。
这份嫁妆虽不精致,数量却非常丰厚,沙家宾客众多,听说沙虎仓促之间嫁女,那还不得纷纷巴结讨好。
大衣柜两台,小衣柜两台,雕花拔步床一台,平头柜、角柜、书柜书桌梳妆台、雕花饭桌雕花椅,全都是笨重的家伙。
打开所有柜子,里面尽皆塞得满满的,铺笼罩被,五花八门,绸缎布匹,五颜六色。
这么多的东西,夏金婵只拣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个小衣柜,一个书柜,一张书桌,一个梳妆台,其余东西尽皆与姐妹们分了。
这样一来,马家的每一个卧室几乎都有夏金婵嫁妆的影子。
新房布置好,大红喜字一贴,灯笼一挂,大门小门换了对联,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是美景良辰,马王爷又要大婚了!
这一次,马家要大摆宴席,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全都要请。
太和十排几十个兄弟派出去,请帖一撒,丰乐场振动。马王爷狗日的踩扁了猛虎堂,本事大了,牛逼真不是吹的,得随礼啊,小气了就把那王八日的得罪了。
德盛酒楼接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单,六十桌八大碗,二十两的高标准,掌柜的脸都笑烂了。
猪招官,周乾干二人提前有预约,老早赶到德盛酒楼帮忙主持张罗。有了这二人,张三爷,杨小山,陈济堂不请自来。
这一下 大堂口,小堂口,丰乐场的商户,大小生意,丰乐场之外十里的江湖同道,人未到银票先到。
到这里送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绅士,一日之间,马武光银票就收了五千余两。
看礼单,再一估算,六十桌酒宴就不够了,马王爷大手一挥,福成酒馆再定三十桌。
杨小山慌了,他那个小酒馆,十桌可以,二十桌就难以招架,三十桌就得添桌椅。
不过,若尽全力,到明日午时,应该没问题。
次日一早,艳阳高照,丰乐场人欢马炸,前呼后拥,都要到马王爷家去赶礼。
再看马家,那真是红日照玉堂,喜气冲九霄。
院门外的通道,红绸灯笼两边挂,喜字红花树上贴,太和十排的兄弟挂红绸,别红花,耳目一新,左边十人,右边十人,沿途站立,满脸堆笑。
张山李事光洪顺三人则满身装扮,一脸喜气,站于路口躬身站立。
院门口一左一右两张方桌,陈满堂站左,宋拐子站右,二十坛金泰祥摆在地上,三十六只酒碗分两边斟满。
蓝蝶儿在南厢房堂屋门口摆上两只箩筐,搭好书桌,备好纸笔,拿架势坐好,蓝群则站旁边负责收银子。
马武一身大红,亲自把那三千响的大红礼炮在堂屋门口绕了三圈,火焾子一触,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一时间硝烟弥漫,炮渣子满院蹦。
炮声一停,大门外一片嘻哈喧哗,亲朋好友纷至沓来,恭喜贺喜之声爆满。
进门一碗酒,几句祝福,几句家常,然后直奔写礼台。
到这里送礼的就是平常人家了,也是客源主流。
这下,蓝蝶儿蓝群有得忙了,马王爷混不吝,这几年名声大噪 关照不关照的先不说,路子得铺好,所以一上来就把写礼台围了个风雨不透。
邻居赶礼基本都是打肿脸充胖子,送二两的,那是穷人,送五两的,也是穷人,不过有点打肿脸充胖子,送十两二十两的大多都是小生意人,能送五十两一百两的就算是富人了。
客人写了礼,支客的负责往酒楼里疏散,来的来,去的去,人越来越多,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马武站大门口拱手抱拳,进门的,出门的送,视线里尽是笑颜,耳朵里尽是祝福调笑。
马家今日无闲人,两个傻子和双头娃老早就被安置到邻居家去了,负责跑上跑下,端茶递水的都是太和十排的弟兄。
新房内,夏金婵大红盖头坐于帐帷之内,右手挽着瞎老婆婆,左手挽着小芸,蓝枝,马二嫂子,蓝菊蓝春一边陪着,四女子负责端茶递水。
听窗外事,看眼前人,夏金婵百感交集,瞎眼老娘不问世事,两位夫兄就是两个废人,夫郎二十出头,就成了马家的擎天玉柱,这样的名望声威,人脉关系,何其不易。
她本以为客栈的两桌喜宴就结束了她的大婚之礼,哪想到还会有今日的盛景。
辰时末,听院外一声一声往里传:“周大人周乾干到!褚大人褚唤臣到!黄大人黄福生到!陈通判陈亨吉到!杨镇长杨蒿到!”
马武赶紧出迎,老远拱手:“哎呀各位大人,谢谢赏光!谢谢赏光!”
周乾干道:“属狗的!又一个美娇娘到手了,恭喜恭喜。”
“好生说话,请!”
“哈哈哈……”
猪招官道:“马爷,我等是特意来观礼的!”
“好说好说,请”
黄福生道:“恭!年年有今日!贺!岁岁有今朝!”
“好生说话,请!”
陈亨吉道:“马爷,美景良辰,良辰美景 ,祝,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陈大人,多谢多谢,请!”
杨蒿一拱手:“马爷,新婚……高乐!”
“杨镇长,请!”
陈金堂宋拐子拦住去路:“各位大人,想进喜堂,喜酒先尝,请!”
五人各端一碗酒,都跟着黄福生喊:“恭!年年有今日!贺!岁岁有今朝!”
五人起喊,惹得排队的宾客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