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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晓大义铁山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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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文闻言,笑着对赵老三道:“老三,怎么样?我就说这个道理莫大师一定懂,你还不信,非要跟我打赌,怎么样?”

    赵老三脸色一红,冲莫道是拱手:“大师能这样想,那就证明了大师的人品。但是,大师有没有想过,你们身上的股票将会给你们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税刚道:“三爷,怕危险就不会做,它不过是一张纸,一把火烧掉什么都没有了。”

    税猛道:“要我说,也是一把火烧掉,灰都不留给蒋黎宏。”

    赵老三笑了,看向其他三位:“大师,你怎么看?”

    莫道是道:“三爷,这玩意儿害了不少人,照我的意思也是烧掉了事。但若,赵爷有要求,我们也可以考虑。不过,只一点,无论如何不能还给蒋黎宏。”

    张老三拱拱手:“大师,你们把他给劫了,我个人拍手称快,怎么可能主张还给他?但是,一把火烧掉,不太好。为什么呢?我看还是让二哥解释给你们听吧。”

    莫道是冲赵子文拱手:“那,赵爷但说无妨。”

    赵子文道:“大师啊,川汉铁路的修筑,其实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虽然它暂时不能切切实实地给穷人带来好处,但对于国家、对于民族来说意义非凡,我们不能因为得不到好处就出来反对,这是不明智的。蒋黎宏自以为为国为民,理大于天,丝毫不顾民间疾苦。他一直认为我赵家是全县最大的钉子,会妨碍了他摊派股票,故而到首饰垭去耍了一圈威风。他三年一股的布告一出,首饰垭民众没办法,纷纷买股,大家再苦都顺应他,我们不当那个钉子。但是,从他龙王会上那番言论来看,他丝毫认识不到自己的过错,而且大有变本加厉的势头。这种势头,摆明了是想拿大道理把逼死四条人命的滔天大案掩盖过去,这怎么可能嘛,绝无可能!他这个人,自高自大、目空一切,放个屁都想把地上砸个坑!而且硬说他的屁是香的,来历非凡!别人想说臭都不行!甚至还要把这个屁拿来强加于人,从而把全县人都视作牛马畜牲!好嘛,他既然说他的屁是香的,那我们就凑合他一把,给他添点儿料,让他多多的放屁,然后再看看,他放的到底是香屁还是臭屁!”

    税勇噗嗤一声笑出来,竖了一个大拇指道:“赵爷这个比得好!”

    税猛笑道:“怎么不是呢?那股票就是府衙给他的豆,杨铁山、蒋黎宏都是那卖香屁的人,蒋黎宏看杨铁山卖得火热,他就急了,所以昧着良心强加给每一个人。”

    税钢道:“可惜他放了一个臭屁,熏死了不少人!”

    税猛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个放臭屁的!”

    赵子文连连摆手:“不,杀了他就污了你的刀。”

    税猛道:“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赵老三道:“不如还一个臭屁还给他,让他吃下去,变成一泡稀屎烂在裤裆里,省得污了各位的刀。”

    税钢税勇税猛包括莫道是都尽皆错愕,余德清道:“怎么还?把股票还给他?”

    赵子文道:“不是还给他,而是还给杨铁山,股票要卖,铁路要修,但不是要穷人卖儿卖女来修,而是要那些有能力的商户、大户拿钱来修。蒋黎宏嘛,就当他吃了一颗巴豆,要兜着一裤裆臭屁去见总督大人,这样岂不是最好?”

    莫道是听得分明,同时也沉默了。

    余德清正色道:“这……是大少爷的意思?”

    赵子文点头,末了道:“不过,我们不能做那强买强卖的事,一切由大师和各位义士做决定。行,寅时送你们过江;不行,同样寅时送你们过江,刚才的话就当没有说过,大师意下如何?”

    莫道是沉吟片刻:“不知大少爷要怎样让他吃臭屁,具体怎么做,我等能参加吗?”

    赵子文一听,也是沉吟片刻方道:“按照大哥的意思,做这种事,大师等人应该回避,因为要上蒋黎宏的公堂,有相当的风险,毕竟,我们只归还股票,并不归还银子。”

    赵老三道:“银子权当是各位的辛苦费,他蒋黎宏出得起出不去都得出,不然他不长记性。”

    莫道是表情凝重,笑着看向各位弟子。说实话,股票在他们手里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一把火烧掉,让它永世不得害人。

    但是,如果能让它去害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又不失为一件好事。再说,川路公司的股票烧得完吗?烧了一股有二股,烧了二股有三股,它毕竟只是一张纸,并非真金白银,烧得快印得快。川路公司要多少这样的纸没有?既然有这等算计,冒一回险也无所谓了。

    莫道是思虑再三,看着弟子们道:“我认为应该相信赵爷。”

    余德清道:“我虽然不知道赵爷怎么操作,但我绝对相信你们。”

    税钢税勇税猛三人也相继道:“我也相信、我也相信、我也相信!”

    赵子文大喜,当即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并对众人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莫道是师徒闻言,尽皆大笑不止,然后分头办理去了。

    次日黎明,杨铁山帅众反回丰乐巡防大营,下令江狐狸好生看管税狠人、王贵和康卢氏三人的尸体,又令张三爷统计伤亡名单,该抚恤的安排抚恤,该治疗的安排治疗,自己马不停蹄去赵家木器行拉了三口棺材,将税狠人师徒及康卢氏三人敛装了,命杨蒿张贴安民告示。

    告示一出,税狠人的死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全城百姓,有立案焚香磕头的,有披麻戴孝闭门守礼的,也有对着祖宗灵牌拍手称快的,但此时对于马武来说却是坐立不安。

    这就说明税狠人真的存了死志才去闯康家渡,要不然张山李事光洪顺不可能劳而无功。

    一死死三人,怎么跟余德清交代?税家子弟还不得跟他杨铁山血战到底呀?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收服余德清的计划大有可能因此泡汤。

    捱到巳时末,张山李事光宏顺回来了,这三人忙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竟然带回来一个消息说,税家子弟跟赵子文有了联系,得知税狠人死后都哭去了,没人提及报仇的事,莫道是和余德清提出要留下来收埋税狠人尸骨,赵子文叫他们放心,说杨铁山一定会厚葬税狠人,他敢打包票。

    马武骂道:“好你个赵子文,你个龟儿子这个时候来插一脚什么意思?”

    张山道:“哥诶,赵子文的意思很明显,要莫道是他们跟他走。”

    马武道:“余德清怎么说?你们有没有问?”

    光洪顺灰溜溜地:“问了。余德清咬牙齿,他那几个师兄要拔刀……”

    马武气得转了两个圈,劈脸骂道:“你们好歹救回去几个,他要拔刀杀你?”

    光洪顺道:“好歹莫道是劝住了,余德清最后又道歉,说走马帮的事要给他时间考虑,考虑好了,要去就会去,不去就不会去。”

    这话让马武心头痛,不是推脱之词吗?

    张山道:“哥诶,这种时候你叫人家怎么答复你?等他气消了,也许想法就不一样了,毕竟,我们也想把他师傅救出来不是?当时那种情况,康富比谁都清楚,这能怨我们吗?”

    马武道:“那他们有没有说他们去哪里?我到哪里去找他?”

    张山李事光洪顺三人面面相觑,李事道:“哥诶,你就那样稀罕他们吗?都这样了……”

    马武道:“废话!不稀罕费那么大劲干什么?他想跑?门儿都没有!”

    李事道:“赵子文说了,他们去成都,赵老三还说,县城有人卖香屁,请你去县城看人卖香屁,想要余德清跟你走,可以到成都小南门去找他。”

    马武不知卖香屁是何意,不禁脱口骂道:“好你个赵子文,你把他们弄成都去什么?妈拉稀的,你知不知道你要坏爷的大事!”

    但下细一想,噗嗤一声笑出来。

    卖香屁是个什么玩意儿?

    难道他要收拾蒋黎宏?

    老子倒要去看看,什么人敢说他的屁是香的,而且胆敢拿来卖。

    于是又问道:“估计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哪里?”

    光洪顺道:“我们走他们就走,应该已经到周堆了了。”

    恰在这时,手下爪牙来告,看见周乾干带兵来了丰乐场,跟一群泥人似的,狼狈不堪,正在水西门吃午饭。

    马武哪里还顾得上周乾干,他得赶紧去县城看看,无论如何,他锁定的姨姐夫姨妹夫这两条鱼儿不能让赵子文摸走,摸走了,谁来替他的马帮披荆斩棘?

    于是,赶紧跟蓝蝶儿讨了几粒碎银子,急匆匆地独自出门去。

    刚到城北,远远看见杨铁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自己前面走。

    小跑着撵上去一看,杨铁山乌鸡眼一对,面上阴阴沉沉,难看之极。

    二人相遇,杨铁山见了马武,如同没见,依旧一副谁欠他八百文的架势与其擦肩而过。

    马武叫道:“诶!怎么回事?你眼睛又长到头顶上去啦?”

    杨铁山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道:“滚!”

    马武一怔,嘻嘻笑道:“不对呀,你得逞了,怎么还这副嘴脸?莫哭莫哭,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回县城去看看吧,说不一定大老爷会给你带来什么惊喜呢!”

    杨铁山回头怒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放个屁都是香的?”

    马武一愣,哈哈大笑:“那倒不是,不过你羊杂碎放屁绝对是香的!不信你就去县城,保管有人要买你的香屁。”

    说罢扬长而去,边走嘴里边喊叫:“卖香屁咯!卖香屁!五十两银子一个!十个打八折!五十个打五折!谁买谁发财!卖香屁咯!卖香屁……”

    杨铁山被他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个神棍,说他放个屁都是香的,他马上就开染坊,这是什么意思?

    现如今,蒋黎宏的股票丢了,上头绝对要追责,税狠人死在自己手里,他的余党也绝不会干休,马武这厮……又憋着什么屁?

    带着一腔的疑问和一脸惨淡愁云走回自己的老宅,一进门听见嘚嘚嘚的木鱼响。杨铁山心一沉,老娘信奉佛主多年,从未在家里敲过木鱼,今天怎么想起把木鱼搬家里来敲了?难道什么事把她惊着了?

    走进堂屋,老娘果然跪在神龛前,手捧木鱼,边敲边叽咕。

    杨铁山一声叹:“妈,你这是做哪样?这么大岁数了,这样跪着受得了吗?”

    老太太回头一看,木鱼不停,口中念道:“铁山啊,我不敲,就没人替你敲了。你老汉做了一辈子穷秀才,不争名不争利,只为争一口气,他死的时候是怎么交待你的?”

    “妈,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桌子上吧。”

    杨铁山缓缓转过身,桌子上方方正正码着一堆股票,走近一看,股票之上赫然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奉师命,股票交还给你,若再帮着贪官祸害穷人,甚至穷追不舍,定取你性命!

    杨铁山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兴师动众,为了拿回股票大开杀戒,没想到人家竟然将股票双手奉到府上,这叫什么事啊?

    杨铁山啊杨铁山,你简直……!

    还有何面目大言不惭,说什么斩妖除魔、说什么为国为民,到底谁是妖谁是魔?人家这是为什么?

    想到此,杨铁山颓然坐到板凳上,泪水唰地就下来了,凄然道:“怎么会是这样!”

    老太太听不全懂他这意思,停了木鱼叹道:“唉,老啦,没得用了,敲了这一会儿就敲不动了。铁山啊,人一辈子有许多事情都想不到,灵神不保悖时人,不做亏心事,就不怕人悖时。我不敲了,悖时不悖时由天吧。”

    “妈,我没想做亏心事……我只是害怕别人做亏心事……你……你不用为我担心……”

    杨铁山流着泪,努力想把话说完整,可偏偏还是断断续续。

    老太太没有看到杨铁山痛哭流涕的样子,只当他被吓着了,安慰他道:“我没有为你担心,我只是担心冤死的人太多了,大眼睛菩萨也会看不清楚。……好了,不多说了,你去歇会儿吧,我去给你弄口吃的。”

    老娘常把大眼睛菩萨挂在嘴边,大眼睛菩萨是谁,杨铁山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做的许多事都瞒不过老娘,甚至杨小山买了多少股票都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股票的命运如何,怕是大眼睛菩萨也不清楚吧?

    管他呢,要报应就找他杨铁山吧,跟老娘一点不沾边。

    “妈,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有急事要出门,马上就走。”说完,还是忍不住又问道:“他……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老太太莫名其妙,一张老脸十分迷惑,反问道:“你说谁?哪个为难我?”

    “送股票来的人啊?”

    老太太看着他,摇摇头,颤巍巍跨出门:“我都不晓得这些票票怎么钻出来的,谁会为难我这样一个老婆子把你那东西收拾好,我可不给你看管。”

    这老太太竟然不知道这有多凶险。

    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杨铁山一抹眼泪,站起来撵出门道:“妈,去成都跟柳枝和穗儿一起住好不好?一家人彼此有个照应。”

    老太太站了站,倔犟地回答道:“不去,我就守着我的老宅子。”

    “妈,我求你了。”

    老太太不吃他这一套,头也不回:“我去赶个庙子,你出门把门锁上,钥匙我拿走了。”

    说完,提了个香篮子径直走了。

    杨铁山愣了一会儿,寻了根麻袋进屋,把股票一股脑儿全塞进袋子,然后提进自己的卧房,往柜子里一塞,一把锁锁了,骂道:“税狠人,你是故意来死在老子手里的,你这个蠢货真不要脸!”

    骂完,大步出门,在杨家三巷叫了抬滑竿,一屁股坐上去道:“快,去县城。”

    芝兰老茶馆

    今天的生意火爆异常,满茶馆的茶客都在为县衙失窃案争相发言。

    一个道:“这种事,量他蒋大麻子不敢往上报,报上去不但乌沙保不住,搞不好性命都有亏。”

    另一个道:“不报?不报他拿什么来填这个窟窿?十个麻子九个怪,我敢跟你打赌,他指不定憋着什么损招呢,绝对要报。”

    又一个道:“我听说从桃树园郑矮子那里刮来的银子都遭洗白了,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给他留下。那一帮跑腿的看到留下十来个就死了六个,血糊糊的,当时就麻爪了,除了巡防营的兵,没有一个敢上前,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死在大堂上。”

    “你这话没人信,别人我不敢肯定,猪招官、黄福生两个也敢开溜不照应?再说了,这是失窃,他完全有理由把一切罪过推给巡防营留守的兵,他急归急,恨归恨,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怎么会有你说的那样窝囊。”

    “这个蒋大麻子阴险的很,他又不是猪,你们听到的绝对是鬼话。”

    “就是,听风就是雨。昨天晚上我还听说猪招官大半夜出来敲刘烧腊的门,又是酒又是菜,刘烧腊那些卖臭了都没人要的猪脑壳肉连一根毛都没有剩下,就连李拐子柜台上的花生米都赊光了,偏你们把他说得如丧考妣,哪个信嘛。”

    “死了五六个,他还有心思喝酒?”

    “死的又不是他老汉,他连酒都不喝了?你说话才笑人。要我看,最倒霉的是巡防营的看守,大白天睡大觉,大意失荆州,下场绝对一个字,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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