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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命中只有三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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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边突然跳出一人来接过去道:“没有,没有,你三舅舅是好人,老子刚刚造出来的好人!”梁霸王闻言前后一看,哈哈大笑道:“张三爷、陈满堂、陈金堂、陈瑞堂、陈响堂你们怎么都来了可惜啊,怎么不到杨家去做客呢错过一场好戏啊!”张三爷直瞪着刘有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做你姐的嫖客!”刘有地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出,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准备趁其不备闪人跑路。梁霸王则一拳横摆,直击张三爷门牙,嘴里骂道:“吃屎的嘴!”张三爷骂出口时就知他有此一着,早已下蹲避开,双拳齐出。梁霸王中招,噔噔噔退三步,不由分说,揉身又上,左勾拳、右勾拳,恨不得将张三爷脑壳砸烂。

    刘有地拔腿就跑,奈何舍不下箩筐里的三斗米,被陈家五虎赶上,按住就打。箩筐被掀翻,白米洒了一地。刘有地怒了,奋力挣脱,爬起来操起扁担大吼一声:“老子要杀人啦!老子要杀人啦!……”

    可是,还没等他的扁担抡起来就被陈响堂扑倒在地,再次被陈瑞堂、陈金堂暴打。

    蓦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又是哪个不落教的东西在老子的地盘上操扁卦呀?咹?!张山李事光洪顺,看清楚,打一拳一两银子,踢一脚一两二钱,谁敢不给就说一声,老子找陈大爷、找杨大爷去要!”

    张三爷、梁霸王打得难解难分,闻言双双跳开回头,见黑黢黢一帮子八爪鱼一样走过来,一人伸手道:“张三爷,你打了七八拳,三舅舅,你十二拳,还踢了他三脚,拿银子拿银子。”又一人道:“陈满堂、陈金堂、陈瑞堂、陈响堂四个打一个,四七七十七,四八七十八,拿银子来!”

    陈家四兄弟哪管这些,继续抡拳头暴打刘有地。那领头的黑影大怒,上来三拳两脚打翻陈瑞堂、陈响堂,一条腿在刘有地头顶连环弹踢逼退陈满堂、陈金堂后喝道:“拿银子!十两!拿来银子再揍他!”

    刘有地一听张山李事光洪顺,就知道来了马王爷,也不管他是何用意,只管逮着空赶紧拿箩筐扒米。

    陈满堂骂道:“你龟儿子想银子想疯了?滚开!不滚老子连你一起踩扁!”

    张山李事光洪顺立马上来把陈满堂等一推一搡:“你他妈踩一个试试?踩!踩呀!”马王爷收了脚,骂不绝口:“妈拉稀的,这是太和门城墙边!老子就这三分地!陈大爷划的楚河!杨大爷定的汉界!你们在老子的地盘割孽,老子不该收银子吗?”

    张三爷冷哼道:“姓马的,老子的闲事你也敢管?”

    “马王爷三只眼,老子不敢哪个敢?莫说你张三爷,就算陈大爷来了老子照样管!你龟儿子只算老子肚脐儿下面的胡子!”

    “老子捉拿永和的反叛关你肚脐眼儿下面的鸟事!”张三爷说完避瘟神一样避开他,径直去捉刘有地。

    梁霸王逮着空,伸脚一钩,手上再一推,张三爷脚下一绊啪一声摔倒。

    刘有地见状,爬起来挑了箩筐就跑。

    梁霸王赶紧道:“马王爷,这王八同门相残、欺负小弟,老子看不过赏了三斗米,不过份吧”

    马王爷哦呸一声骂道:“三舅舅,你也不是一泡好尿!逼人做反叛的不是你吗?做了反叛不该打吗?老子县城的兄弟又不是哑巴!你们总共做了哪些绝户勾当要老子给你们摊开来数一数吗?一个个嘴比牛逼大,心比锅屁眼儿黑!自己不做好事,别人都做不得,赵子儒的白米好吃吗?你吃得别人吃不得?古话说得好啊,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爱打洞!杨大爷、陈大爷怎么教出你们这帮货色?告诉你们,同林子打鸟见者有份!老子家里没米了,乖乖送来,一家一担,若等老子米缸见底了,赵老三、何老五就该上门收拾你们这帮杂碎了,若嫌不够,老子马王爷再加一股!”

    梁霸王哈哈大笑:“马王爷,你龟儿子翻脸比翻书都快哈,刚刚还给老子出主意送夜壶,叫陈大爷喝了一壶好的,眨个眼睛又给老子装大虾!妈拉稀的,两个鸡蛋一把面的主意也是你出的吧?张三爷陈满堂陈金堂!姓马的王八做娼妇立牌坊、左右种祸,巴不得你我打得鼻青脸肿,并肩子收拾他龟儿子!”

    张三爷道一声好!陈家四虎立马跟梁霸王站成一线。

    马王爷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好久没痛痛快快打一架了,张山李事光洪顺!扁卦操起来!”于是乎,太和门城墙边上,一帮野猫野狗混战开了。

    刘有地边跑边回头,庆幸自己逃得快,又懊丧自己充当了这样一个角色,这都是一帮什么货色哪,还是周乾干说得对,什么与子同袍、什么大爷二爷?一窝子蛇鼠乱淫狐日猫,狗咬狗一嘴毛!

    一天挨了三顿揍,三斗白米收回来不足一斗,掺了不知多少泥沙,还是自己用一身皮肉从乱拳之中抢回来的。

    宋拐子嘴毒啊,命中只有半斗米,走骗天下不满升!这世道,虎狼遍地,阴谋诡计,到处是坑,如他这般,文不得武不得,恶人又做不得,天生一副挨打的料!恨哪,今日悖逆永和,之后等待自己的怕就不仅仅只是饥饿的威胁了。

    朝阳门杨家四合院,次日午后。

    一夜风波过去,梁霸王张三爷等都进了医馆,杨金山陈桂堂没人事一样推杯换盏,陪同祁凌致、何中槐与众多宾客共祝杨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直至寿宴结束,该走的宾客相继离去,杨金山邀祁凌致、陈桂堂、何中槐父子重新坐上茶座。待下人摆好茶,分了蒲扇退出去,杨金山道:“大老爷,现在就剩下我们三家人,这下可以说你的事了。”祁凌致看看陈桂堂和何中槐,抱拳道:“有句话叫宾不压主,我虽说是一县之主,毕竟要依靠你们三家才能立足,赵子儒自成一派就不说了,何大爷在县城也不说了,丰乐场这个地方自古是商业重镇,多少年来都是你们两家在经营,今天最有发言权的是你们,因为什么?因为我的意图你们已经清楚了。当然,杨大爷的态度我也已经清楚了,就是不知陈大爷的态度如何。陈大爷,你先说说吧。”

    陈桂堂呵呵笑,只对杨金山道:“杨大爷,你又是什么态度啊?”杨金山道:“我的态度不关紧,还是先看看何大爷怎么说吧,何大爷在县城,最受伤的是他。”何中槐慢条斯理喝口茶,仰靠在椅子上道:“我只声明一点,陈家杨家包括我何中槐家库存的粮食都跟赵子儒的粮食不同,我们的粮食是历年租子沉淀下来的,是家底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县城就那么一条独街,赵子儒占去一大半,他亏血本赚吆喝,害死人无数啊。丰乐场虽说是商业重镇,也没有什么大型实体产业,杨大爷、陈大爷所谓的商业经营有目共睹,他二位赚了多少银子我不清楚,但我在县城过得怎么样大老爷最清楚。总的来说,维系我们三家不倒的根本还是这份家底子,如果把我们的家底子拿出来像赵子儒那样卖出去,那么我们三家还怎么活?这些年灾害不断,地里的收成得天老爷说了算,天老爷的事情谁能把握?如果连续天灾、土地连续撂荒,佃户没收成,我们同样没有租子可收,一旦没有了家底子,我们拿什么来支撑?所以,我们三家的粮食不可能无条件压价、更无可能给大老爷拿去赈灾,除非大老爷以市场价收购。但是,这好像又是不可能的。”

    祁凌致处之泰然打扇子,侧目看向陈桂堂,陈桂堂嘿嘿道:“大老爷,我跟杨大爷虽然常常有些小戏码,但回回都是穷开心,闹着玩儿的,谁也不会计较。但在经营上从来都是彼此关照、息息相通的,你可千万不要认为我们有什么不可开交的隔阂。何大爷说得好啊,丰乐场与其说是商业重镇,还不如说就是两个水码头而已,所谓产业,也不过就是几家店铺,并不存在什么大的可观的利润进项,靠的还是土地,沉淀下来的粮食与其说是家底子还不如说是保命的根!”

    祁凌致道:“我知道是你们的根,但是我请求,有没有可能分一部分出来?”陈桂堂摇头。何中槐道:“不可能!”杨金山道:“除非……”

    祁凌致道:“除非什么?”杨金山瞄一眼何中槐,笑而不答。陈桂堂道:“就是呀杨大爷,除非什么?杨大爷有什么好的提议可以说来听听嘛。”杨金山笑着抱拳道:“陈大爷,我的这个除非只能代表我自己,不能代表你和何大爷。除非大老爷同意我的烟馆经营大烟,而且今后必须是独家经营,那么我可以拿出一千担黄谷以一千二百文一斗的价格给县衙去赈灾。”

    陈桂堂膛口结舌,祁凌致难得一笑地笑了,何中槐也是抿嘴一笑,何老幺插嘴道:“我何家也有一个除非。”陈桂堂忙道:“什么除非?侄娃子,快说来听听。”何老幺道:“允许何家凿井查找盐卤,若真凿出卤水,衙门不得干涉何家采卤晒盐!”这一下,不光陈桂堂杨金山,连何中槐都站起来了,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哪里有盐?!”何老幺道:“这个你们就别管了,反正我不在杨叔陈叔的码头凿井就行了。”何中槐一拍何老幺后脑勺道:“小儿信口雌黄!除了马家沟哪里还有盐?你敢到马家沟去再凿一口井吗?”何老幺辩道:“爸爸莫急,马家沟就算是我何家的地盘,我也不敢去那里跟官府作对呀!我要的只是大老爷一句话,如果允许我去查,万一再查出一个马家沟呢?再说了,就算凿出盐卤也只能卖与衙门,难道谁还敢贩私盐不成?”何中槐骂道:“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没想到祁凌致道:“好,本县就答应你这个除非,只要能查出盐卤,今后所有的开采权都归你何大少!但前提你知道,熬出来的盐必须归盐道,何家不得私吞一桶卤水,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杨金山、陈桂堂惊呆了,何老幺道:“真的吗?”祁凌致道:“绝无虚言!”何老幺道:“我只要包揽盐井一切力气活、盐道开工钱就行,要卤水何用?”何中槐怒道:“你还敢口出狂言?”祁凌致道:“何大爷,废话少说,准备拿多少粮食出来吧?”何中槐呵呵笑,抱拳道:“小儿戏言,当不得真。但大老爷都这样说了,只要他查出盐卤来,我保证照杨大爷的数量和价格来,一千担!”祁凌致依旧波澜不惊道:“我现在就要粮,何大少是在赌博,何大爷没听清吗?”何大爷脸色爆红,似下了很大决心道:“无知的东西害死人,赌就赌吧,他赌我只好跟了。”祁凌致点点头,看向陈桂堂道:“陈大爷有什么话说没有?”

    陈桂堂摸摸头,看看杨金山,冲何老幺竖了一个大拇指道:“我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侄儿还有这把刷子,看来陈叔只有来给你老汉提鞋了。”何中槐呵呵直笑,何老幺调侃道:“陈叔说那些。”陈桂堂抱拳道:“大老爷,杨大爷的话你还没答复呢,再不开口,他可就生气了。”祁凌致道:“杨大爷这个除非想也不要想,衙门是禁烟的,禁烟跟禁盐一回事,答应他就答应何大少可以监守自盗、贩卖私盐了。”杨金山反问道:“那禁盐禁烟都禁绝了吗大老爷?成都的大街小巷贩烟贩盐的少吗?渝城朝天门码头、三观九宫一十八庙大小堂口,包括绵州、潼川府哪里没人抽大烟?我出两千担,两千担!”祁凌致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那也不行,禁绝没禁绝不是一直都在禁的吗?答应你就乌纱不保!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的黄谷差价我可以用今后的田赋厘金来补偿你,并保证两年之内还清你的亏缺,做到我们大家都有功无过多好。”

    杨金山摇头道:“不干。”祁凌致道:“为什么?”杨金山就是摇头,不说为什么。陈桂堂笑道:“大老爷,我看你可以答应他。”祁凌致又道:“为什么?”陈桂堂哈哈笑起来道:“因为你答应不答应,他都有可能卖大烟,你何乐而不为?何况杨大爷出的是两千担!”杨金山闻言一拍桌子红了脸道:“你!……陈大爷,刀子不是你这样递的,一点都不高明。”陈桂堂愕然:“搞什么鬼?我怎么又递刀子了?”

    杨金山叹道:“唉……我也是一时口快才给大老爷出了这样一个不可能达成的难题,只是为了表明态度,你这又是何必呢?”陈桂堂委屈得急了道:“你看看你看看,又生气了,你不也说大烟禁不绝的吗?我不过是在帮你促成的而已,好像我有多险恶似的。”杨金山瞥他一眼,对祁凌致道:“大老爷,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后我们该怎么交往还怎么交往。赈灾嘛,顺其自然,让赵子儒去折腾好了,我看得开。”

    祁凌致摇头摇头再摇头:“陈大爷,我这个补贴的法子你能接受吗?”陈桂堂想也不想,讪笑道:“要说呢,是可以接受的,就是不知大老爷能在本县就任多少年,这个问题……怕是不好定义吧?就算好定义,未来的其它因素也不能确定。大老爷,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除非没有?”祁凌致道:“说。”陈桂堂道:“何大爷可以凿井查卤、杨大爷可以卖烟,我就只能请求大老爷把沿河两岸的大小金坑都归纳一下,统统交给我,而且开采所得大老爷不得收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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