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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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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皇子、柳妃、太子,年幼的九皇子姑且不论,贾铮这淌水,浑得唯独谢长风这个一开始便被定论为杀人凶手的人,反倒成了局外人。

    贾仁义亦是忐忑不安。

    一个儿子比起皇子、妃子,此刻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观金銮殿,百官面色骇然。

    巧的是,太子今日也未上朝,但谅蔡长鹏也没那个胆子敢拿太子说谎。

    温酒步步逼近,一个、两个、三个问题接踵而至。

    “太子因何讨要一个倌儿的披风?披风现在何处?九皇子却又为何认定是你蔡长鹏要柳玥的披风?”

    蔡长鹏一身汗渍,面向皇帝叩首,说:“微臣不敢隐瞒,当日太子身边的宫女寻到微臣,说太子瞧上了柳玥披风上的花纹,又不好意思开口。微臣便想着让九皇子去讨要披风最合适不过。就,就与九皇子说,那披风原是微臣的,柳玥拿错了,九皇子体谅微臣,张口替微臣——”

    “一派胡言1温酒甩袖怒喝,“九皇子与你蔡长鹏是何等关系,能因着你一句诓骗的话便哭着闹着讨人披风!柳玥,九皇子当日可是哭闹着要走了你的披风?”

    “九,九皇子,当,当日是有,有些哭闹。”柳玥公子已抖如筛糠。

    温酒冷声道:“蔡长鹏,难道还需本王请太子入殿,与你对峙不成1

    蔡长鹏两眼翻白,竟是晕了过去。

    温酒未曾开口,皇帝已出了声,森森然道:“来人,将蔡长鹏扔到屋外,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搀进来1

    蔡长鹏晕了,太子不在殿中,这案子看似就此断了。

    皇帝若是有心,此时止住清乐王,回头这案子要怎么查,便是皇帝说了算。

    可皇帝什么话也没有说,温酒也没说话。

    金銮殿突地安静下来。

    太子一党有官员准备出列说两句,又被同伴用眼神止祝

    清乐王搅的这淌水,谁先跟着淌,谁准死得快。

    约莫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金銮殿人人自危,谢长风却向前迈出一步。

    “王爷说的这些,不知与贾铮之死有何干系?”

    百官一愣,清乐王义正言辞审问了半天,七皇子、太子、蔡长鹏都扯上了,可与贾铮之死有何干系呢?

    “就是啊,王爷审的这些似乎完全佐证不了贾铮一案呢,那杀害贾铮的凶手到底是谁,又意欲何为?”有人嘀咕道。

    “莫不是就为了诓害太子与七皇子?”

    越来越多的官员嘀咕起来。

    温酒扬袖道:“谢将军问得好,那么贾铮又是如何在十八个家仆的陪同下,死得不明不白的呢?”,继而转身看向林正昂,道:“林大人,大理寺仵作对贾铮尸身的验证结果为何?”

    林正昂虽对温酒多番贬低大理寺多有不满,但也不负刚正不阿的名声,措辞严谨,将仵作的结论一一叙述,如老五查明的一般,贾铮的死因主要还是在毒上。

    但大理寺的仵作竟没能查出那贾铮还被人用了腐尸散,谢长风眸色微沉,视线落在林正昂身上。

    老五说过,腐尸散江湖流传已久,大理寺虽为官家,却当真不认识腐尸散么?

    听完林正昂的陈述,金銮殿再次陷入沉思。

    醉生梦死、噬魂散,知道六皇子之死的官员已难以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温酒却补充道:“林大人说漏了一样,贾铮还中了一样毒,名曰腐尸散。”

    林正昂皱眉道:“贾铮尸身已毁,王爷是如何知道的?”

    “本王如何知道的,本王正是因为查到此处,前日才遭了两回刺杀1温酒转身面对皇帝,“启禀皇上,臣查办贾铮命案拢共用时三日,第二日觉察出贾铮走后街有端倪,于是前往侦查,果然捉得嫌疑犯一人,问出了腐尸散。”

    “所捉之人在何处。”

    温酒道:“那人已死。”

    “王爷这般说,岂不是死无对证?”林正昂淡然道。

    温酒又喊:“传尸身、证物。”

    当日死于飞箭之下的混混被抬上来,朝中文官多是没有见过死人的,莫不往后退了半步。

    林正昂却上前,蹲下来细查了一番,道:“死者死于远箭,是暗杀无疑。”

    “林大人好眼力。”温酒又指着箭头,“敢问蔡大人、柳尚书可认得此箭?”

    中书侍郎蔡堇时、工部尚书柳国霖上前认箭,蔡堇时道:“此箭头乃是特供给晋中官员府中所用。”

    工部尚书王柳国霖却摇头道:“蔡大人此言差矣,此箭,仅你我二人府中有。”

    蔡堇时身形一顿,“柳大人,此话怎讲?下官瞧着,这箭头不就是从工部分出来给晋中同僚,用于府中安防的箭头么?”

    “蔡大人莫急,传工部侍郎,苟围苟大人。”

    工部侍郎苟围管着工部一应物件的分发,包括分发到各位大人府中的护府兵器。只瞧了一眼,苟围便拱手回道:“回禀王爷,启禀皇上,此箭头,仅中书侍郎蔡大人府中与工部尚书柳大人府中分得。”

    “这,这怎么可能呢……”蔡堇时微一踉跄,再联想到不争气的长子的作为,俨然已经想到了不好的一面。

    温酒解释道:“皇上,年前腊八节,臣与九皇子在工部尚书案前描了一批即将投入生产的民用箭头,这批箭头的标识与其他不同,多了一朵残梅,诸位大人可上前查看。据本王所知,这批箭头拢共两千只,一千只分到了柳府,一千只分到了中书侍郎蔡大人府中。”

    苟围点头认了温酒的说法。

    温酒又道:“当日在后街遇刺,本往紧接着去东郊十里亭赴一位友人的约,没想到又遭了刺杀,天子脚下接连暗杀当朝王爷,敢问诸位大人,此案,可配得上当朝审讯,凶手,又是否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1

    皇帝显然也才知道温酒遭遇了两次暗杀,龙袖一挥,龙威四散,厉喝道:“混账1

    百官俯首,沉默不言。

    天子脚下,今日敢刺杀深得圣宠的王爷,明日便敢杀进皇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不足以平复天子之怒。

    温酒冷冷瞧着满朝文武,他们或感叹或震惊骇然,分不清谁参与其中,谁又是真的置身其外。

    温酒又道:“昨日林大人已查明,蔡大人府中正缺了这一箭。前日,本王察觉后街乃是贾铮一案的关键,再联想到柳玥走后街是为抄近路回琢玉楼,于是大胆猜想,贾铮走后街也是想抄近路去琢玉楼,传琢玉楼流云公子。”

    温酒方喊完,便跟着猛咳了两声。

    谢长风抬步走至温酒身侧将他扶住,一面说:“宣太医。”

    温酒摇头。

    他昨儿个未休息好,又站了许久,头脑还高负荷运转,控制全场,再加上前日受的冻、伤,身子骨竟有些撑不祝

    温酒咬牙,将作死给他安排了这瓷娃娃身体的系统暗骂了一通,深呼吸了两口气,挺着脊背拒了太医探脉。

    “本王无碍,传流云公子。”

    流云公子与柳玥公子入殿时的姿态尤为不同,他坦然,虽带着新奇,却不失稳重。若非出身琢玉楼,说是世家公子怕也挑不出错来。

    便是俯身叩拜的姿势,都仿如练了千百回一般标准、得体。

    温酒微眯着眸子,问:“流云,你与贾铮是何关系?”

    “回禀王爷,流云与贾公子,无任何关系。”流云一脸笃定道。

    温酒挑眉,一日不到,这流云公子便如此决绝否认与贾铮的干系,若说事先没有料想过今日场景,他是断然不信的。

    “贾大人,这位流云公子贾大人可认识,贾铮可与流云公子有干系?”

    贾仁义知道琢玉楼的低贱坯子被传上来,贾铮与其苟合的事情便等于被摆到了明面上,也未挣扎,如实说了。

    顺便补了一刀,道:“可怜我儿瞎了眼,尸骨未寒,这下贱的坯子便不认情分了,可怜啊1

    流云叩首,不卑不亢否认:“回禀大人,草民与贾公子确无干系。”

    恰逢此时侍卫进来通报,在殿外吹寒风的蔡长鹏醒了。

    “蔡公子醒得正是时候,带进来。”温酒命侍卫将蔡长鹏带到流云公子面前,蹲下身问他,“流云,你同贾铮的干系本王不问了,这位,你可认识?”

    流云公子抬头,只见蔡长鹏一身寒霜,冻得唇色发紫,眼球翻白,却仍是否认:“认识,却不熟。”

    “好一个不熟1温酒复而起身站立,因着动作过猛,加上蔡长鹏带进来的寒气,不由得又咳了两声,复而接连问了柳玥公子、贾府仆人、蔡长鹏本人。

    柳玥公子知无不言,道这流云公子一面与贾铮郎情妾意,一面又与蔡长鹏暗送秋波,琢玉楼的人几乎都知道。贾府的仆人亦认了流云公子与贾铮的苟合关系,就连蔡长鹏也认了与流云公子的你侬我侬。

    一时间,朝堂再次哗然起来。

    那贾仁义得知流云公子一面跟贾铮搞相好,一面还与旁的男人勾搭厮混,气头一上来,只恨不得拔刀将人一刀砍了算了。

    偏偏案子没办完,又砍不了人,竟将自个儿气晕了过去,被侍卫扶着送到了太医院。

    一阵混乱之后,曹公公顺着皇帝的眼神喊了“肃静”。

    温酒却让林正昂将所查的关于流云公子的风流韵事道了出来。

    昨日他与刑部之人四处拿人,搅得晋都人心惶惶,另一边却又暗中派人送信给表面上如今闹得水火不容的大理寺卿林正昂,让他查了贾铮出事那日,流云公子的一应行径。

    不巧,还真查出了东西。

    林正昂出列,比起温酒,他的声音更显刻板,此时此刻也更骇人些,道:“正月初九,柳玥应邀前往柳府,你遣了身边小厮在柳玥披风上下了药。”

    流云公子猛地抬头,咬牙道:“大人莫要冤枉草民1

    林正昂只管将所查得的真相一一道出,继续道:“随后你又遣小厮去柳府寻了蔡长鹏,想以你二人的情分相逼,请他助你一臂之力,残害贾铮。但当日太子也到了柳府,蔡长鹏一直陪同着,你身边的小厮并未见着蔡长鹏,只见到了蔡长鹏的贴身丫鬟。并将另一瓶药交予丫鬟。

    小厮不知丫鬟下药成功与否,故而遣了小童一直等到蔡长鹏送柳玥公子出府,通知蔡长鹏去福满楼见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草民自知身份低微,大人既然认定了是草民残害贾公子,草民无话可说。”流云公子态度决绝。

    林正昂冷笑道:“事后你下药残害小厮,如今自是有恃无恐。可惜,传证人……”

    流云公子猛地一怔,回头望向殿门。

    一浑身包裹着药草的小厮被抬着进了金銮殿,正是流云公子的小厮。

    “怎,怎……”流云公子痴痴出声。

    “怎么没死是么?”温酒指着小厮,说:“前日蔡长晴来找本王,说是家里的丫鬟承认给柳玥公子披风上下了药,本王便在想,若是蔡长鹏要害贾铮,为何又要让九皇子要走披风?如果是担心披风上的药露出马脚,也万不该让九皇子将披风要去,一旦披风进了宫,铁铮铮的证据可不若存放在铜墙铁壁中。

    于是本王想,蔡长鹏应是不知你下药一事。太子命蔡长鹏索要披风,乃是意外瞧见丫鬟下药罢了。蔡长鹏,本王说得可对?”

    蔡长鹏打着冷颤,沉默着点了头。

    “既然披风已然被蔡公子拦住,贾铮之死也该与草民无关了吧。”流云公子淡然道。

    温酒瞧他不紧不慢的样子,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让小厮将药下在柳玥公子披风之上,但,你却送了他一把琴,一把浸了毒药的琴。请,楼太医进殿1

    楼太医的名字已有十年不曾出现在百官耳中。

    便是皇帝亦自龙骑起来,亲自迎人。

    算年纪,楼太医如今已至耄耋之年,身子骨称不得硬朗,精气神却还算得好。

    “怎将你老人家惊动了,曹公公,快些赐座。”皇帝亲自将楼太医扶上软凳,转儿呵斥温酒道:“简直胡闹!楼太医年事已高,岂经得住这般折腾1

    楼太医笑着抬手,止了皇帝的呵斥。他声线有些弱,因着牙齿也掉得差不多了,说话需得旁人安静方能听得清楚。

    “皇上怪不得小酒儿,老臣这把老骨头,能替皇上排忧解难活着才有用处呢。”

    皇帝忙道:“你老人家说的是什么胡话。”

    楼太医又将温酒唤到身旁,说:“小酒儿啊,你带来的琴阿披风啊,老头子都瞧啦,都有毒呢,上次见这毒,有十年了吧。”

    谢长风倏地紧了紧手。

    “琴上的毒合上披风上的毒,这毒就解了。琴上的毒对男子,无害。这披风上的毒却容易伤着孕妇、体弱的幼子,置其昏睡或是旧疾复发。可若是拈花香遇着第一种毒,便又能分化出两种毒。”楼太医颤颤巍巍比了个二。

    “可是醉生梦死与噬魂散?”久未出声的谢长风忽然道。

    楼太医扭过头,瞧他,点头说:“正是醉生梦死和噬魂散。这位大人是……”

    谢长风拱手行礼:“楼太医,末将谢长风。”

    楼太医“哦”了一声,指着谢长风的脸说:“原来是谢家的长风小子,长风小子,你这脸是怎的了?容老夫替你瞧瞧。”

    谢长风往后退了半步,无声拒绝。

    如今有楼太医辨毒,一应物证、人证齐全。

    当日流云公子赠柳玥带毒的琴,又命小厮在其披风上下毒。披风被九皇子、柳妃带进了宫,两人受其荼毒,柳妃昏迷数日,九皇子亦旧疾复发。

    贾铮见柳玥公子之前去了福满楼,福满楼大厅常年燃的,正是拈花香。

    沾染了拈花香的贾铮一行人与带着毒琴的柳玥公子碰面,这毒,便中了。

    解毒的法子温酒也求证了楼太医,正如他猜想的那般,温差。

    可,太子知道披风有毒,为何还由着九皇子带进了宫?柳妃昏迷数日,消息又是谁在封锁?当日蔡长鹏被急匆匆唤到福满楼,又是谁在假冒七皇子?

    蔡府少的箭头,又是谁拿出去用了?

    温酒只觉得这把火还差些火候,如今瞧着,凶手倒成了脚踏两条船、又想摆脱贾铮的流云公子。

    温酒张口,正要提最后一个证人,下一秒便觉鼻尖一阵甜腻,紧接着天旋地转,视线里仅剩下一张密密麻麻布满脓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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