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舌战
“所以,三儿,合着你家王妃姓谁名谁家住何处还是不知道呗。”温酒白高兴一场,顿时觉得没意思得紧,骨碌碌缩回被窝,郁闷得连晚膳都不想用了。
温三显然不是这般想的。
“王爷你不知道,王妃会功夫,跟去的人一个眨眼王妃便不见了,王妃功夫高着呢。”
“还会功夫?”温酒的确没想到。
温三方要回话,温儒急急跑进来,肩上还落着有雪花。
“王爷,大理寺来人了。”
温酒面色微沉,“大理寺的人来清乐王府做什么。”
温儒看向温三、温四,说:“说是请三儿、四儿去问话。”
“跟贾铮有关?”温酒坐起来。
温四上前替温酒着衣。
温三也歇了声。
温儒点头:“林大人亲自来了,在前厅候着,旁的没有多说,只道贾公子出事当天,三儿和四儿都在一家面摊子露过面。”
温三、温四对视一眼,温三说:“王爷,就是咱们碰见贾公子的面摊子。天不亮时三儿跟四儿在面摊吃了一碗热汤面。”
今日在金銮殿,大理寺卿林正昂便问过自己话,温酒原当此事在他这里就算完了。如今有了新的线索这林正昂掉头便亲自上王府拿人,当真是个刚正不阿的包公在世不成?
“三儿、四儿,除了吃面,你二人可还做过其余的事?事无巨细,同本王一一说来。”温酒正色道。
温三、温四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二人本欲回乡探亲,方出城门便碰见了来晋都的爹娘,和一道而来的堂哥,便掉头回了晋都。
后又从堂哥口中得知江南要揭美男榜,颇觉有趣,一早便跑回王府与温酒讲了。
“就这些了,王爷,自离开王府到回到王府,三儿同四儿拢共交谈过的外人都不足五个。”温三道。
温酒了然,“走,随本王去会会这位公正不阿的林大人。”
大理寺卿林正昂人如其名,一张方正的大脸,挺胸昂头,远远瞧着跟一方出行举的“回避”、“肃静”牌子似的,甚是板正。
温酒甩着广口袖子,朗声道:“早知林大人到访,本王该叫乐师舞女助兴的。”
林正昂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回道:“王爷严重了,下官此行乃为贾铮命案一事,叨扰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哪里哪里,林大人为皇上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比本王辛苦多了。来人,美酒佳肴伺候,今日本王要同林大人絮叨絮叨。”
林正昂拒绝道:“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今日怕要扫了王爷的兴致。”
说着竟示意手下直接按住了温三、温四两人。
温酒脸上笑容不减。
林正昂赔罪道:“职责所在还请王爷见谅,两位烦请同本官走一趟。”
林正昂不由分说带走温三、温四,温酒虽未阻止,脸上的笑却比这天气还冷上几分。
温儒道:“林正昂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三儿、四儿怕是要吃些苦头。”
温酒冷冷道:“他二人吃的苦头,总得要有人还回来!贾铮之死本王只当有些人与杀神的恩怨情仇,如今火已然烧到清乐王府,温叔,朝堂这群傻逼莫不是真当清乐王府好欺负不成?”
温儒道:“谢将军回晋,难免风云涌动。”
温酒挥袖冷笑:“我管他狗屁的涌动,手既然已经伸到本王眼前,本王岂有再让其收回去的理1
“王爷,不可冲动。”温秋带着婢女摆上晚膳。
大理寺。
温三、温四被轮翻审了十二个时辰,没有饭菜可吃,没有王府的地暖热身子,唯一被允许的两件事便是喝水、出恭。
王府里精养的半大小子不过一日光景,便没了个人样。
一同被关押的还有赵猛等人,比起两个娇生惯养的半大小子,赵猛几人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兴起了还能扯着嗓子叫骂两句。
隔壁面摊子老板老刘一身的伤还不见好,如今又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吃不上睡不得,如今也没了人样。
入了夜,大理寺的牢房冷得如同冰窖,往通道里一站,听着的全是叩齿声。
昨儿个的雪下得不大,却也积了一层,今日正是化雪的时候,冷得连更夫都加了层衣服。
老刘蜷缩成一团,试图以此取暖。
急促的脚步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刘只当是又要提审了,大理寺提审也没个规律频次的,熬得人精疲力荆
不过被提审也好,提审的大堂好歹有个火炉子燃着,可比牢里好多了。
脚步声越发近了些。
老刘懒得动,等着狱卒来拖。
却听得一阵“嘶嘶”声。
那“嘶嘶”声没个停歇,老刘听得烦了,翻了个面,只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分不清男女老少,正冲自己“嘶”着。
瞧见自己看过去,对方开口声音有些哑:“若想少受些苦,受审时便招了。”
“招什么?”老刘问。
“谢长风指使你在面摊子上给贾铮下了毒,旁的你都不知道。”
老刘哼声一笑,又翻身朝着墙壁,闭眼睡了。
如此过了三日,林正昂连根鸡毛都没能审出来。
温酒换了朝服,温儒踩着急步子进来。
“如何?”
温儒道:“都还好,就是天冷,冻着了。”
温酒点头,“旁的人呢?”
“赵猛等人依旧生龙活虎,面摊子老板老刘不太行,昨夜有大夫进去瞧了。”
“谢长风呢?”温酒问。
温秋说:“未出府。”
“整整三日,除了上朝足不出府,咱们这位谢将军可是沉稳得很呢1
大理寺审讯嫌疑人三日不出结果又无证据便要放人,当然,有没有证据依旧是大理寺说了算。
比如那银锭子就咬死了赵猛等人,老刘与贾铮有过冲突就是证据。
至于这些证据最终能不能成为贾铮之死的铁证并不重要。
但温三、温四与贾铮的瓜葛少之又少。大理寺若是识趣,好吃好喝待三日,开开心心把人放回来,温酒也愿意陪着走个过场,送个人情。
但有些人显然不这般想。
“大理寺,呵~”
清乐王上朝,引得满朝文武诧异。
皇帝亦是诧异,当朝便问:“清乐王可有要事上奏?”
温酒跨步出列,躬身行礼,而后朗声道:“臣,有本要奏1
皇帝颇觉有趣:“讲。”
“礼部尚书贾大人痛失爱子一案已过三日,大理寺却杳无音讯,故而,臣有几问。”
贾尚书近日为着贾铮之死拖着病躯上朝,如今温酒当朝提及爱子之事,顿感这位王爷亲切万分,更是立即出列,询问林正昂:“林大人,犬子案件可有进展了?”
林正昂出列,却道:“暂无。”
贾尚书便急了,道:“三日有余,大理寺连拿几十人,就没有一点进展?”语气甚是不快。
皇帝道:“贾爱卿莫急,朕倒是想先听听清乐王的几问。”
贾尚书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给温酒。
温酒转向林正昂,唇边勾了抹玩味的笑,颇有纨绔公子受了委屈来早朝上公然告状的气势。
百官稍一深思便明白了,这位王爷府中可还被大理寺捉了两个人呢。
温酒道:“本王一问大理寺查案可有期限。二问大理寺审人可有期限。三问大理寺办案是否公开公正公平。”
林正昂躬身行礼,而后回道:“若无圣上明示,大理寺仍以尽快查明真相为宗旨。至于审讯嫌犯,大理寺自有一套规定,审讯期限视审问结果而定。结案必交刑部复核,王爷不必担忧。”
温酒笑道:“林大人这话好比说,皇上不明说几天结案,大理寺便想什么时候结案就什么结案,就算不结你又能奈我何。审犯人想审多久便审多久,残了废了你也莫要管,总归是死不了的。大理寺结案后便会移交刑部收拾烂摊子。”
此话一出,百官骇然。
如今大理寺办案,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王爷慎言。”林正昂皱眉道。
温酒又问贾尚书:“敢问贾大人,贾铮一案有几日了?”
贾仁义脱口即出:“今日已是第七日。”
“原来今日正是贾公子头七埃”温酒似是叹息道,“贾大人节哀顺变,现如今,还是早日查明凶手,为贾公子报仇雪恨才是。”
贾仁义顿时感动得涕泗横流。
温酒转向谢长风,又实在不想看对方那张脸,便望着天,问:“敢问谢将军,涉贾铮一案的相关人员被带走几天了,可有消息传回。”
谢长风道:“三日,不曾。”
他本就打算今日下朝后找温酒处理此事,没想到这位清乐王更急。如此,倒是省去他许多麻烦。
他也甚是期待这位王爷能玩出什么样的花儿来。
温酒了然,回身面向皇帝,道:“皇上,臣府中有两名小厮亦被林大人带走三日有余,托林大人的鸿福,臣每日还能派个小厮过去探望探望。饶是如此,不过三日光景两个孩子便脱了人样,大理寺却连半点信息都没抠出来,如此,敢问大理寺是打算屈打成招不成1
“回禀皇上,大理寺办案一向遵照流程,并无屈打成招之说,更是连刑都不曾对未定罪的嫌犯用过。望皇上明鉴。”林正昂道。
温酒立即道:“既是如此,本王再问,天寒地冻,不知千金裘加身的林大人可在大理寺的地牢住过一宿半宿的。”
“不曾。”
温酒说:“不给吃,不让睡,刺骨寒冷的天,嫌犯在大理寺的阴沟子地牢里冻死了,着实也怪不到林大人身上呢。”
谢长风忽地开口道:“着实不妥。”
这神来一刀补得恰当好处,文武百官岂有不明白的。但大理寺成立许久,一直便是这套机制,林正昂又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谁都没往屈打成招上想过。正如林正昂自己说道,大理寺审问嫌犯,连刑都不会上又何来屈打成招。
可不让吃不让睡,寒日里又受着冻,如何就不算用刑了?
皇帝面色也沉了下来。
温酒添了最后一把火:“贾公子一案收缴的还都是些皮糙肉厚的将士,身份低微的小厮,若哪天王公贵子不小心被冤枉了,按照林大人刚正不阿的性子定是要带去审讯的,就不知到时候,精贵的少爷小姐们能否受得住了。”
此言一出,林正昂这刚正不阿倒成了百官的倒刺。
谁还没有个被走过场经审讯的时候呢?只是少有直接让大理寺办案的时候罢了。
皇帝自是认出了其中的不妥,止了温酒,正要下旨。
温酒却又道:“若此案交于本王,本王三日便能出结果。”
此言一出,满朝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皇帝也是好奇得紧:“清乐王可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自是不知,不过体谅林大人办案辛苦,想着依本王的威严,审问时嫌犯必定更加配合,更快罢了。”温酒不重不轻道。
明眼人都知道温酒话里有话。
贾仁义更是立即跪地叩拜:“臣,恳请皇上准清乐王查办我儿命案1
让清乐王查案?这贾尚书怕不是被儿子的死气傻了。
他们这位王爷,吃喝玩乐那是出了名的,正事,却没办过一件,办案,岂非说笑。
已有贾尚书一方的人准备出列止住贾大人这无脑的举动,皇帝却先许了贾仁义的恳求。
“既是贾卿恳请,朕特命清乐王主审贾铮一案,退朝。”
出了金銮殿,贾尚书便追着温酒要行礼叩谢。
温酒哪里是为了他,礼部尚书贾仁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贾铮更是飞扬跋扈、草菅人命惯了,风评烂成狗窝,温酒巴不得对方早死早超生为社会做贡献。
口上却道:“贾大人不必客气,为今之计还是先协同本王梳理案件要紧。”
恰逢谢长风从旁边走过。
温酒一把将他拽住,谢长风转过身。
对上谢将军这脸,若非温三、温四还在大理寺受苦,温酒便又想撂担子不干了,实在倒胃口。
“谢将军不若同我二人一起,聊聊?”
贾仁义早认定了谢长风是凶手,哪里肯,方要张口。
温酒便道:“本王十分怀疑是谢将军杀人呢。”
他这般大方说出来,贾仁义反倒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中间,若是谢长风杀人,怕是当街就砍了,哪里会搞这么多弯弯曲曲。
谢长风目光锁在温酒身上,却半响不说话。
温酒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甚觉无趣,哼了声甩手先走了。
贾仁义如同小尾巴似的紧随其后,只恨不得将自己别在温酒裤腰带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