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果汁
临近年末, 宁方孝终于放过厉途,返回华市处理集团积压的公务,厉途也因此得以回到南市, 和宁扉团聚。
厉途憋坏了,完全无心公事,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大假,宁扉去哪都跟着。
宁扉的日子过得也乏善可陈, 基本公寓、公司两点一线, 每天雷打不动。
公司众人习惯宁扉的行事作风, 看宁扉出差回来,自觉把各种报表上呈宁扉过目, 却不习惯自家董事长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尊凶神恶煞的人形立牌, 以为厉途这个大股东不满意公司业绩,亲自来监工,搞得全公司上下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出了纰漏, 被厉途当场裁了。
宁扉察觉到周围员工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干脆不去公司坐班了,挪到公寓办公也是一样。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 一同窝在公寓大半个月, 看商律作秀。
商律约宁扉去夜店, 宁扉自然叫上厉途一起。
不同于商律的兴奋, 对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宁扉一直没怎么发表意见, 对商律的邀请,兴致也不太高,考虑到商律的出发点始终是为了帮他, 既然对方开口,理应去捧个场。
“怎么,不高兴么?”厉途看出宁扉的异常,有点奇怪。
他知道宁扉给商律提出的目标是让《逗你玩》无法上映,原本计划以王叙的名义对郭霭提起侵犯著作权的诉讼,让《逗你玩》过不了审,然后慢慢走流程,一步步拖垮整部片子。
商律答应宁扉一定办妥,同时也有自己的想法,在宁扉的计划之上多加了一重保险,手段是凶残了点,波及面也远超宁扉的预料,可是比起郭霭和王叙那点事,商律抛出的丑闻对《逗你玩》的打击更为致命,难道不是更好吗?
“对。”宁扉直言不讳。
“他一直这样,你要适应。”厉途以为宁扉被商律的作风吓到,主动为商律开脱,也是在为自己开脱。
在厉途眼里,商律的手段还算轻柔,只是把那些人做过的事拿到公众眼皮底下重新说一遍,说到底,有这样的结局,还是那些人自己作的,如果换成他,这群人连同整个创星,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宁扉在意的不是这个。
“我只是在想,创星成立短短五年,捧出的流量不计其数,我有心理准备,里面的脏事绝不会少。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逗你玩》剧组,竟然能藏污纳垢到这种地步,伤风败俗,五毒俱全,不堪入目。更可怕的是,创星内部没爆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不敢想,每一个流量背后有多少粉丝,让这些劣迹斑斑的人成为粉丝们的光和榜样,会对追捧他们的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不单单是某个行业的问题,而是关乎到整个社会的风气了!”
“想太多。”厉途不以为然,“你现在担心那些脑残粉,她们总有一天会长大。谁都有不理智的时候,你也不例外。你现在看她们的样子,就像你的长辈当初看你一样。有些事,必定要经历过,才会懂,你担心又有什么用?”
“也是。”宁扉失笑,“可能是我老了,总是想太多。”
“我觉得,比起担心不相干的人,你自己更应该……保重。”厉途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宁扉不太明白。
“周嘉遇、xxx、xxx……”厉途报了几个名字,和受爆料波及的爱豆高度重合,“这些人,都是厉玫的心头肉,曾经的,现在的,都有。”
宁扉愣了两秒:“你是说商律他……”
“他坑你。”厉途似笑非笑,“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手里养着一整个狗仔队,专盯厉玫看上的人。以前不好发作,现在正好,公报私仇,都算到你头上。”
宁扉:!!!!!
原来商律说的招架是这个意思!
宁扉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
“厉玫不会也在吧……难道是鸿门宴?”宁扉嘴角抽搐,手里的请柬顿时不香了。
“不至于。”厉途摇头,“也许他只是单纯觉得高兴,想请你喝酒,顺便搞个活动,大家一起开心一下。”
想想也是。
憋了这么多年,一箭之仇终于得报,还有人自动送上门帮他背锅,能不高兴吗?
“不是请我,是我们。”宁扉把请柬塞到厉途西装口袋,顺手拍了拍,“走吧,去喝酒。”
elenath,南市最具盛名的夜店,毋庸置疑,又是厉氏旗下。
商律在自家地盘做东,包起场来毫不手软,当晚女士免费,男士半价,然而elenath遵循会员制,有会员资格的大多非富即贵,不可能在乎这点钱,倒也没冷场,反而相当热闹,都是听说商律请客,专程赶过来捧场的。
宁扉和厉途两人傍晚从公寓出发,先去餐厅吃饭,等赶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满场了。
elenath准入制高,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令elenath区别于一般的低端夜店,环境相对舒适,也不可能有群魔乱舞的场面出现。
两人跟随侍应生,来到正中间的豪华卡座,和商律碰头。
宁扉现在也算南圈名人了,一路上吸引目光无数,有心思的人不少,然而看到跟在宁扉身后的厉途,又纷纷把不该有的念头收回。
宁扉今天穿得很不一样。
米白色开领真丝西装配驼色西裤,内搭竖条纹针织衫,玫瑰缠枝印花盘于领口,典雅中带着一丝华丽,衬得气质尤为清贵,整体颜色却淡了些,看上去和夜店的氛围格格不入,然而脱去外套,针织衫垂感十足,令肩背和胸肌的线条一览无遗,下摆收入高腰西裤中,一并包裹住的还有劲瘦的腰身与窄臀,举手投足莫名色气,令人移不开眼。
至少跟在身后一脸煞气的人,今晚绝不可能再去看别人了。
商律啧啧两声,暗道宁家大少商场上手腕了得,勾人的本事又能差到哪里去呢?以前被高子睿蒙了眼、失了智,现在醒悟过来,不亚于脱胎换骨,也就一心扑在事业上,甚少关心风月旖旎,不然这身段,这手段,加上这脸蛋,光是勾勾手指,整个南圈都要被他掀翻天。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怎么样,宁少,我的事办得地道吧。”商律人逢喜事,正当得意,免不了邀功。
“商总手段了得啊。”宁扉模仿商律平时的阴阳怪气回敬,“您何止地道,简直地道过了头,我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怎么会?她不是在米兰吗?怎么还有空去烦你啊?”商律不打自招。
“她?谁啊?”宁扉皮笑肉不笑。
商律自知说漏了嘴,自罚一杯赔罪:“好了好了,宁少。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咱们什么关系,偶尔吃点亏,有什么所谓,都心照不宣了嘛。我记你这个情,以后一定加倍奉还,还这么尽心尽力为你办事。厉玫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人已经被我打发去米兰血拼了,一整个时装周,够她败的。女人啊,就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什么小鲜肉、小奶狗,哪比得上衣服珠宝包包来得实在呢。不瞒你说,我这回也是下了血本了,五张黑卡,随她刷。我敢保证,人回来之后,铁定什么事都给你忘得干干净净,一个字都不会提!”
“小看女人,可是要倒大霉的啊。”宁扉说风凉话。
“我哪里敢小看她!缓兵之计,缓兵之计而已。”商律一脸冤枉的表情,生怕宁扉在厉玫面前多嘴,赶紧倒出刚搜刮来的好消息讨好宁扉,“我听说金南奖颁奖典礼马上要开了,是吧?”
“嗯。”宁扉点头,“就这两天出入围名单吧。”
金南奖每年年中开放报名,经半年三轮审评,于年末公布提名,跨年前后举办颁奖典礼。
为保证奖项的公平性,宁扉递交完《一树银花》的材料后,就没再管过,算算时间,的确快到颁奖的时候了。
商律抬手,陆续伸出五根手指。
宁扉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大满贯?不至于吧?”
“不止!”商律挑眉,一个个数给宁扉看,“导演、编剧、男主、女主、最佳影片,还有孟若愚的终身成就奖,六项大满贯!”
“哪听来的消息?假的吧?”宁扉怎么都不信。
商律切了一声:“不信等着看呗。要不是没有最佳制片人这个奖项,我看你也可以上去领个奖。”
宁扉蹙眉,视线在商律和厉途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聚焦到厉途身上:“你去公关了?”
“不给你大满贯,主办方才要公关。”厉途不屑,意思《一树银花》实至名归,不得奖才有问题。
宁扉被厉途逗笑,对商律举杯:“行吧,承你吉言。”
金南奖的好消息驱散了创星带来的恶感,宁扉表情轻快起来,看得厉途心情也好了很多。
有人却遭殃了。
酒过三巡,商律喝得微醺,开始荤素不忌地开起玩笑来,人倒是规矩,无论谁送酒过来勾搭,一律不喝。
无奈好景不长,入口处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厉玫拨开人群,穿过拥挤的舞池,径直来到商律面前,手袋一甩,往商律身上狠狠一砸:“玩得开心啊?!”
商律看清来人,猛地一个激灵,酒立马醒了,拍着脑袋一脸疑惑:“你不是在米兰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那要问你啊!”厉玫弯腰,不客气地揪住商律的衣领,“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还要我来讲给你听?!”
前一秒还嘻嘻哈哈嚣张至极,谁能想到翻车竟来的如此迅速,果然女人不能小看!
宁扉不厚道地笑笑,端着酒杯自觉远离战场,被商律一把抓住。
“我是被逼的!都是为了宁……”
商律不要脸地想拉宁扉下水,话还没说完,被厉玫一巴掌拍到脑袋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我白痴,还是当别人都像你一样白痴啊?!”
“我错了,不关别人的事,都是我的错!”眼见苗头不对,商律迅速放开宁扉,识时务地转向厉玫,一秒求饶,“老婆饶命,下次不敢了!“
“错哪了?”
“不该瞒着你!”
“就瞒着我?”
“不该瞒着你动你的心肝!”
“不瞒着我就可以动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还有没有下次?
“没了没了,绝对没有了……”
厉玫拖着商律走远,估计气狠了,连招呼都忘了打,留下宁扉和厉途两人面面相觑。
宁扉笑了一会儿,转头对厉途:“去吧台转转?”
请客的人都走了,还不走?厉途一脸失望。
“还早,再坐一会儿。”看出厉途的不耐烦,宁扉端起酒杯跟厉途碰了碰,以示安抚。
周围一群狂蜂浪蝶,厉途巴不得宁扉早点离开,然而再如何不情愿,最终还是点头:“嗯。”
宁扉为厉途点了一杯烈酒,厉途从善如流地接过。
“你喜欢喝酒。”
厉途挑了挑眉:“还行。”
能从厉途嘴里听到“还行”两个字,一定是非常喜欢了。
宁扉耸肩:“我不太喜欢。”
“你酒量不错。”
“对,随我妈。”宁扉笑了,语气有些怀念,“突然想起来,以前也认识一个酒鬼,跟他去过几次酒吧,学过一点调酒。”
“谁?”厉途不关心酒,只关心人。
“大学时的室友。”宁扉如实回答。
“现在?”厉途眯眼,表情不太好看。
宁扉失笑,猜测厉途没说出口的话一定是——死了没?最好死了。
“很久没联系了。”以免不悦的情绪持续升级,宁扉及时打住这个话题,叫来酒保吩咐了几句,开始为厉途调酒。
一杯橙红色的鸡尾酒,用切片红柚和樱桃做装饰,梦幻的色泽很适合秋冬,莫名有种恋爱的暧昧感。
宁扉期待地看着厉途端起酒杯,留了点时间,让厉途慢慢品鉴完,才问:“怎么样?”
厉途:“果汁。”
宁扉撇嘴:“给点面子。”
厉途立马改口:“好喝。”
假得离谱,还不如说果汁!
宁扉从厉途手里抢过酒杯,刚要喝,被身边的人打断:“很有趣的酒,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一个长相还算帅气的男人,看上去衣着不菲,脸却很生,估计刚来南市不久,不认识什么人,把宁扉当成了今晚猎艳的目标,问的是酒,眼睛却在宁扉的领口和腰部不停打转,意思不言而喻。
厉途沉下脸。
黑暗中走出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制住男人的两条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人扛走。
男人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开始挣扎,还想嚷嚷,被保镖无情地捂住嘴。
宁扉歪头,朝男人耸了耸肩,仰头喝掉杯子里剩下的“果汁”,转身拉住厉途的手:“走吧,回家。”
时间不算晚,归心却很浓了。
两人相携离开,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原本平平无奇的一段路程,在车辆行驶到偏僻的高架桥中段时,意外猝然降临。
砰的一声巨响,车胎突然爆裂,车身猛地一沉,以前轮为原点整个往后旋转,好在司机经验老道,于千钧一发之际控制住方向盘,同时踩下刹车,把车辆从偏离的路线上拉回,在冲出护栏前及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