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这个年纪总是好奇崭新的异性，宋朝一边捋平自己的刘海，一边扭过头好奇地看着叶惺忪大马金刀地搭起腿。
他的腿真的很长，不得不把椅子往后推，在桌椅间腾出更大的位子来才容得下。而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调整好自己喜欢的姿势，望见宋朝投来的目光，便冲她抬了一下眉。
宋朝拉下脸，想说他流氓。不过李凡在她之前严声勒令叶惺忪停止哼歌儿了。
开学要讲的东西林林总总也没多少，老生常谈了，比一扇年久失修的门还要锈味浓重。
李凡最后巡视一圈，不停拉高自己的音量，看起来她再高声一点就能当众发出某种海洋生物独有的音波。为此男生们不遗余力地尖叫、大叫，终于在“老师结过婚了吗”的问题后，李凡怒气冲冲地踩着下课铃结束了这场简短的晨会。
教室里顿时陷入沸腾的“联谊”，没有老师的管教，同岁的少年男女兴奋地互相交换着姓名与曾经就读的中学，一道道不同的声线织成的喧闹声和夏风一样温暖得有些烫人，那个时候，女生指甲上淡粉的甲油和男生脚上一双崭新的球鞋，都可以给他们带来不同程度丰厚的艳羡。
叶惺忪瞥了陈约侧脸一眼，鼓励了一下自己，就若无其事地叫道：“陈约。”
毫无反应。陈约自一分钟前解完耳机绳就戴上耳机不说话，
叶惺忪咬牙忍住，放低声音道：“干嘛不说话，我知道你听得见。”
一派死寂。
叶惺忪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若无其事地攀谈？看起来不大像。道歉？叶惺忪说不出口，他有什么好道歉的呀，他只是单纯觉得陈约就应该像从前那样随叫随到，不搭理人根本不行。
前面突然噗嗤一笑，那个有着齐刘海的女生回过头问：
“你们俩认识啊？”
“不认识。”
“认识。”
两个人同时开口。
叶惺忪盛气凌人地指责道：“你耳机里根本没声音！”
“有声音，只是我听力比较好，都听得到。”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约淡淡别开视线，不说话了。
宋朝被晾在一边很尴尬，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容插手的暗涌，只能打圆场道：“老师催人去领教材，各科都有，你们要不要去帮个忙？”
“不去。”
“不去。”
这次是异口同声。陈约看了眼毫不犹豫拒绝正好整以暇靠在椅背的人，改变主意站了起来，有礼貌地对宋朝点头：
“在哪里领？”
“啊，在三楼信息室，那里人很多，过去就能看到。”
“好的，谢谢。”
叶惺忪掀起一只眼皮看见陈约走开，一股不甘支撑着他也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跟了出去。
两人再回来时各搬了胸膛高的教科书，放到讲台的台阶上，陈约直起腰终于忍不住道：“你究竟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能正常跟我说话为止！”理直气壮的程度像颁布宪法。
“我现在就在跟你说话。”
“……”叶惺忪似乎还要说话，面对陈约冰冷俊朗的侧面，忍了半刻难耐地闭上嘴，但是整个人像河豚般迅速地气鼓鼓了起来。
甚至不需要言语，都能感受到他跳楼式下降的情绪。
陈约张开嘴，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叹气了。叹完一口气，嘴角便莫名其妙地呈现出一个上扬的弧度，不过才崭露头角就被陈约迅速抹杀了。
他居然现在还不跟我说话！！要知道搁从前他早就已经服软，摸着我的脑袋说好话了！！
叶惺忪独自置气一会儿——为他见到陈约短短几刻内飞速风化的自尊后，一股更大更执拗的愤气扑了上来。
叶惺忪从小就是不服输的人，被叶瑾打了一下就会连着一天一夜不吃饭，一定挨到叶瑾服软知错，主动过来邀请他才罢休。
叶惺忪哼了一声，重重扯下椅背上挂着的包。
为表现自己的不满，他一件一件往外拿东西，每一样都摔得震天响，手表，文具，水杯，值钱的不值钱得全都视同草芥，没多久就引来前排不少人的好奇张望，有初来乍到的好奇视线，也和容晚晚深知他脾性投来的淡淡一瞥。
陈约干脆连个屁都没放，即使叶惺忪就地把这学校拆了他都只会无动于衷。
好，行。叶惺忪气得龇牙咧嘴，生理意义上气得胃疼，闷头灌了一咕噜水，狠狠抹掉嘴，陈约我们走着瞧。
“叶惺忪！”
叶惺忪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点到名回答问题。
他听见名字甚至没有动，直到宋朝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国内回答问题是要起身的。
讲台上的谢顶物理老师正好姓谢，黑板上还书写着大名：谢竣。
“叶惺忪同学，你的名字很有特点，老师在汪洋人海中才点到了你——”
开始有人吃吃的笑。
“请你来回答一下，在你眼里，物理是什么？”
“老师，我的眼里没有物理。”
终于站起来的少年，笑弯了眼漫不经心地回呛。
谢老师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头心，“眼里没有物理，这让老师很为难啊……那么物理将会是个痴心不改的小姑娘，还是不太可爱的那种，在文理分班之前，都会追着你不放。”
谢竣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打了个比方，说到“不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时，全班哄堂大笑，他不得不手心平举，压下这个插曲。
“那请同桌起来回答一下。”
看到陈约猝不及防被点到，叶惺忪幸灾乐祸地笑了。
当他站起来时，叶惺忪余光感受到那突然拉长的海拔，随后郁闷发现，陈约还是比他高了几公分。
一个黑头发，一个浅栗色头发；一个穿着棉质无图案t恤，一个衬衫颈后朝里那侧印着昂贵的名牌logo。
他们互相没有看对方，并肩站在一起就像道风景线。
宋朝愣愣抬头，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突然别开视线，脸部不为人知地有点发烫。
“物理……如果简单概括，分为力、热、电、光、磁几个板块。每个板块中各有侧重点，比如力学中的牛顿三定律，电学的库伦定理，其中有的只占一点比重，但是却为整个系统的奠基，无论是应试方面还是了解生活中的规律，都该引起足够的重视，这也是课本按不同顺序编写的理由之一。老师，以上是我预习获知的相关知识。”
陈约话音刚落，前排传来一声响亮的“好！”，专业捧场二十年的吴恒青大力鼓掌。
班级里的掌声接连响起，其中女生的掌声要热烈很多，热烈地用掌声和目光赞美了这个浑身充满着学霸气息的新人。
谢竣也没有想到会收获这样一番话，他推了推眼镜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约。”
“好，陈约，你说的非常好。同学们，就让我们以陈约的话出发，再次走进即将伴随你们一至三年的高中物理。”谢竣示意两个人都坐下，回到讲台，面带笑容，冲台下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再度开口。
“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物理是一门无聊的学科，我从业十五年，也不想替他辩解，呵呵，确实，他像字面意义上那么乏善可陈。只有他背后的意义才值得人们深究，如果你也想知道伽利略终其一生探索出来的奥秘，或者蕴藏在自然哲学里的牛顿定律，物理会是很好的玩伴。”
下课铃打响的同时，谢竣连同他锃亮光净的头顶一起，在这帮懵懵懂懂的少年男女心中，留下足够深刻的一笔。
“第一课就上到这里，明天开始正式讲课，预习作业我会让课代表布置给大家——刚才的陈约同学，上来一下。”
陈约去了一趟回来，谢竣笑说几句，他略显尴尬地点头。而后就到教室后面的白班上，用白板笔誊上了物理作业。
宋朝冲他比心：“牛啊这位帅哥，第一天就被物理老师相中，摆脱农民地位、一举成为奴隶主了。”
大概她比心太直接，引来前桌女生嘲笑：“怎么你也学谢顶老师，相中他了？”
宋朝看着两人间距离，忍俊不禁：“就算相中了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近水楼台先得月！”
陈约自己根本不在乎当不当班委、是不是课代表，面对几个女生的调笑，他略微一笑，翻开了下堂课的课本。
一个脑袋凑到他大臂上方：
“我记得你小学的时候是大队长，你中学有当课代表吗？”
陈约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没有。”
“为什么不当？”
“没有为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物理知识的？不是才第一堂课么。”
“稍微预习过就知道了。”
“哦……”叶惺忪也不怎么会找话题，飞快地把话题聊死了。
又把下巴搁在书桌上，硌疼了才起来。
陈约看黑板时，不经意正好瞥到叶惺忪仰头望天思考人生。
叶惺忪的余光瞄到陈约正飞快别开眼，立刻抓住把柄：
“你在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