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藤树
在万灵国西北角，也就是『五国将』影癸守护的地域『幽影之城』的一处无人问津的森林里有这么一颗老藤树，它的树身直径约有一百米，高约四百米。
因其地处偏僻，而藤树喜阴，喜静，树龄超四百年的老藤树已经灵魂刹灵化——也就是成了藤龙。（灵魂刹灵化：这里指活着的植物灵魂拥有独立思考能力后形成了有身体的刹灵的一种现象）
藤龙由树的灵魂所化，通灵族语言，晓天地变化。他与一个小孩子共同生活在这里。藤龙熬过了漫长的寂寞，将整个藤树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树屋与他一起生活。
这人便是淬魂，今年他刚满十五岁。每天，当天戕星第一缕光芒透过朝东的琉球草窗户，淬魂便从床上弹起来。
利索地整理完床被便顺着房间右后方的藤条滑下去。下滑时顺带将放在树窝中的洗漱用品拿上。
下到底部，在弹跳蘑菇上借力来到仙露花附近，取少许其叶片中的露水，哼哧哼哧刷牙洗脸。（弹跳蘑菇：伞盖肥大而坚韧，可做蹦床用）（仙露花：花开后分两小室，一室捕晨露，一室产花蜜，花蜜清香甜润，可食用，也可做护肤品）
完毕就立马甩手抹一点仙露花瓣上的清露在脸上，顺带抹一点在洗漱用品上，因为这样一会儿仙露蜂就会把它们放回原来的树窝里。（仙露蜂：喜食仙露花蜜的一种小蜂，喜欢将带有仙露花蜜的东西搬到蜂巢附近）
紧接着，淬魂又顺着藤条往下滑，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淬魂很熟练地在黑暗中伸手，将双手套进两个绳结里，然后全身用力，大喊一声开门，便冲了出去。
大门应声被打开，所谓大门，是寄生含羞树的叶子，淬魂拖着一颗巨大的玄铁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寄生含羞树：寄生在藤树上的树种，叶片厚大，树干弯曲生长，受惊后叶片反向收拢）
淬魂沿着丛天藤拖着玄铁，开始了晨跑。（丛天藤：巨大的藤类植物，茎叶空心且硕大，可自行净水，适用于存水，树龄超十年后茎干变硬且粗糙，可当做楼梯）
绕着藤条向上，足有十公里长，树冠之下是虬龙般错综复杂的树枝缠绕出来的一大片平地。
淬魂接着在这上面奔跑，一圈又一圈。直到天戕星的光芒刺破晨雾照在淬魂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上，他才停下来。足足跑了有两个小时。
接下来，他把玄铁向巨型倾盆花轻轻一推，倾盆花大口吞下后，玄铁安安稳稳掉到了小房间中。（倾盆花：花开似大嘴，花朵结实，喜吞食硬物和污垢，茎干中空）
淬魂已经很疲惫，但是他不曾停下。他戴上特制的手套，起身一跃，在伸长了的朝思暮想藤上挂住，双脚勾住几个个在打瞌睡的反伞菇的菇笼开始做引体向上。（朝思暮想藤：被天戕星的光照到会伸长，天明星的光芒使它收缩）（反伞菇：质量极高，伞盖巨大且坚硬，但是反向生长，可用于做浴缸）
等到天戕星挪动了几下身子，淬魂才松手下来。“轰”得一声，菇笼落地，反伞菇惊醒，各自开始挪动到了各自的浴室去。
这一下也把整个藤树都惊醒了。最先醒的是隆环鹭先生，他呕哑嘲哳地叫着，控诉着淬魂又是这样把他的妻子吵醒了。（隆环鹭：中性杂食性鸟类，夫妻恩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可能在死后生发出青鸾刹灵）
然后是憩息松鼠，不过她性格温和些，反而有些感谢淬魂，这样她就可以开始一天的食物搜集了。出发前她把一小堆不知名的野果子放到淬魂跟前。（憩息松鼠：不找食物时懒洋洋的，性格温顺，容易感恩。）
还有丛天藤顶端开口里的鱼儿们，都蹦跶起来，有的尾巴拍起了丛天藤茎干，有的则跃出水面。
淬魂瞟了一眼，起了杀心——他饿了。
随着一点点动静响起，整个藤树热闹起来。终于，愈演愈烈的躁动把藤龙吵醒了，他在树冠顶微微俯身，穿过浓密的树叶将头探到淬魂身前，依旧眯缝着眼。
淬魂大喊一声：“藤龙爷爷，早上好！”
这时，藤龙才从半梦半醒中清醒，睁大了龙眼，应了声：“嗯…嗯，啊，早上好，早上好。”
藤龙又有些不知所措，不小心听见了淬魂的肚子咕咕叫，又看了看自己又变长的龙须，问了淬魂一声：“小少主，饿了吗？”
淬魂一看事情不对，立马回绝：“我不要，我才不吃龙须面！”
“诶，老朽这龙须多少人都求不来呢”藤龙接着忽悠，接着说，“吃完，刹灵力暴涨啊！”
淬魂自然是不信这鬼话，赶紧想办法脱开身，自己去谋吃的。
藤龙的龙须会不定期变长，需要定期处理，这龙须是可食用的，而且做法跟面条一样，得名龙须面。
但是口感非常不好，以至于淬魂宁可啃了反伞菇也不想再吃一次。
藤龙只好作罢，想办法自己修剪了，丢去做肥料去。
运动了这么久，淬魂想先洗个澡，他走到浴室，脱下脏衣服。
一旁的倾盆花闻到了，一口便吞了进去，脏衣服顺着茎干往下流，在一个分叉处，被寄生的洗沐草抢了去。（洗沐草：寄生在倾盆花茎干上，偷取营养，并将营养向上运输至顶芽。）
衣服顺着茎干逆向运输，污渍被洗沐草汁液完全分解。
到达顶芽后，大块的衣服由于不好消化被奔走小草菇拿了出来，放在附近。（奔走小草菇：寄生在洗沐草内，定时清理洗沐草无法消化的东西）
一旁的洗沐飞蚁看到后，将带洗沐草汁液的衣服闻了闻，挂在了朝思暮想藤上。
（洗沐飞蚁：大型飞蚁，喜食洗沐草汁液，并喜欢将吃不完的食物悬挂）
另一边，淬魂一下子倒在了反伞菇上，并且随手用小石子砸了一下旁边丛天藤的叶子。
清凉的水便被引了进来，水流经过炭怒菌后被加热到适宜的温度，经过修剪过的丛天藤枝头流了下来。
一群洗洗澡小菇和清洁菇被水淋醒，一边拖动身躯给淬魂搓澡，一边把清洁液涂遍淬魂全身。（洗洗澡小菇：伞盖和菌体均有囊状物，可寄生清洁菇，可自由活动）（清洁菇：挤压后可分泌清洁液，分解污垢。）
不一会儿洗完了澡，擦干净了身体，淬魂拉了一下右手边的藤条，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掉了下来，淬魂熟练地接住，并且穿上。
洗完澡，他感觉有点饿了，得做顿早饭。
淬魂翻身上了树冠，决心好好弄点吃的。他先去了隆环鹭夫妇的巢。
看见他们正含情脉脉地对视，互相喂一个新鲜的野果，两只鸟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那个…打扰一下二位…”淬魂不知道时机是否正确，但是他是真的饿了，所以就打断了这“甜蜜一刻”。
隆环鹭夫人羞得用翅膀遮住了脸，隆环鹭先生则一只翅膀叉着身体，一只翅膀指着淬魂，嘴里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
淬魂连忙道歉，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两只鸟的心情。
后来他才说道，是来拿鸟蛋的。夫妇俩立马下雨变晴天，高兴地招呼他进来拿。
不知道这算不算残忍，他们的蛋说到底也都是未受精的蛋，而且他们也没有要孩子的意思，可能这影响了他们的二鸟世界吧。
淬魂抱着一堆蛋离开，不一会儿，俩鸟又玩上了……
他先把蛋放到厨房，又一个猛跳，飞身一荡来到丛天藤的顶端。
这里的茎干有处深深的切口，连接着空心的茎叶，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处天然鱼池。
淬魂看着这里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鱼，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就选早上看到的那条。
一个眨眼间，他看到一抹艳红悄然划过，是一条猩红玛瑙斑点鱼。
（猩红玛瑙斑点鱼：淡水鱼，成年后可生长至两到三米，可食用，肉质紧实，刺少。）
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鱼群四散奔逃，慌乱之中，猩红玛瑙斑点鱼向深处游去。
淬魂在水中借力，伸出手，使用『断层』，将它的脊椎扭断，斑点鱼瞬间失去意识，无法动弹。
淬魂利索的拖着鱼身，游了上来。拖到了厨房。
不一会儿，一道鲜美的蒸鱼，配香煎隆环鹭蛋饼，再淋上酸爽的野果酱汁就出炉了。
淬魂正想大快朵颐，一份报纸从天而降。是信使枭送来的，它在藤树上筑巢，每天去报社打工，清晨送完报纸后留下一份给淬魂送来——当做房租。
信使枭都是很有工作精神的鸟，喜欢做事，出力得报酬。
藤龙也活动开来，将自己巨大的身体化作藤树的一部分，灵魂寄托在一根小树枝上，变成一条小龙。
拿起报纸，慢慢地读着。
读了一会儿，藤龙忽然眉头一皱，问道：“小少主，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淬魂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万灵历…417年5月…12日…”
“duang”一下，藤龙敲了敲淬魂的头，有些严肃地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小少主，吃饭就吃饭，说话就说话，边吃边抢着说，不成体统…”
淬魂咽下去最后一口鱼肉，来不及想着疼，给藤龙赔了个不是，然后端坐着认认真真回答了藤龙的问题：“万灵历，417年，5月12日。”
藤龙微微点头，又说道：“嗯，那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知道！”淬魂欢天喜地地抢答，“是无罪之城成立并成为我国附属国第五年纪念日！嘿嘿，我背下来了的。”
藤龙的眉宇间露出了些许笑意，说道：“很不错，记得很牢。那老朽继续问了。”
“来吧！”淬魂严阵以待。
“那你可知，这对于我万灵国，有什么好处？”藤龙意味深长地挑眉询问道。
“这个……”淬魂犯了难。
藤龙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想太为难他，于是想给他点引导，说道：“哈哈，既然这个问题难了点，那我们从简单的开始。先说说对于我们灵族的『能力』，你还记得多少？”
“这个简单！”淬魂自信满满，“包括灵族在内的世界上所有种族都拥有独特的『能力』，『能力』包括很多种。每个个体也可能大有不同。”
藤龙静静看着他侃侃而谈。
“具体是怎样的不同？”藤龙追问。
淬魂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不同在各个个体的体质，也就是天赋，从可以学习『能力』的数量，分为可以学习一种能力的『一命』，学习三种能力的『三命』和可以学习七种能力的『天命』三类。多数人是『一命』，『三命』较少，『天命』更是万中无一。”
“那…老朽身为『刹灵』，为何也可以学习『能力』。”藤龙继续问道。
淬魂丝毫不惧，从容地说：“这得从『刹灵』和生灵的本质说起了。”他一副小老师的样子，是在学藤龙。
“活物皆拥有灵魂被称作生灵，一旦肉体毁灭，灵魂无处依附，便可能与晶核融合，成为继承了死者生前能力的『刹灵』。”
“刹灵大多为凶兽，无实体，但是拥有强大的能力。生者可以与刹灵达成契约，结成伙伴，借刹灵的力量成长。”
“根据自身体质，可以缔结契约的刹灵数量也不同。已知缔结数量最多的是我们的五国将战力之首——旋震大人。一共有七只。”
“刹灵也有高低之分。当刹灵强大到一定程度，会出现实体。或者本是自然万物灵魂凝聚的刹灵，也可以有实体，此时，我觉得，刹灵与生灵无异了。”
藤龙听完很满意，于是他感慨道：“是啊，这就是为什么老朽也可以拥有『能力』。好，我们继续，接下来你告诉我，种族与刹灵缔结契约之后呢？”
淬魂不紧不慢接着说：“大部分用于战争。由于刹灵可以装甲化，并且把自身能力赋予给契约者的特性，一个熟练的刹灵拥有者将领可以一骑当千。”
藤龙微微颔首，放下报纸，接着问：“提到战争，令你最印象深刻的是什么呢？”
“是兽国·安克里瑟……”淬魂的语气淡了下来，“我在书中翻到了很多他们的战争和战争中的恶劣行径……”
藤龙和他都沉默了一会儿。
藤龙缓缓开口：“这几年，你是否有新的感受呢？”
“有的。”新的光芒在淬魂眼睛中闪烁着，“是无罪之城。”
“这五年，兽国·安克里瑟先后向我国和无罪之城发动过十二次战争，最后都被无罪之城的部队在海上取得了完胜。”他的眼睛充满了激动的光。
“那，你是否知道那支部队的名字？”藤龙问道。
“不知道…”他有点尴尬。
藤龙淡淡的笑了笑，将灵魂注入巨大身体中，抬起龙身，严肃地说道：“他们，名叫——川骑军。”
显然，藤龙一开始的问题，淬魂心中也有了答案。
问完了问题，藤龙照例给淬魂做训练。藤龙使用『暮影重重』召唤出很多『紫红』领域的木头人跟淬魂对打。
淬魂的能力是『断层』，现在已经到达『紫红』领域，可以将力量过渡到武器上。
他对自己能力的理解是能够强行扯断接触到的物体。
但藤龙觉得，这并非这份能力的极限。
于是今天，藤龙打算逼他一把，与平时不同，这次动用三个木头人同时向淬魂猛攻。
淬魂将能力注入自己的拳套中。藤龙熟练掌握三个木头人，形成包夹之势。
淬魂眼疾手快，立马向正前方挥出一拳，将木头人扭断，想逃出重围。
但是藤龙又加大难度，几条藤条忽的从地面破出，吓得淬魂赶忙后退。
却来不及防守后背，被两个木头人狠狠劈了两棍子。
被打断的木头人快速复活，将淬魂团团围住。几条藤条变成了木头人带刺的护甲。
他们一个个上，不停地想办法攻击淬魂的不同部位。淬魂想从一处通过，可是却被另外一边的木头人偷袭，回身之际，又只能被动格挡迎面的攻击。无奈，最后他只能防守着，却无奈车轮战和不同的针对，体力逐渐不支。
他撑了很久，一直在找破绽。但是，精通兵法的藤龙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藤龙指挥给出致命一招，三个木头人从周围进攻，更有藤条从地下突袭，准备逼淬魂突破『紫红』的极限。
可是在木头人一齐攻击时，无路可走的淬魂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瞬间将木头人和藤条击得粉碎。
只见他身披一副一半发光，一半幽暗的铠甲，似乎失去了意识。但是嘴角却张扬着放肆的笑意。
霎时间，如奔走的光芒，他飞身到藤龙跟前，右手化作黑雾一般的魔爪，准备攻击。
下一秒，却光芒和幽暗尽散。淬魂倒地不起。
藤龙没有惊讶，反而出奇地平静。他招呼来憩息松鼠把淬魂带去治疗。
这次，藤龙一反常态没有关心淬魂，反而让所有目击的动物忘了今天的事。
到了天明星升起，憩息松鼠告诉藤龙，淬魂清醒了，已经吃过了东西睡下了。
藤龙让她也去休息。自己却一直守着寂静的藤树，即使大部分的动物都已经睡去，夜行的生物悄然活动。
一阵诡异的风吹来，夜行的生物四散奔逃。
藤龙皱着眉头望着黑暗中风来的方向。
两个披着斗篷的灵族出现在暗夜中。其中一个客气得用右手行了个礼，说道：“老爷子，好久不见，近来生活可还好？”
藤龙二话没说，直接唤出两条巨大的藤条，破地而出，直直向着他们抽去。
一旁的另一个黑衣人，一跃而起，赤手接住藤条，转眼便让藤条化作飞灰。
他高兴起来，摩拳擦掌，挑战似的说道：“老家伙，有点本事，我陪你认真玩玩！”
“住手！不得无礼！”一旁的黑衣人喝住了他。粗鲁的家伙只好乖乖站了回来。
他拱手，向藤龙鞠了一躬低着头说道：“老爷子，不好意思，冒然拜访扰了您老清静，我这不懂事的兄弟又对您口出狂言，我给您陪个不是。”
“此次，我二灵族前来，只是为了看看他的情况，有您的反应，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多扰您，我等先行告辞。”
说罢，两个黑衣人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藤龙久久不能平息，也无一点睡意。他想着，这份宿命，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