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3
2020年
顾棉猛然睁开眼,起身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也揉散了昨晚仅存的一丝酒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任翊。
或许是决定和甄诚结婚的那一刻,或许是当初下定决心一拍两散时,或许是在更早,发现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三头两绪开始,就把他永久的踢出了她的梦境。
忽然在昨夜,又梦到了两人初次相识,一切最开始的时候。
顾棉回来前曾设想过很多次两人或许会再相见时的情景,都没有昨夜在hey的那般狼狈,本以为会是体体面面,岁月静好,哪知还是一地鸡毛,满目狼藉。
想起昨天和爸妈约好回家吃中饭,看看时间,已然十点,赶紧起床洗漱,简单收拾下就匆忙出门。
任翊在上午十一点开车到了灯火。
灯火,是他从m市回来那年开始筹备的一个小画廊,又不像其他专业的画廊。
它就开在任家老宅,一个幽深巷子里的二层小院,任翊把它重新翻修成了现代简约风,院子里种了大量的绿植。
一楼售卖现磨咖啡,提供一些报刊杂志书籍,以及简单的小点心,二楼是小画廊。卖的不是什么名作大家的作品,只是任翊挑选的一些美院学生或者青年画家的作品,售价也很随意,成百上千,小万到大万都可。
用任翊的话说,每个作家赋予每幅画灵魂,能与谁产生共鸣,相互吸引,都是缘分,不能强求。
最开始由于地理位置偏僻,很少人知道。后来被一个专门拍摄古城遗迹的大v拍摄关于老城区的视频时拍到了院子一角。
由于清新的装修风格在网上爆红,后来有人拍到了任翊坐在庭院中画画的照片po上去,被众多火眼金睛的网友扒出是y大风靡一时的校草,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众多小迷妹的打卡地。
任翊很长时间没有去画廊,除了固定去给新画定个大致价位,其他都交给了店员处理,毕竟吃他颜的妹纸还挺多,甚至有段时间还在微博发起了今天得见翊老板的话题,小火了一把。
“老板,今儿咋这个点儿来了?”王洋看着自家老板眉眼带笑悠哉悠哉的进门,调侃问道:“有啥好事儿?”
“我能有啥好事儿!”任翊想到昨晚久别重逢的顾棉,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压都压不下来。
“您知道眉目含春啥意思吗?拿镜子照照,都在您脸上了!怎么着,最近是有艳遇啊?”王洋打趣道。
“去去去,别瞎打听,我坐会儿就走,你忙吧,不用管我。”任翊收起表情,一本正经道,手指一下一下在桌子上轻敲,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删删减减了半天,才发送了一条消息出去。
“叮”正在帮李瑾丽摘菜的顾棉伸头去看放在桌子另一端的手机。
一个很久没有动静的头像突然跃在屏幕前排。
顾棉看着这四个字渐渐蹙紧眉头,若有所思。
“吃饭了吗?”
看见这简单的四个字,恍如隔世,曾经也是同样的开场白。
“呵。”顾棉嗤笑一声,但还是拿起了手机。
“在做了,有事儿?”顾棉如实回道。
“一会儿有空吗?”任翊回复的很快。
“有空,刚回来,还是闲人一个。”顾棉自嘲,上次这么聊天还是她去了j市之后,她也想看看他还想干什么。
“那我去接你,我们聊聊?”
顾棉略一思索,指尖轻点。
“好”
顾家离灯火并不是很远,都在老城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任翊提前发了信息,才拿上车钥匙出门。
“我十分钟后到。”
顾棉收到信息,毫无意外,依然是他一惯的风格。
“好。”
这是今天第二次对他说好,顾棉心里暗暗道。
走到路口,任翊已经到了,穿着卡其色风衣,内里一身黑,针织衫、九分休闲裤和一双马丁靴,静静地立在车旁,右手夹着香烟,左手拿着一个d家打火机轻轻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棉越走越近,逐渐看清那人手中的打火机,愣了一瞬才装作若无其事般走过去。
他依然能拿捏住她的喜好,顾棉心想。
与第一次正式初见时相似的场景,但已是物是人非,两人都回不到当年的心境,顾棉却一如当初那般向他走去。
任翊闻声回头,看到顾棉穿着大红色风衣,丝质白衬衫配黑色小脚裤,脚上一双黑色细跟鞋,让本来就高挑的顾棉更显得身材颀长,一头亮红色大波浪加上眼角的泪痣和描画的十分精致的红唇更衬的她妖娆多情。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当初那个羞怯多过明艳的顾棉,如果说当初的顾棉是一朵娇滴滴的半开红玫瑰,那么此时的顾棉就是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更加明艳,带着致命的诱惑一步步向他走来。
“好久不见。”这次任翊先开口。
“昨天不是才在hey见过吗!”顾棉在任翊面前站定,看向他的眼底不带一丝温度。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任翊说完就不再开口了。
还是这样子,骄傲如他,不肯退让一步。
过了片刻,顾棉似是不想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多待,率先开口。
“找我什么事儿?”
“我听说你离婚了?”
“嗯。”
“为什么离婚?”
语气平淡的似乎俩人真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客套又直白的寒暄。
“想离就离了。”顾棉却没有跟他寒暄的心思。
“他对你不好?”
“挺好。”
顾棉抱起手臂,逐渐有点不耐烦。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跟我有关系?”
任翊盯着顾棉,眼中的笃定让顾棉的烦躁到达顶峰。
“您想的真多!抱歉,今天的快问快答环节结束了,如果是要说这些,我就先走了。”
顾棉看他也说不出什么她想听的,转身准备离开,有点懊恼今天为什么会出来见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伸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
“松手,小心你女朋友看到你和我拉拉扯扯,一个不开心,有个什么好歹我可赔不起……”顾棉用力挥手,想挣开他的手臂。
“没有女朋友。”任翊紧紧抓着不松手,声音低沉地解释道。
“兰姗呢?”顾棉闻言愣了愣,挑眉问道。
“两年前她就出国治病了。”任翊看着顾棉的眼睛,“我开了一个画廊,叫灯火……”
“灯火阑珊处?跟我秀恩爱?您可真有意思!想让我给您鼓鼓掌,夸您真长情?您跟我说这些干嘛?还是要重复早就过了气的话题,告诉我你有多喜欢你的白月光?现在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也不想听,不关心。”顾棉打断任翊的话,一口一个您,语气中的讽刺□□裸地摆在明面,用力扯开任翊拉扯着的手,转身就走。
“顾棉,我们之间能不能不用这种夹枪带棒的语气讲话?”任翊受不了顾棉的嘲讽,眼底一片黯然,觉得俩人间的重逢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
“那你想我怎么说?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我没你想的那么下贱,而我的‘故夫’也另有其人!”顾棉回头讥笑着回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画廊名字是为你而起!灯火,是我希望你回头看的时候,我还在灯火阑珊处等你!”任翊在顾棉身后喊道。
闻言,顾棉停下脚步,厌恶的开口,“你当我还是三年前的我?你说的鬼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起个名字膈应我?我一个曾经的substitute压根就不配!亦或者用一个名字来讨俩个人的欢心?您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说完就向前走准备离开了,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我以为你会说点其他的,早知道说这些,我还不如不来,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大步走去。
任翊凝视着大步向前走的背影,一种无力感猛地袭来。
这次回来的顾棉似乎跟曾经不太一样了。
曾经的她虽然脾气偶尔倔强,但是一个很柔软的小姑娘,不会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一副随时要攻击的样子。
那段短暂的婚姻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变得如此草木皆兵?
任翊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预想了所有可能,独独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也是亲手帮她长出刺的人
李瑾丽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上播着最近大火的家庭伦理剧,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刚才顾棉走的匆忙,她总感觉不太对劲儿,便向坐在一旁刷手机的顾清淮问道:“刚才咱闺女走的那么着急,你说她去干嘛了?”
顾清淮的目光从手机上抬起,瞥了李瑾丽一眼,随意地说道:“还能干嘛,不就是哪个朋友知道她回来,叫她出去玩儿吧。”
“不像!要是有约肯定就不会回来吃饭了,再说了,她那些朋友哪个没上班,今天怎么可能这个点有空约她。”李瑾丽皱着眉,边想边说。
“她的朋友咱也不是都认识,随她去吧,这么大了能有什么问题。”顾清淮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你说棉棉离婚会不会是会不会是”李瑾丽话说到一半,没有说出口。
“会不会是什么?”顾清淮随意问道。
“会不会是外面有人了?”李瑾丽忐忑地猜想。
顾清淮划拉手机的手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咱女儿那性子,其他都有可能,独独这事儿不可能,你可真有意思。”
“主要是她也只告诉咱们她离婚了,还没什么原因,这话你能信?你说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吧,还不在家住,非要自己住到老房子里去,你说这又是为了什么?”李瑾丽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靠谱,向顾清淮絮絮叨叨地解释着自己的猜想。
“孩子大了,她不愿意说,咱何必逼她?回来有什么不好,她爱干嘛干嘛,又不是养不起!自己去住老房子,这你都不懂?她在我们面前若无其事的,背地里指不定多伤心,躲在老房子里舔伤口罢了。咱就别多操心了,她不想我们知道,咱就得睁只眼闭只眼。”
顾清淮把顾棉的心思琢磨的八九不离十,虽是为人父,该有的空间也还要给,他乐意成全女儿的小心思,他只需要让她明白,无论何时,他都是她背后的山,永远有一条退路为她备着,就够了!
李瑾丽想了想顾清淮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又有点担心,坐了一会儿,还是猛地起身,边套外套边说:“不行,我得去超市买点日用品给棉棉送过去,让她天天回来吃饭她又嫌麻烦,还得弄点速食什么的,哦,对了,还有那个臭死人的螺蛳粉也得备上,她爱吃那个,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还是不太放心,其他多余的话我不说就是了,就是去帮她归置归置。”
顾清淮看着李瑾丽前后忙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推着买好的东西往停车场走,放推车的地方离车停的位置还有段距离,李瑾丽费力地拎起两个巨大袋子,向车的方向一步步慢慢挪着,还没走到地方就被人从背后叫住了。
“丽姨?”
李瑾丽回头看,一个长着一双杏眼的瘦高小伙儿从人群里朝这边走过来。
“你也来逛超市了?”李瑾丽笑着问第二谦。
“是啊,准备跟朋友一起去烧烤,过来买点东西。”第二谦转身跟朋友抬了抬手,让他们先去,又继续跟李瑾丽闲聊:“您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顾叔没跟着一起?”
顺手接起李瑾丽手中的袋子,跟着她一起往车那儿走。
“这是给棉棉买的,她自己住老房子那边,我不放心,给她送点东西过去。”李瑾丽把第二谦当自家小辈,说话从不藏着掖着。
第二谦闻言,脚步不经意地一顿,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棉棉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这次要回来多久?”
“她还没来得及跟你讲吧?以后不走了,她跟甄诚离婚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小谦,你要有空就帮丽姨去问问,毕竟你们都是同龄人,有些话比较好说出口,帮她开导开导也是好的。”李瑾丽叹了口气,认真看着第二谦说道。
“好,您放心吧。”
第二谦垂着眼,掩饰着暗流涌动的万千思绪,飞快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