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熟悉的感觉
卜毅很清楚地记得，在父亲讲述过的故事中，各家宗门传授剑道的方式。
故事里的情节，和自己正在经历的，好像有着不小的区别。
别人家的师父，都是先教弟子们招式，等弟子们将这招式演练得纯熟了，再安排弟子们运用所学的招式互相切磋。
做师父的，就从旁指点，指出弟子们的不足，引导弟子们下一步的修炼方向。
要想成为名师，为弟子们开拓前路、指点迷津，更快更好地将弟子们培养成才，就必须时时刻刻开动脑筋。
但是施佳丽这个传功大师姐，完全不是这样做的，她反而是在看齐她的小师妹，把自己的一颗脑袋束之高阁。
现在回想起来，在先前的一年里，她每天在做的，都算个什么事情？
发发丹药，然后带队出门溜达一圈，一回到府中，马上就宣告完事收工，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这种路数，和那放牛娃，或是那羊倌，有什么区别？
这一茬姑且揭过不提，毕竟在卜毅记得的故事里，无论是哪一家体修宗门，都会安排刚入门的弟子们打熬力气，用这种无聊又无趣的方式耗费光阴。
卜毅并不缺乏耐心，他可以让自己暂时做一只和善的老牛，听着放牛娃的呼哨声，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一切都是为了等待，等待修炼的历程走到下一个阶段。
这放牧一般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年，卜毅的等待才宣告有了结果。
施佳丽终于拿出了新花样，卜毅认为，理所当然地，她是要开始传授招式了。
但是，她的新花样，仅止于发下了一剑一甲，在这之后，就又开始放任自流起来。
这家伙，这个清源剑宗派来的传功大师姐，还想要继续当一个安逸的牧童？
这就不对劲了，相当的不对劲。
学的那个已经是笨蛋了，教的这个还如此不上心，卜毅深深地为大小姐的前途感到担忧。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前途，看起来是跟笨蛋大小姐紧紧绑在一起的，她要是在虚度年华，那就意味着自己也在陪着她蹉跎时光。
卜毅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这个施佳丽，需要马上转变思想，担负好传功这项伟大的责任。
“我说施大高手，你就不能正经教点本事么？老是发下点东西就跑到一边，都不知要你这个传功大师姐有何用？”
卜毅并没有拜入施佳丽名下，作为一个吃白食的，他对这做饭的厨子也生不起尊重的意思。
更何况，这个厨子还很懈怠，任何食材到了她手中，都是烧开一锅水，白煮弄熟了事。
对于卜毅的质疑，施佳丽回之以一个神秘的微笑。
“施姐姐会做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让两个孩子在方才的位置上重新站定，自己矮身一跃，又回到了房梁上。
“第二轮，开始吧。”
仿佛是第一轮切磋的画面重演，洛琳又是进步挥砍，而卜毅后撤躲闪。
接下来，卜毅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他就像是被丢进了水池里，一举手、一投足，都变得滞涩了起来。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房梁。这个施佳丽，一定是她在搞鬼。
虽然没能扫到她的表情，但卜毅总感觉，他的耳朵里正飘进来一些奇怪的声响。
他不用猜都知道，那个房梁上的人，一定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行动不够灵便，躲闪起来顿显艰难，卜毅的动作再也不能如闲庭信步一般了。
他缩头，他扭腰，他沉肩，他转身，但洛琳的剑，离刺中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近。
“笨蛋，洛琳小师妹拿的是木剑，而你身上，是着了甲的。”
卜毅的表现太不争气了，施佳丽不得不出声点拨。
一个自诩聪明的人，有一件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被人叫做笨蛋，而更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一个真正的笨蛋称呼成笨蛋。
卜毅很想反驳施佳丽，但是他却发现，她说得非常有道理。面对洛琳递过来的剑尖，伸出前臂，拨向旁边，不就完事了？
“小师妹，这招不灵，可以换一招嘛！比如，斩他！”
施佳丽又转而给洛琳支起了招。
这种煽风点火的行为，着实是可恶至极。这样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尝到惹祸上身的滋味。
不过，以卜毅目前的实力而言，拿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房梁上的人，完全没有办法。
以卜毅眼下面对的局面而言，他更没有精力，去找施佳丽麻烦。
他正面临一个笨蛋的追斩。
从某种意义上说，像洛琳大小姐这种笨蛋，很适合从事杀手这个职业。
她的头脑很简单，容不下思考的空间，叫她做什么，就会非常执着地坚持下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
她的四肢很发达，浑身上下充斥着花不完的力气，并且，她不懂得转圜，不懂得保留，有十分力气，就会在每一次出手中，都使足十分力气。
卜毅能够随手就拨开洛琳用足十分力气的突刺，但面对她同样是用足十分力气的挥砍，他总感觉，不应该就这么送上手臂硬碰硬。
不过，施佳丽代表清源剑宗栽培他，就是要让他挨打的。
卜毅敢于躲躲闪闪，死活不愿硬碰硬，施佳丽就敢于变着花样地给他使绊子。
当一道关于是脖子还是手臂的选择题摆在卜毅眼前的时候，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应该做出什么选择。
好痛，一种熟悉的疼痛感降临在了卜毅身上。
这种疼痛，和那开天门盛会上，施佳丽的芊芊玉指施展捏骨之术时，带给他的感受别无二致。
卜毅就知道，自己的先前的判断很正确。
在嚼食了那么多的正阳丹之后，洛琳的十分力气，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九岁女孩应有的水准。
卜毅也知道，后续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同样的疼痛在等待着他。
他的对手，根本不是大小姐，而是施佳丽。
这种层级的对手，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挑战的。
但是他现在一点都不沮丧，甚至很兴奋。
因为，另一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那是修为，凝成实质的修为，在他的体内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