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间奏Ⅸ
这一天, 原阳市第九中学练武气氛狂热。
这一切都源于那本《武典［一］》小册子。
一开始听说突然要增加武术课，大家的反应是懵逼的。
……现在的课程负担已经够重了，还要花时间去学什么武术, 内阁莫不是因为含光剑主的出现昏了头了？
那些练了大半辈子的武术大师是什么水平他们能不知道吗？就算现在全民练武，在超凡者面前依旧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们该不会以为武术和武术都是一样的, 剑法和剑法也是一样的吧？
所以说, 内阁做出这种决策，让他们浪费时间练武, 这不是一拍脑门瞎搞吗？
大家简直是一百个不情愿。
不过，接下来他们就得知了《武典》的出处，那是含光剑主裴和风所编撰，融汇百家武学, 最适合初学者的筑基典籍。不仅对资质没有太高要求，可以完美向普罗大众推广, 而且因为是裴和风创造，是可以一直往上练的, 说不定练到大成，练出名堂, 还能被那位含光剑主看中呢！
用网络小说里的话来说, 练其他的功法可能有残缺, 可能练着练着没有前路了，还得自己摸索着创造。但《武典》就是含光剑主裴和风开创出来的一条通天之道啊。别的方法可能只到后天, 先天, 没了。后面要么转修，要么自创。但《武典》就不同了，只要一步一步踏实往前走, 就可以从入门一直走到武道体系的最顶点！
刚才还不情不愿的大家立马把那本小册子当宝贝一样捧了起来，分分钟真香。
没办法，他们也违背不了人类的本质嘛。
尤其是那可是传说中的玄幻武道诶！不是练了大半辈子被人一板砖撂倒的武术，是小说里的轻功水上漂，一苇渡江海，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试问哪一个少年心中不曾有这样的梦想？
才刚刚将教材发下来，课程时间还没安排好，等课间休息时，都有一群学生照着教材上的动作，开始迫不及待地比划了。
一时间，各种哼哼哈嘿的声音不绝于耳。
望着教室、走廊上，还有操场上，一个个一边比划一边搞怪的学生，耳边听着那偶尔飘出来的“看招！”“你不是我的对手！”等等沙雕中二语录，不少路过的老师无奈之余，脸上也露出了好笑又怀念的神色。
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那个武侠剧与武侠小说大热的时代，回想起曾经和小伙伴们你追我赶的“战斗”。
兴奋激动的学生们没有发现，这一天开时，学校里多出了不少从前没见过的陌生人，似乎是新入职的老师。他们跟在其他老师身边，目光一直落在附近经过的学生们身上，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因为这本教材上的都是些最最基础的动作，也不用担心学生照着瞎比划练伤身体，反倒能很清楚看到每个人的天赋差距。那些随便比划一会儿就能有模有样的孩子，天赋显然高出其他人一个层次。
他们也很自然地被新来的老师看在眼中。
此时，高三（3）班的教室里同样群魔乱舞，宛如武侠发烧友与中二病的聚居地，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秩序井然的肃穆感。
唯有一个角落是安静的。
白意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目光透过玻璃窗看着走廊上路过的一行人，伸手托住了下巴，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探究。
在前面带路的是学校老师，后面那两个……
这样的走路姿势和气质……是军人吗？
至于跟在最后的，气质既不像学校老师，也不是军人，周身的灵气却强过所有人，是经历过洗精伐髓的幸运儿？
看到这样的组合，白意心中一片了然。
……这么快就连老师都安排好了吗？曜国高层的行动力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强啊！
作为教材的编写者，他是该混水摸鱼当个平平无奇的中等生，成为新时代里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还是表现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武典的天资，做个出类拔萃的优等生，置身于新时代的浪潮之巅呢？
——是隐藏在舞台的幕布之后，看着所有人在剧本中起舞，做一个不为人知的执笔者，还是自导自演客串一个重要角色？
……嗯，真是令人苦恼呢。
这个苦恼直到他混完了上午的课，要走出校门时，还没有完全解决。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急匆匆从白意身后擦过，匆忙的姿态像是身后被狗撵着一样，仓促之间，有什么东西“啪嗒”掉在地上，正好落在白意脚边，发出清脆一声响。
“同学，”回过神来的白意弯腰拾起地上的钥匙串，向前走了几步喊住那个人，将钥匙串递出去，“你东西掉了……咦？”
说到最后，他突然蹦出了一个带着疑惑的语气词，眼神上上下下扫过眼前这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我看你有点面熟啊。”
身形强壮，个子足足比白意高出了一个头的男生原本脸色煞白，身体都在轻轻颤抖，仿佛生了病一样，听到他这样说，整个人更是一个激灵：“不，你认错人了！”
“谢谢。”他接过钥匙串，转身就要走，却给人一种慌不择路就要逃跑的感觉。
“等等。”白意突然开口。
正要走的男生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眼神上上下下再将这个男生看了一遍，在对方越来越白的脸色中，白意终于恍然，两只手掌轻轻一拍：“啊，想起来了！”
“是叫韩什么来着？”他微笑着，用闲聊般的口吻道，“我没记错的话，论坛上恶意污蔑我的流言，好像就有你的一份吧？”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
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韩某某慌忙摆手，否认三连，冷汗瞬间浸湿了身上的运动服。
白意继续微笑：“没关系。我这人很大度，从来不在乎那些胡编乱造的谣言。”
他的笑容越深，不配拥有名字的韩某某脸色越白，到最后，简直比墙粉还要白。
任何人见了这个时候的他，都很难想象，他为什么会在一个比自己瘦小那么多的同龄人面前，如同兔子遇上狮子一样恐惧。
更无法想象，此时此刻，无与伦比的恐慌，正在他内心深处不断蔓延，随着眼前这个人唇角越来越深的笑容而扩散。
就好像有一柄无形之剑正抵在他的脖颈上，某种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压力疯狂挤压着他，让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差指天发誓：
“不不不，我真没有，这都是他们嫉妒你才编的瞎话，绝对不是我！我早就和他们断绝往来了！”
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人曾经是不少学生心中最横行无忌的校霸，许多老师家长无法插手的校园灰色地带，都受到他们支配。
而不配拥有名字的韩某某，当初正是崇拜那群人的酷炫而主动加入他们的一条走狗。
只不过，他这条走狗当了没多久，还没威风几天，一切就遭到了眼前这个魔鬼的摧毁……想到这些，他就浑身发寒。
明明在身形上几乎相当于两个白意，但他那颗被白意蹂·躏得柔软又脆弱的心脏，此刻却在胸腔里不断发出恐惧的哀鸣。
他只好用更加激烈的肢体动作，更加高亢的声音语调，为自己做“无罪辩护”。
“你在做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然后，是一只重重拍在肩头的手掌。
两人同时转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锃亮锃亮的脑门，然后才是一张严肃的脸。
“校长？”突然出现的人让白意微挑起眉。
“白意同学，你今天也回校了啊！”校长笑呵呵地回应了他，宛如一位慈祥的长辈。
但转头再看向另一个人时，他脸上慈祥的笑容就全都变成了严肃又冷酷的审视，语气也不客气：“你这个同学有点面熟啊，都放学了，你拦着白意同学想做什么？”
“我拦着他？我什么时候拦着他了？”校长来的莫名其妙，问的也莫名其妙，一下子把人问懵了，满脑袋都是问号。
白意的视线越过校长看向他身后，视线立刻与一道熟悉的身影对上了。
不远处，迎着白意看过来的目光，章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才他突然看到白意和另一个人站在校门口，而这个人在学校里一直有传闻，都说他曾经跟一伙威风凛凛的“大佬”在学校里混过，横行霸道，其他人都不敢惹。
后来，那伙“大佬”据说是犯错记了大过被开除。至于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传闻也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恐怖。
章云还听说，被开除离开学校后，那些人中有人在外面冲动惹事进了局子。
由于这些五花八门的传闻，这个留下来的家伙，在不少人眼中形象早就妖魔化了。在学校里，大家都不敢招惹他，也没人和他混到一处，都默契地选择无视他。
是以，一看到自己那位神秘的同桌居然和这家伙站在一块儿，从章云的角度来看，这家伙还情绪激烈地手舞足蹈着，似乎正在威胁白意，章云立刻就去喊老师，正好就把在附近的校长给喊过来了。
既然校长到了，他也就放心了。
向白意点点头，章云笑了笑，转身离开。
白意收回自己的目光。
这个时候，校长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高壮男生的身份，正是当年那一伙人的残留势力，顿时唾沫横飞，将人好好教育了一通：“……白意同学难得来一回学校，你还专门盯着在这里拦他，你这是还没有真正认识到错误，还在怨恨白意同学？”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有！”
这一刻，不配拥有名字的韩某某真的急了，语无伦次到只会否认三连了。
但他说的话明显被此时正情绪激动的校长自动屏蔽了，伴随着横飞的唾沫，还有源源不断的话语从校长嘴里喷出来：“你这小同学心胸也太狭隘了，白意同学都原谅了你们，没有怪罪你们对他精神造成的压迫与伤害，你还念念不忘到现在，反过来怨恨他。”他语重心长地盯着眼前的学生，口吻变得越来越严肃，“你知道吗？成绩差不要紧，人品不能差，人品差了，心坏了，这人就没救了！”
韩某某：“？？？”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目光不住撇向白意。
校长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问题是这些话不该向他说，该找的人在对面啊！
当初究竟是谁欺负谁，谁对谁造成了精神伤害，谁心胸狭隘念念不忘……他觉得，对面这个一脸微笑的魔鬼肯定心知肚明。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拼命摆手否认：“我真不是找白意同学麻烦，一切都是个误会。”
“是吗？”
在校长颇有压迫力和怀疑的眼神中，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白意也开口了：“他说的是真的，这位同学没有找我麻烦。”
校长眼神里的怀疑没有散去，反而更深了。他转头看向白意，那份怀疑立刻被满脸的笑容取代：“白意同学，你还好吧？听说你上次月考又是年级第一，看来你在家里学习也很自律，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放松放松，千万要注意劳逸结合啊。”
只看他脸上慈爱的笑容与满眼心疼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关心自家小辈的长辈。
“我很好，校长您不用担心。”在白意礼貌的微笑中，校长的眼神越来越慈爱，仿佛看着自家菜园子里越长越好的大白菜。
这可是当年他亲自挖到他们第九中学的好苗子啊，当初他就认定了这绝对是能让他们第九中学一口气超过另外两位竞争对手，在高考时独占魁首的文曲星。而这个好苗子也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想到这里，他看向旁边另一个人的眼神再度变得不善——这些人可是差点把他的好苗子给毁了，还好当初他及时发现！
一想到当年专门请来的医生居然给他的好苗子诊断出了多种精神疾病倾向，据说继续发展下去迟早要住进精神病院，校长至今都在后怕——这都是这些不好好学习成天欺负同学的家伙造成的精神伤害！
而这些家伙被发现之后居然还拒不承认，竟然还反过来污蔑他的好苗子欺负他们！
想起当初的事情，校长就窝火。
还好他及时将那群品行有问题的学生开除，又听从医生的话，让好苗子暂时远离留下心理阴影的校园环境，尽量在家里调养，才总算把这颗好苗子从狂奔向精神病院的道路上拉了回来，现在眼看着就越来越好了。
当初那群人，只有眼前这个入伙不久参与也不深的学生没有被开除，本以为他会悔改，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想差了啊。
校长再度将严肃的目光投向某人。
依旧不配拥有姓名的韩某某缩了缩脑袋。
他差不多能从校长情感丰富的眼神里读出对方的意思，心里简直委屈极了。
……他真的没有欺负过这个魔鬼！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明明受欺负的是他啊！
只要一回想起当初大伙儿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面对校长老师甚至父母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渣滓的眼神，他就一阵绝望。
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相信自己，还反过来向真正迫害了他们的家伙道歉，究竟是他和他跟随的“大佬们”在父母眼中形象太差，还是眼前这个家伙心机太深手段太毒辣啊！
分明才是受害者的他们，居然连控诉他的证据都找不到，反而变成了加害者……那一刻，他真的是体会到了以往那些受“大佬们”欺负的人是什么心理，几乎如坠冰窟。
只要一回想起当初的遭遇，他就打从心底发寒，眼神不断偷偷扫向白意。
当初大家无冤无仇，是这家伙主动接近他们，迫害他们，精神上奴役他们，他们甚至好久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迫害了。
直到第一个小伙伴突然向他曾经欺负过的女生道歉，之后就自杀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可还没想好怎么回击，居然就被校长以欺负同学为罪名带了过去，而所谓的受到他们欺负的同学，居然就是眼前这个魔鬼？？？
——黑白颠倒，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随后，就是大范围的开除。他还听说有几个大佬被开除之后不久就因为犯案蹲了监狱，剩下的那些也是个个染上了奇怪的癖好，什么异装癖，受虐狂，厌食症……只有他想不到的癖好，就没有他们染不上的。
那些在曾经的他眼中无比酷炫的大佬们，生生被眼前这个家伙玩坏了……
从那时起，他心中就埋下了恐惧的种子。与此同时，还有深深的深深的庆幸。
……虽然小伙伴们都怀疑那张有多种精神疾病倾向的诊断书是这个家伙买通了医生做假的，但他总觉得有那么亿点点真实。
……这家伙真的是个疯子！
……绝对疯得不轻！
他不住瞥向白意的眼神当然被校长捕捉到了，校长更是觉得这个学生没有救了。
他叹着气摇了摇头，警告道：“你走吧，下不为例，别再让我发现下一次。”
说完，校长示意白意，离开学校这段路先跟他一起走，嘴上还关心地问着他这段时间在家的情况：“白意同学，你最近……”
白意最后默默看了一眼曾经被自己在他们身上实践过多种心理学知识的实验“小白鼠”之一，在心里默默感谢一声。尽管他已经忘了这只韩姓“小白鼠”究竟叫什么名字，不过“小白鼠”的编号他还是记得的。
……没有这些敢于牺牲敢于奉献的小白鼠，就没有后来心理学知识大成的“医生”啊！
白意发誓，他的感激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不掺杂任何虚情假意——尽管后来这些小白鼠居然在论坛上造谣诋毁他，令人痛心。
“小白鼠”却好像不买账，被他那真诚无比的感谢的目光吓得一抖，居然一个激灵转过身就跑，活像身后有鬼追似的。
这是觉悟还不够啊……白意稍显遗憾地收回目光，跟在校长身边走出了校门。
他得体地回应着校长的各种问题。
作为一个从小就在第七病院长大的平平无奇高中生，他唯一比其他同学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他拥有许许多多的病友。
随随便便模仿那些病友表现出各种精神症状骗过医生，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而根据情况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痊愈，那就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
——长期逃课计划大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挺肥的吧？这个月尽量努力不断更，小可爱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