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左卫武妖殿
“哦…”灵妖娇略略吃惊,“倒也有些修为!”
不过她毕竟是大荒中的第一道守关人物,虽然吃惊不小,却并不惊乱,试问大荒之中,有何人胆敢乱来而无端放肆呢?于是收起鞭,却依旧盛怒,接连喝问道:“你是何人,来大荒何事,有何目的?”
“你的脾气真不小,且看这面玉符你认识不认识?”果然右手中亮出一面玉符,巴掌大小,通体洁白,淡淡的光华流转在其中,灵妖娇见了,大吃一惊,怎会是大荒令?但凡持有大荒令的人,都是大荒最尊贵的客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灵妖娇立刻有些慌了,脸色也跟着煞白起来。
“该死!”她如此的咒骂自己,收了鞭和剑,然后抖一抖衣袖,正一正发钗,稳一稳情绪,如此一来,果真是位端庄优雅的貌美之人,与那先前的轻佻之姿又是别样一番韵味,“灵妖娇有眼无珠,冲撞前辈,罪该万死。”
“无妨!”
说起来,莫贤此时一手拿拂,一手拿幡,粗布麻衣的胖道形象,多少有些神棍意味,他说无妨,接下来似笑非笑道:“我这师侄中意你,老夫自不与你计较。小家伙,师叔对你不差哟…”
“师叔说的什么呀?”
赵一阳似乎没有听清,又或许他的心神沉浸在那短暂的战斗中尚未自拔,呐呐点头道:“不差…”忽又回过神来,“不对,这话不对吧!师叔?”气的他面红耳赤,羞涩难当…
灵妖娇松了一口气,“这是怎样的一对叔侄啊!”她讥笑这一老一少不成体统,但美丽的面容却没有半点痕迹,她甜甜的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微微屈下身子,“多谢小弟弟帮姐姐解围呢。”
又对莫贤拱手恭声道:“前辈初来大荒,想必多有劳累吧,若不嫌弃,可到晚辈洞府稍事休息。”莫贤点点头,随即慢步走进去。
这里不愧是大妖的洞府,外面虽然稀松平常,里面却别有洞天。
只见这洞府内部极其宽广,又奢华,四处装饰着宝珠、玉带,在不同隔间的通道处,一层又一层的帘幕低垂着,都镶嵌了熠熠生辉的晶石,同时在那数处承前启后浅浅的阶梯上,美玉铺就,色泽如莹,好似化作了浓浓的云液缓缓流淌。
赵一阳随着进来,被洞府内部精美的布置与奢华的装饰惊呆了。
他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周围粗大的立柱上颗颗硕大无比的明珠,正是这些价值无法估量的明珠,每一颗都泛滥着淡淡的温润的光泽,将广阔幽静的洞府照耀的光暗适宜,似乎每一个区域,都是那么的应该拥有如此程度的光。
“请喝口茶吧!”灵妖娇静待两人坐下来,然后亲自端茶、送水,而赔笑侍立一旁。
莫贤接过茶喝一口,开始打量四周环境。此地灵气充沛,而且弥漫着一股怡人的芳香,看到这里,他忽然露出一股得意的笑意,“一彩孔雀香为青孔雀一族独有的妙物,一向外流不多,而今日拿到这个宝物,小家伙将来拜师的事便有了七成把握。”
他微微一笑,在灵妖娇疑惑的目光中,用少有的口吻道:“清香如傲骨,飘忽若肌肤,雅而不孤,魅而不俗,芳香萦绕,出乎神而入乎神,小孔雀身家不菲,也亏得老道鼻子灵便,在你这闺房里嗅到了一丝一彩孔雀香的味道。”
灵妖娇浅拨青丝,妩媚优雅的面容使得周围的玉石也黯然失色,压一压一向轻佻的性子,恭恭敬敬道:“不想前辈能够辨识此物,房中香氛里掺有一味主料,确是一彩孔雀香,容晚辈取来孝敬。”说完虚掩红唇,小嘴微张,吐出一玉盒,恭敬的递给莫贤。
“哎呀…”莫贤摇摇手,揶揄道:“闺中女子的事物,老道哪有兴趣,我之所以提到它,是因你的这位小弟弟需要啊。”
赵一阳涨红了脸,“这分明是污蔑!自从见了这女子,师叔如何常拿她说事,真的是太过讨厌了…”看一眼灵妖娇,忽觉脸上火辣辣的。
赵一阳道:“师叔,一彩孔雀香为何物?”
莫贤眨眼含笑道:“接过便是,暂不必问。”于是灵妖娇将玉盒递给赵一阳,而神色愈恭谨。如此举动,看的莫闲暗暗点头,含笑道:“走了!”起身往洞外走去,临近洞口,飞出一玉盒,轻轻落在灵妖娇的手中。
灵妖娇恭送道:“谢前辈。”
两人出了洞口,眼前景物大变,云消雾散,水退峰移,漏出山中一条青石阶梯,数丈宽,斜斜的往天边伸去。莫贤道:“走。”赵一阳随着莫闲一前一后,沿着台阶慢慢上行。
这条青石台阶,叫做“贵上梯”,是大荒中第一个将妖族划分修为等阶之地,只有妖灵期以上的修为方可踏上它,并由此进入内部更为核心的区域,如此,方有了蜕去妖身,化神成人的可能,从此一步登天,贵不可言。
妖灵期的妖兽,相当于修士中的元婴,实力均不会弱,更且灵智大开,聪慧非常,唯一的缺憾,便是一幅天生的形体不能遮掩,叫那些早已蜕去妖身高高在上的妖族大能们不甚待见。
此时正有两只绚丽的妖兽从上下来,赵一阳瞪大了眼睛,“是妖兽啊!”修长的身躯,飘逸的毛发,玄异的妖纹,在熊熊烈焰的包裹下,拖出一条长长的火焰轨迹,像一道星河,轻轻的摇曳着,散发绚丽的赤色光辉…
两只妖兽远远的见到莫贤和赵一阳,身上火焰忽然旺了几分,待到上下两边渐渐接近后,对二人微微颔首,走过一段距离,才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赵一阳敬畏的看着两只妖兽渐渐远去,心中竟是无比的感动,也许有一天,这绚丽的色彩也如彤霞般,光芒绽放缭绕在身吧?
“小家伙,到顶了。”
前方传来了隆隆的水声,原来是垂落的波涛悬挂在一面遮天峭壁上,构成了一挂巨大的瀑布。顺着瀑布向下看去,水气弥漫,绿树葱葱。
两人登上台阶顶端,眼前所见的,是乌云压顶,暴雨滂沱,一座巨大的石制宫殿在雨中孤独伫立,而四周汪洋一片,瀑布便是由此处雨水顺流而成。
“此乃大荒左卫武妖殿,其中皆为战士,杀伐重,你注意感受。”
“是。”
莫贤伸右手,手中玉符飞出,左手捏印掐诀,玉符陡然形变,旋转,一只兽魂自其中隐露头角,于虚空中射出一口霞光,正中宫殿大门之牌匾。牌匾有妖族文“左卫武妖殿”,匾下之门石制,两扇,各有石环。
门前两头巨大镇门石兽,狮身龙首,双尾,颈脖处系石链,分别与左右石环相连。受此霞光照耀,整个大门流光溢彩,两头镇门石兽仿似活了,仰天咆哮,开始奋力拉扯石链,石链锵锵,带动大门缓缓支开,露出其中的广阔一隅。
莫贤收了玉符,拂尘轻摆道:“走。”手中忽然多出一把油纸长柄伞,立时听的雨声咚咚而哗哗作响。两人走在雨中大道上,来到妖殿石门外,身处门下,极其渺小。
进殿,殿中早已灯火通明,排排石柱撑起一片广阔空间,一条鲜红的长毯于色彩灰暗的大殿中尤其显眼。
数名身着黑铁护甲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见莫贤来,为首一人抱拳道:“前辈光临,狮无咎在此恭候多时了。”身后数人亦拱手道:“前辈光临,我等甚感荣耀。”莫闲哈哈笑道:“小狮子不必多礼,冒昧来访,叨扰了!”狮无咎含笑上前,朗声道:“前辈,好久不见了!”
略略见礼,数句寒暄,狮无咎引着莫贤往殿中去,赵一阳跟随在后面。殿堂深远,在内部的石柱上燃烧着斜挂的火把,众人的身影在昏黄火光的映照下被拉的长长的。
显而易见,此地的氛围是庄重的,一切显得肃穆而压抑,而狮无咎等人铁甲铮铮的碰撞声,又给这肃穆的大殿增添一抹清冷之意。
片刻后,正当赵一阳略有些喘不过气时,眼前的色彩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成片布局的石柱也渐渐有了侧重的方向,变成两排一组分布,支起一条条通向不同方向的拱形廊道,廊道两侧整齐的分布着装饰华丽、线条柔和的亮漆木门。
进入其中一条廊道,一名男子稍稍加快脚步,然后单手握在一门把手上,轻轻一推,房门开启,请众人入内。
几人鱼贯而入,内中竟是一处花香鸟语,阳光灿烂的山水庭院。清澈的流水响彻庭院间,叫一路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狮无咎作陪了片刻,便招呼莫贤道:“前辈稍坐,无咎去去就来。”领着武妖殿一行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莫贤坐在圆桌前,“感受如何?”
赵一阳回味一遍,“狮无咎前辈英雄豪杰,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雷厉风行的杀伐之气,叫一阳好生钦佩。”
莫贤淡淡一笑,“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人,杀气自然极重。小家伙,你既看过修真手札,想必也知晓修真路途艰难,你若平平凡凡做个平和的人,倒也罢了,不过心中有此念头,便是向往一番闯荡。如此,日后修行中,可要小心在意,须知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啊。”
赵一阳拱手道: “师叔,一阳谨记。”
莫贤深看一眼,对赵一阳的欣赏之情愈发重了。于是想着这段路程以来,赵一阳跟随自己广泛的游历,对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早已耳濡目染有了自己的见识,便想就着这个特殊的话题,来一回越俎代庖,替自己好友未来的关门弟子,稍稍做些引导。
沉吟片刻,莫闲抚着短须开口道:“小家伙,你也不用感到紧张,修真虽然凶险艰难,但也自在快乐,你可知晓么?”
“一阳怎么不知?师叔,一阳对修真的情愫,来自于我家秘存的修真手札,每当一阳细细的阅读其中‘御风而行之,可与风争一长短,此谓逍遥;踏云而行之,可与云争一高低,谓之飘渺;逍遥兮,缥缈兮,抟扶摇直上九天上,尽收天涯旮旯角’时,便忍不住羡慕。师叔,这御风踏云直上九天的功夫,难道不是修真的自在和快乐之所在么?”
莫贤不置可否的笑起来,放下抚着灰白短须的手在桌上轻轻敲打,缓缓道:“小家伙,这是自在不假,不过却不是我辈中人的自在。”
“…”
“如何,不明白么?”
“师叔,一阳确实不明白。”
莫贤反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自在和快乐,源自这里。”说着站起来,缓缓走到房中轩窗前面,“谁人不愿无忧无虑的逍遥快活一生一世?只是这种愿望如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求。须知僧多粥少,欲壑难平!小家伙,这两个词,你好好的悟吧!”
赵一阳听出了莫贤的弦外之音,认真道:“师叔,你的意思是,世道艰难,我辈修士肉身难以安宁,要寻自在,须从本心出发,寻找一份心灵中的乐土,而非肉身之乐么?”
“孺子可教。”
莫贤赞赏的点点头,用长辈的语气,既为规劝又是指点道:“小家伙,你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修真艰难,世事多变,只有保持你的心不被世俗污染,那么自在和快乐,便永远伴着你。”说到这里,莫贤忽然笑起来,“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院外远远的传来一声长笑。赵一阳收拾心情,便见一人推门进来,视其人,来的正是狮无咎。
此时狮无咎装扮不同于初见的时候,穿一件素白的长衫,外面披着锦绣薄纱,腰间围一条青色束带,挂两个香囊,一块玉佩,手中提了一壶好酒,进门便笑意浓浓道:“前辈,这是您最喜欢的酒。”
赵一阳莫名的受到吸引,寻着声音看去,见狮无咎高冠束发,略有络腮胡,目秀眉直,鼻挺唇阔,朗朗兮而重男子气息。狮无咎感应赵一阳的目光,转过头道:“小兄弟也在,能喝酒么?”赵一阳道:“能。”狮无咎大笑。三人遂于院中坐了,一壶酒,三只杯,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