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凶杀案
张十全无奈，只得先回来查看众差官伤势。十几人相互搀扶正要进城，呼啦又闯出一群差人，为首之人一身官衣，约莫四十几岁年纪，腰佩长剑，不怒自威。见了众人狼狈模样，就已猜个大概，于是说道：“那厮作恶多端，就算逃得过今日，也逃不脱天理昭昭！咱们姑且回城，再作打算！”众人领命。
有个当差的头目把方才之事与他说了，那大人忙上前道：“在下河北东路提点刑狱司李义堂，多谢道爷高义，出手相助！”
张十全拱手道：“惩恶扬善乃我辈分内之事，只可惜让那和尚逃了！但不知他所犯何罪，以致提刑大人和各位差大哥如此劳心劳神？”
李提刑摇头叹息几声：“李某初来乍到，这霸州的怪事，还是请孔捕头详说吧！”
那差官头目唱个喏道：“下官孔忠，乃霸州地面小小捕快，本不敢在提刑老爷及道爷面前放肆，大人既传下命令，便只好仗着胆子说说了！”说着冲周围差官抱拳拱手道：“若说得有遗漏不实之处，还望诸位兄弟多补充提醒！”众人纷纷应喝：“孔大哥的为人，咱兄弟信得过！你只管说来，我们仔细听着就是！”
孔忠道几声谢，清了清嗓子说道：“要说咱们霸州，虽不及江南人杰地灵，也不像蜀川那般富庶，可好歹能让百姓在兵荒马乱之中有个安身立命所在，不至终日奔波流浪。
话说半年多以前，城东突然有人跑来报案，说有妇人在林中被人杀了。下官亲自带人到现场察看，其状惨不忍睹，竟是被人倒挂在树上，剖开小腹取走胎儿，血流了一地，活活疼死的！据四邻回忆，这妇人王氏和善有礼，从不与人争强斗口，平日接触的也都是些亲朋老邻，怀孕后更是极少出门，实在想不出会得罪甚么人。
这案子轰动一时，知州大人也十分重视，派了许多官差明察暗访，却始终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日子一长，衙门琐事繁多，也就暂且将案子压下，不了了之了。
孰料三个月前，突然又有两家妇人被残忍杀害，一个夜里与丈夫死在家中，另一个尸体则是在河边发现，两人都是身怀六甲，被划开了肚子，腹中胎儿不翼而飞。
知州老爷惊得目瞪口呆，吃喝不下。若只是先前一人被杀，还可上报朝廷说是王氏无意间结下了仇人，惨遭报复。可如今又有两人死于同样手法，事情便没那么简单了。他一面吩咐城中加强防范，一面召集大家分析案情。分析来分析去，最后焦点落在了那失踪的胎儿身上。
这三名妇人生前互不认识，若说仇杀，又怎能先后得罪了同一个仇人？她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怀有身孕，不日即将临盆。想通这一点，案子柳暗花明，有了新的调查方向。只可惜我们高兴得太早，把霸州方圆百里的县镇村寨近几十年来所发生的婴儿失踪案件全都调出案档一一查阅，又把牢中现押的与偷窃拐卖孩童有关的囚犯逐个过堂审讯，均是一无所获。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那躲在暗处的恶魔似乎有意挑衅，接二连三又做了几件案子，在城中引起轩然大波，家家关门闭户，看好家中孕妇幼儿。
知州老爷寝食难安，眼睛熬得红肿高大。他怀疑有人嫉妒妇人有孕，于是命人把凡是没有生养子女的夫妻全部带来过堂，如此折腾了大半月，仍是一无所获。
那恶贼不知该有多得意，明知风声很紧，却仍不肯罢手。他见家家不敢出门，竟胆大包天，半夜寻到别人家中作案。杀人取婴也就罢了，可你知他残忍到怎样地步？竟然，竟然还要把一家老小捆成一团，教他们眼睁睁瞧着……可怜那些人被堵住嘴巴，挣脱不得，呼喊不出，唉！”
张十全堪破生死大劫，本是个旷达不羁之人，听了这话却也不禁眉头深皱，握紧拳头道：“披人皮而生兽心，简直畜生不如！不知那恶贼抓着没有！”
孔忠叹道：“抓？谈何容易！知州大人长吁短叹，亲自到大名府请提刑大人前来查案。他觉得愧对一方乡民父老，不日前已脱袍背靴，到京中请罪去了。”
众官差纷纷惋惜：“知州大人素来爱民，是难得的好官，可惜了！”
张十全冲李义堂施礼问道：“提刑老爷明察秋毫，案子现今可有了些眉目？”
李义堂急忙回礼，叹道：“说来惭愧，在下将近一年来霸州居住的外地人都仔细盘问过，并无可疑之处。正不知从哪查起，突然冒出个大和尚，本以为能够顺藤摸瓜查出真凶，不想又被他逃了！”
原来，他初到霸州便没日没夜彻查此案，想了几个法子都无济于事。这日他心中烦闷，于是换了便装，带手下到街上暗访。昔日热闹的霸州街道变得冷冷清清，偶尔从门缝里探出几个脑袋，却是年轻丈夫携了妻子准备逃奔出城。
他低头想着案子，不知不觉走到城隍庙外，但见庙内香火缭绕，百姓进进出出，俱是些老翁老妪。李义堂见他们个个面带喜色，就拉住一名老太询问究竟。那老妪上下打量几眼，神秘道：“鬼神之事，不可明言，说了就不灵了！”
李义堂呵呵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老人家莫要被人蒙骗了！”
老妪面带不悦，冷哼道：“你不信就罢了，为何说我遭骗？老太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又岂会不辨真假？哼，你等着看罢！大活佛已经答应替大家除妖降魔，霸州有福啦！”
一旁老翁忙扯她胳膊，低声埋怨道：“你这老太婆，与外人叨叨这些作甚？难道忘了活佛嘱咐？还是回家筹钱要紧！”
老妪道：“对对，谁叫那提刑大人没本事！幸好活佛慈悲，驾临咱们霸州城，大家出些银子也值得！”说着相携而去。
李义堂叫人私下去打听，不一会回来禀报。原来庙里住了一位大和尚，据传法力无边，能够呼风唤雨，斩妖降魔。这和尚法号了尘，来去无踪，数月前离开城隍庙不知去向。前日突然回到霸州，扬言佛法更胜往日，听闻城中百姓遭劫，特意回来救万民于水火。叫大家凑齐银子，好做法降服那“吃人童子”。
孔忠道：“这和尚倒也并非只会骗人钱财，虽说呼风唤雨的本事是假，可那辟谷九日的本领却有很多人亲眼所见，想来也有些道行。”
李义堂“哦”了一声，冲左右笑道：“本官倒要看看，这位活佛大师是怎样个‘辟谷九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