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神之怒

    没想到代州军苦战之躯，尚有余力转守为攻，反将自己的车悬之阵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斡岚统帅忽辛也坐不住了。一把掀翻了女奴们手中的银盘，鲜嫩欲滴的瓜果滚得到处都是，血神战旗下一片狼藉，忽辛恼羞成怒，大声吼道：“滚滚滚，快给本王滚！”一脚将女奴踢出丈许。

    起身凝视战场半晌，忽辛将手中金杯捏作一团，重重扔在脚下。推开身旁侍从，忽辛抓过一根与人的大腿骨形状相似的鼓槌，重重击打在狰狞颅骨环绕的血神战鼓之上。也不知是真的邪神作祟还是巧合，刹那间战场上，阴风怒号，飞沙走石，仿佛有万千狂躁的野兽抑或是邪灵齐齐发出瘆人的嚎叫。

    当血神信徒们再度吼出那句“血祭血神，颅献颅座”之后，天枢已经忍不住向身旁的郡主娘娘吐槽道：“这帮家伙肌肉长脑子里去了么？反反复复的就会吼这一句？”赵敏则嫣然一笑道：“有脑子的人，谁会信那玩意？倘若世上真有恐虐这种邪神，信徒以杀戮换取神恩，终有一天自己也将沦为邪神的滋养！”

    正说话间，车悬大阵发生了变化，草原部民虽以弓马娴熟为傲，可人在马上，足下无根，力道与准头皆比不得步弓手，身着青、赤、白、黑、绿、金、粉、灰八色皮甲的八队四千斡岚轻骑退到安全之地，齐齐自马背上一跃而下，挽弓搭箭，列阵而行，瓢泼的箭雨压得代州军一时抬不起头。

    在轻骑兵的身后，三八二千四百铁骑有如一只硕大无朋的章鱼般展开了它的八只触手，将正面宽度达一千余丈的代州三个车阵尽数囊括其中。这些铁骑顶盔贯甲，人马皆披重铠，手中紧握着用精铁打造，缀着数百根钢钉的狼牙棒，算上战马重逾千斤，非先前的不死军所能比拟。

    又因脖子上挂着狼牙项链而被凉州人称之为“狼牙军”，这些血神的狂战士悍勇无畏，纵使眼前是武钢车上闪耀着慑人寒光的千百钢枪，就连最英勇的战马亦会本能般放慢了脚步，它们却一边狂嚎着如恶狼咆哮般的西荒战吼，一边左手给疾驰的战马带上眼罩，右手抽出锋利的马刺用力刺在奔马的臀部，战马吃痛，一声悲鸣便在瓢泼箭雨的掩护下迎着巨盾与利刃直直撞将而来。

    在三位王侯的指挥下，代州将士们亦射出连珠般的箭雨，狼牙军衣甲鲜亮，密不透风，普通的弓箭与他们而言不啻挠痒一般。它们肩并着肩，迈着令整个战场的大地都为之颤抖的整齐步伐，四面八方，一时齐撞，有如八月十八钱塘大潮的滔天巨浪一般，刹那间卷起千万堆血红。

    虽代州将士们相互肩倚着肩，拼尽全身的力气顶着巨盾，依旧难以阻挡具装铁骑重逾千斤的冲击。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怒骂与惨叫声中，狼牙铁骑有如一把锋利的钢刀，亦或是一把钢锥般深深将代州车阵撞出一个个巨大的缺口。绵延千丈的战线上，到处都是残破的巨盾，碎裂的长枪，被掀翻的武钢车，还有无数颈折腿断的战马以及自马背上重重摔下，奄奄一息的西荒武士。

    狼牙军凶悍残忍，对无数重伤未死，正不住呻吟的同袍视而不见，当前两排代州将士以被撞成肉泥为代价，生生将铁骑冲锋逼停之后，这些狼牙兵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趟过足以没住脚踝的无边血泥，用力挥舞着缀满了钢钉的狼牙棒，在漫天殷红之间，将代州军打得是节节败退。

    “王上，这些震旦人已经快撑不住了，属下愿提曳落河精骑绕到他们身后予以致命一击，届时狼牙军为砧板，我为砧锤，定能一举而克敌制胜！”忽辛的身边，一名满脸络腮胡子，凶相毕露的西荒蛮汉兴致勃勃地大声提议道，砧锤战术历来便是骑步结合，击破坚阵的不二法门。

    “阿斯兰，你太小瞧那个绍敏郡主了！”忽辛咧开大嘴笑道：“她虽是个女流之辈，可你别忘了我那个用兵如神的姊姊，带着我们打进凉州的玉珈公主娘娘也是女人。砧锤战术如此寻常，你觉得绍敏郡主会想不到？她的大军就在南方五里之处扎营，正是防备此计，你若是真的冒冒失失率军包抄代州后翼，便会正好落入了她们的圈套之中，到时候可就要腹背受敌了。”

    听了这话阿斯兰被惊出一身冷汗，正要谢罪，忽辛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她分兵以防我包抄后翼，那本王便先吃下眼前这些震旦人，我倒要看绍敏郡主还能不能沉住气！至于你嘛……”望了一眼整个凉州唯一还在顽抗的上阳城，一把从还跪在地上的女奴手中银盘中抓过一大把果脯尽数塞入口中，忽辛王子对着阿斯兰下令道：“本王给你五百精骑，两个时辰，给我拿下上阳城，否则提头来见！”说着还不忘对着女奴的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脚。

    “主人，拓跋晃该诈败了！”与此同时，黑龙军旗下，天玑抬头望了望天，小声说道：“却不知世子的演技如何。”

    “你放心，战败而逃这件事，拓跋晃都不用演的，所以本郡主将任务交给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赵敏微笑说道。果不出郡主娘娘所料，眼见战场之上血肉横飞，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代州世子拓跋晃登时慌了，一名狼牙兵挥舞着几十斤重的狼牙棒砸将而来，拓跋晃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从武钢车上摔下。

    顾不得形象，拓跋晃连滚带爬，拔腿就逃，可没跑几步，被一具无头尸骸绊了一跤，见狼牙兵提着犹在滴血的狼牙棒步步逼近，拓跋晃登时魂飞魄散。只道此番在劫难逃，好在两名衷心手下一拥而上，架着拓跋晃便走，可主将一逃，代州中军士气大跌，已有动摇之势，连带着左右两阵亦是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