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颤抖之海（下）
“神自有安排。”
伊伦那深色的眼眸一直紧盯着前方的哥哥，过了片刻之后，才拿出一个羊皮水壶来，“好了，不用多想了。来，先吃点。”
水壶之前一直夹在他的胳膊底下。
“你自己不喝点？”
“不了，我不喝。”
伊伦的回答，让自己的哥哥有些愣住了，他的手一顿。
但是这位新任的铁群岛分舰队司令，最后还是接过水壶，毫无防备地，就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浓汤。
没错，就是浓汤。
那是黄褐色的啤酒加上跟奶油一样白的炖肉汤，一块调配出来的产物。
炖肉汤，一般是稀糊状的鳕鱼肉和螃蟹肉，试情况而定。
伊伦的水壶中，还加上胡椒，厚厚一层奶油和黄油，以及一些其他物质。
这味道，自然是说不上美味的。
但是这样的汤正是给湿冷的寒夜，以及颤抖之海那极低的水温准备的，它能让人从骨子里头暖和起来。
一夜无话，吹着海风，兄弟二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
天光大亮，黎明驱散了漫漫长夜。
金光闪闪的云层，泼洒着太阳的亮光,照亮了整个海面。
此刻，在维克塔利昂的长船周边，灰绿色的海水跌宕起伏，更有大群的鲸鱼来回穿梭其中。
无数条大江大河的汇入，加上狭海的日夜补给，造就了这片水域的复杂性。
这片海域，是整个世界当中风暴最为猛烈的，同时也是生物多样性最高的水域。
这里游弋着上百种鱼类，海岸遍布虾蟹，海豹，海象和海狮们在多岩的海岛上筑巢繁衍。
其中鲸鱼也是繁多，像是灰鲸，白鲸，座头鲸，斑点鲸。
眼前的这一群鲸鱼，正是座头鲸。
兄弟俩都看向这一幕。
这群鲸鱼中有一头，其体躯更是大得出奇，就好似一片浮动的大陆。
它大张着嘴，吞入一片海水，而后又在吐气的时候，将这片海水直接喷出。
它向长船游来，将它那巨大无比的尾巴在空中甩动几下，而后重重拍在水面之上，瞬间在四周掀起大浪，把海水搅成一片泡沫。
“我现在知道，那些全身长毛，像猩猩一样的伊班人是怎么活下去的了。”
维克塔利昂突然开口说道，“这里的鲸鱼数量，实在是太惊人了，出海才几天，我们？九天？还是十天，单单我们这附近，我就遇到了四批鲸鱼群了。见鬼，它们都是吃什么长得。”
“是第十一天了，哥哥。”
伊伦接口道，“这种海中巨兽，是淹神的敌人，它们与淹神抢夺死者，那张大嘴，就如同巨怪的混沌深渊一般，一概照单全收，大口吞下，不管是兽，还是船，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它肚子那个无底洞里消亡。”
维克塔利昂没有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的站着。
“你感觉到了吗？”
突然，他看向了船上唯一的一根桅杆，船帆此刻正向后鼓起，“逆风变强了，但是速度却变快了！”
“是桨划快了吗？？”
伊伦也瞟了眼向反方向鼓起的船帆，而后趴在船舷处，伸出手，探入海水，闭着眼去感知一切。
“是海水，海水的速度变快了很多，非常多，海水带动了船。”
“这样就说得通了，是海流，看来我们遇到了海流，但是没道理啊，越往北行进，海况也会越来越糟糕，怎么会出现如此海流，还会正好与我们方向一致。”
“是神，一切都是真神冕下的安排。”
伊伦伸手指向身侧的庞大舰队，“不止是我们这边的船，所有船只的速度都变快了。这般奇迹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只能是神之手的安排。”
维克塔利昂沉默着，没有接话。
所有人都不知道，伊伦其实说对了。
在他们舰队航行的海面之下，一道淡蓝色的人影，正在来回游曳着。
每一次游动，其身后都会跟着一连串波浪。
正是这些隐藏于海面之下的波浪，驱动着整个舰队航行。
这道淡蓝色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吸收了神格的月咏者。
月咏者在吸收完神格之后，便彻底成为众生之神的附属神灵，其完全受制于众生之神。
没有办法，其只能听从众生之神的命令，隐藏于海面之下，操纵着海水帮助舰队快速航行。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这股海流，都在流动着，而且每天都会下雨，这使得整支舰队根本不需要担心淡水资源。
海流的出现，让整个舰队的速度提高了不止一点，按有经验的海员估算，起码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白天，黑夜，有风，无风，他们都在航行，或在满天星光下劈波斩浪，或在满面金光下破浪前行，驶过夜幕下或日光下的大海。
风日益寒冷，日益强劲。
海域开始变得不再广阔，在视野的尽头，已经能看到阴影。
若干黑影，仿佛是乌云，又仿佛黑色的峰峦。
等到荒芜的灰色山峰从海面上升起，人们视野中出现覆盖着裸露岩石的海岸，以及海域布满凌乱的巨石与漩涡时。
舰队停了下来，似乎在确定方位，最终按照海图，舰队前方发来消息确定了，那就是斯卡格斯岛。
越过斯卡格斯岛后，便是海豹湾，海豹湾的最西侧就是此行的目的，东海望。
该岛坐落在海豹湾出口处，大得惊人，布满山峰，乃是一片蛮荒之地。
它位于维斯特洛的北海岸，毗邻颤抖海，附近还有斯凯恩岛。
从空中俯视，它形似某种原始的海洋恐龙，带着一个剑鱼般的尖嘴和鳍足，深深插入颤抖之海的一角。
“呜~呜~呜~呜——”
绵长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所有船队开始缓缓朝向斯卡格斯岛驶去。
航行的速度放低了。
斯卡格斯岛附近的水域危险叵测，遍布礁石，那些礁石可以把船壳像蛋壳一样磕破。因此附近的航道相当危险。
整个庞大的舰队，分成数批次，在海豹湾中行驶，从没让陆地离开视野。
风已经变得很冷了，但空气中有股清新的咸味。
“这地方，我听说可不友好。”
维克塔利昂用手紧了紧肩头上的皮毛披风，
“轰——”
仿佛在回应着他话，冷风裹挟着泛着白色泡沫的巨浪，重重拍打在岛屿边上的巨礁，惊涛拍石的巨响萦绕于耳。
“是的，那些居住在岛上的居民净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人。”
伊伦点了点头，脚掌无意识地摩挲着湿透了的草席,“斯卡格斯在古语中是岩石的意思，于是斯卡格斯人自称岩种。”
“他们身形巨大，毛发旺盛，气味难闻，生活在阴森偏远的洞穴里。有学士认为他们的血脉源自伊班人，而其他的学士则认为他们是巨人的远亲。对了，据称他们是食人族。”
“我知道。”
维克塔利昂接口道，“我听吟游诗人唱过，歌曲中说斯卡哥族是食人族，古时候，海平面比现在要低，附近的斯凯恩岛跟斯卡格斯人居住的岛上相连。”
“结果，抓走女人，屠杀男人，然后用他们的肉在鹅卵石海滩上开了半个月的宴会。无论真假，反正直到今天，斯凯恩岛仍无人居住。”
维克塔利昂最后下了个结论，并朝着远处啐了一口，“对女人孩子下手，不是真的勇士。”
“幸好这些野蛮人不会造船，而且哪怕有技术，他们在这个岛上也造不了。”
伊伦看向了远处的岛。
造船不但需要技术和匠人，更需要消耗大量材料，木材、沥青、油脂、黑铁、松脂缆绳、锚索和帆布，还需要绞盘，滑轮，吊车等工具。
而这座岛屿具有独属于莽荒时代的严酷，荒芜、干枯、多石且年代久远，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冰雪覆盖下的岛上，没有河流，也没有树木。
当整个舰队越过斯卡格斯岛后，开始加快航速，向西直穿海湾。
海豹湾渐渐开阔，灰色的海鸥在船只的尾迹后面飞翔。
又航行了两三天之后。
一堵连绵成巨大的白雪高墙，直达穹顶，骤然映入眼帘，牢牢占据了西北方的地平线。
日照其上，光艳耀目，白云轻柔，宛如游丝蛛网，恰如那在阳光下破裂并蔓延开去的肥皂泡。
所有人都知道，那便是上古的奇迹，绝境长城。
终于，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航行之后，他们即将抵达最终的目的地——东海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