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破坟枯尸
他怎么了?
又见着鬼了?
没有!
他没有见着鬼。
令他感到惊骇的是:前一眼,这三间小屋还好好的;怎料后一眼,三间小屋竟变得破败不堪。
“轰隆隆”一阵暴土扬尘。
袁三慌忙跑出十几步,回头再看三间小屋,已经变为三堆瓦砾。
老话常说,房子久了没人住,因缺少人气,而发霉糟烂。非得住进了阳气旺的人,多会儿等到人气足了,自然也就由衰转盛,霉气与破败状,就会自然消失。
可没想到,鬼住过的屋,居然在没有鬼气之后,竟立时垮塌了。
看来,甭管阳宅还是阴宅,都必须有住客才行,一旦少了住客,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袁三心悸未平,却大受启发,认为以后非得多娶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孩子,让家里阳气旺旺的,才不至于招霉运。
倒霉呀!鸭子孵鸡,白忙活一场。
没法子,认栽吧!
朝前走了数十步,经过一片枯草丛时,袁三扫眼朝枯草丛中看了一眼,不由得又是一惊。
他记得,天黑那会子,姓肖的老王八指给他看,这片枯草丛中尽是白骨。
可这当儿,却连一根骨头都见不着。
赶紧走吧,这地儿太邪性。
袁三慌慌张张地在野地里找路来走,溜溜走了好一会子,好歹见着了一条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羊肠小路。
这条路,一瞅就是拿脚踩出来的。
果然是世上本无路,人走多了就有了路。
袁三呵呵一笑,索性忘掉烦恼,由沮丧面貌换为笑脸,踩着坑洼不平的小路,一直朝前迈步。
走了约摸一袋烟的光景,突然刹住脚步,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珠子还大,吃惊地望着前方景象。
三棵老槐,三棵古柳,这不正是那坏心眼的糟老头子,肖老王八的住所么?
“老狗食!”袁三急赤白脸,“你可把我给坑苦了!”
脚下如飞,嗖嗖两下,便到了槐柳之间的位置。
怒目朝槐树后面一瞧,立时呆傻住了。
明明记得,槐树后面有个破屋,是姓肖的老王八蛋的狗窝。
为嘛这会儿,不见了破屋,只有一座塌了半边的破坟。
那破坟端的有些年头,石碑斜倒在一旁,墓室暴露在外,好似一头张着大嘴的地兽,饿极了想吃东西的样子。
“啊呀!”袁三心头一愣,“难道……我昨晚进了这座破坟?——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老王八蛋……不也是死鬼么……”
越想越觉着后怕,以至毛骨悚然,顺着脖颈子冒凉气。
“小伙子,你是干嘛的?”
冷不丁的,有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袁三毫无察觉,不由得浑身打了冷颤,两腿一软,粪门子一松,好悬没拉一裤兜子。
怯生生地回过头,方知这一苍老声音,来自一张陌生面孔,并非昨晚那个坑了他的肖老王八。
“小伙子,面生呀,瞧你这身穿着,城里的吧?干嘛跑这儿来了呀?怎么?来给亲人祭扫吗?”
这一老头,个头不高,头戴大棉帽子,身穿棉袄棉裤,脚穿大头棉鞋,从头到脚,破破烂烂,好似开了杂货铺似的,一瞅就是个穷家老汉。
往脸上看,比肖老王八略微胖了那么一点儿,皱纹也少了那么一点儿,凹抠眼,大鼻头,薄嘴片,留着山羊胡儿,挺普通但也挺老实巴交的一张脸。
“小伙子,干嘛发呆不说话呀,问你呢,干嘛的?”老头又问。
袁三心说:“他妈的,我最近这是怎么了,为嘛总跟这些老棺材瓤子打交道呢,一个老崴就够我受的了,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老癞子,不说理地住在我家,吃我喝我还使唤我。还有,还有,还有马九爷、董五爷、张中原,都是半老不死的老帮菜;昨晚上,倒霉撞上个姓肖的老坏种。您瞧,这当儿又遇上这么一位。嗐!哪有好人说理的地儿呀。这位不会也惦记着算计我吧?不行,我得多个心眼儿,千万不能再让人当猴给耍了。”
“老爷子嘿。”袁三呲牙一笑,朝老头点一点头,算是见礼,“您跟我说话呢?”
“瞧你说的。”老头也乐了,“这就咱俩,我不跟你说话,我跟谁说话呀。小伙子呀,问你好几遍了,哪儿人呀?跑这荒郊野地干嘛来了?”
“我呀,城里来的。”袁三大大方方地说,“来这人干嘛呢……”
眼珠儿骨碌碌一转,“是这么回事,我有位先人,葬在了附近,我恰好来附近办点事儿,抽空过来看看,虽然隔了两三辈儿,但不能忘了祖宗不是。”
袁三眼皮不眨地说着瞎话,偷眼看老头的表情,等着听这老帮菜怎么说。
“哦哦哦——”老头点了点头,“来找祖坟呀。哎呀……不好找呀,你往那边看,看见了没?”
袁三顺着老头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看清楚,那是好大一片坟地。大坟小坟,破坟新坟,总之都是坟。
袁三心里发虚,暗自嘀咕:“我说这地儿为嘛这些邪性呢,原来这附近是坟地呀。”
“小伙子,看见了吧,那都是坟,新坟尚且有主,老坟大都没了主,要是没有个石碑什么的,根本找不到。我呀,好心劝你别费劲了,万一哭错了坟,反倒叫祖宗生气。走吧,这地儿晦气,你没感觉到么,这大白天的都阴森森的。看见这几棵老树了吧,这是镇邪用的,要没这几棵树,这地儿还要晦气。”
“老爷子,问你一句,这个破坟是谁家的?都已经破败成这样了,身为后辈的就不想着给修一修,这不是叫祖先没地方住吗?”
袁三指着那座挨着槐树最近的破坟,向老头问着。
“你说这个呀。嗐,这个坟已经这样好几年了。早先,里面埋着个财主,要不也不能拿砖头砌坟,更不会弄这么老大一块石碑。本来好好的,可突然有一天,里面的爷诈了尸,愣是自个儿爬了出来。趁着夜色蹦跶回了家,把一家老小都给咬死了。那阵子让那位爷闹得周遭鸡犬不宁,结果有一天,等那位爷在外面折腾够了,蹦跶回来的时候,突然一个炸雷,连那位爷带这座坟,全都给劈了。这不么,就这样好几年了,一直是这么个样子。”
“那,那,”袁三慌张地问,“那有没有人住在这里呢?”
“住人?”老头一笑,“傻疯了吧,这是坟,怎么能住人呢。再说,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没人会来这地方住。”
袁三心虚得很,歪着脖子,朝塌了半边的坟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有条烂乎乎的破棉被,还有半个骷髅头。
袁三呆傻了片刻,似乎明白了。
姓肖的老王八,分明用了障眼法,骗他进了这座破坟。而在三间小屋附近,那片枯草丛中的枯骨,也是老王八蛋使得障眼法。
“小伙子,别磨叽了,快走吧,我可跟你说,这地儿不光黑天闹鬼,白天也闹鬼。你没看见这大白天的,这儿都没个人影吗?”
老头一片好心,劝袁三不要在此逗留。
袁三心里发慌,央求老头给他指条明路,他不想再回到这里来了。
老头指着一片枯草地说:“那块地皮干净,你大着胆子朝前走,多会儿看到一个小破庙,你就能看见路了。到了路上,见着有人,你再问问人家该怎么走吧。”
袁三赶紧躬身谢过老者,快步踏上那片荒草地,头也不敢回,小跑着朝前奔。
望着袁三越来越远的背影,老头嘿嘿一笑,自个儿跟自个儿说:“好歹都走了,我也该回家歇着了。”
说罢,穿过老槐树,来到那只剩一半的破坟前,脸上带着笑,迈步走进去,慢慢悠悠地往破棉被上仰面一躺。
紧跟着,面皮收缩,双眼深陷,嘴唇破裂,鼻翼与手上皮肉斑驳脱落,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却变为一具皮肉残缺,白骨浮现的枯尸模样。
原来,他也是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