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借刀杀人
等到那个老脚巡到了近前。袁三立时放了心。
老脚巡向长官敬个礼,静等长官的示下。
袁三则客客气气管老脚巡叫了一声:“黄爷。”
黄天玄,脚巡行的老前辈,早在有皇帝的那会子,他就在衙门口当差。改朝换代以后,他还干着老本行,可惜一直不受待见。现如今已经两鬓斑白了,却连个巡长都没混上,仍是个二等臭脚巡。
“天地玄黄”四个字,他一人占了仨,可又能怎样,该着一辈子没出息,叫再好的名字也没用。这就是他的命,他已经顺从了。
每当他穿着那身松垮垮的“虎皮”走在大街上时,即便是最下贱的乞丐,也从不拿正眼看他。他老了,早已不在乎脸面了,他只想混口饭吃,扒了这身“虎皮”,他就得饿死。所以,他谁也不敢得罪。袁三喊他一声“黄爷”,他便呲着熏黑的牙,笑着向袁三点头示好。
“老黄,帮我看着马。”牛队长不客气地下了命令,同时将缰绳递了过去。
黄天玄赶紧接过缰绳。长官让他看马,给了他好大面子,他又岂能不感到荣幸。
“看好了。马跑了,唯你是问。”牛队长以命令的口气向黄天玄说着。
“长官只管放心。一根毛也不会少。”黄天玄哈着腰向长官打包票。
袁三不想占元掺和进来,便走到占元跟前,小声说:“我有事,你先走,赶明儿见了面,我再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占元实在,怕袁三吃亏,好心提醒哥们儿说话要小心,别让嘴巴给身子惹祸。
袁三让他放心。
打发走了占元之后,袁三才跟着牛斗星就近进了一条胡同。
“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大胆说了。”
“不知道牛队长最近有没有听说过丢人的事。”袁三神神秘秘地说。
“丢人?”牛斗星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丢什么人?谁丢人了?”
“您误会了。”袁三紧着解释,“不是说丢人现眼,是说丢失人口。”
牛斗星双眉一蹙:“我是骑警,丢失人口的案子,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
“牛队长说这种话可就不对了。您是马九爷的徒弟,马九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咱津门百姓都知道,他老人家嫉恶如仇,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儿,也会插上一脚管到底。您要不管,只怕叫九爷知道后,会对您有看法,认为您现如今混出人样了,就不干人事儿了。”
这话实在放肆,可袁三认定牛斗星不会对他怎样。
果然被他猜中,牛斗星非但没有发火,脸上还露出了惭愧。
“你叫什么名字。”牛斗星问袁三。
“小的袁三。”
“袁三,我不管你跟我师父、师哥,还有喜子的关系如何,但你说的事,的确不归我管。”
“您非管不可。这事儿对您有好处。”
“哦。”牛斗星不解,“对我有什么好处?”
“实话对您说,其实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良家女人让坏人白白给祸祸了。您想想,您要把这桩案子给办利索了,您一准儿能成新闻纸上的名人。那时候,升官发财不在话下。所以我说,这件事情对您有好处。”
牛斗星原以为袁三叫他帮着找自家丢失的人口,听袁三这么一说,才知道袁三是出于正义之心帮助不相识的人。这一来,他不免要对袁三增添几分好感,于是让袁三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袁三见牛斗星动了心,便用两行伶俐齿,把大兰子如何被褚英抓走,他又是如何发现密道,如何救出大兰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接着,又把褚英当街绑走卖糖豆的大姑娘的缺德行径也对牛斗星说了。
“牛队长,您想想看,褚英干这种缺德勾当,您能不管么?”
牛斗星蹙着眉头,沉吟不语。
好半天,才说:“褚英是褚督军的干儿子,打狗要看主人,得罪了褚英等同于得罪了褚督军。”
“怎么?您怕了?”
“不是怕不怕的事。”牛斗星郑重其事地说:“这件事情,不能凭你一面之词说干就干,我需要仔细查一查,褚英若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我自会将他法办。但如果不是你说得那样,你就要为你的话负责!”
语出不善,暗含威胁,要看袁三怕不怕。
袁三坦然一笑,拍了拍胸脯:“我说得都是实话,有一句假话,您一枪崩了我!”
牛斗星没有再多问什么,脸色冷淡地对袁三说:“你走吧,回头我会找你。”
袁三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了抱拳头:“那就多多有劳了。”
牛斗星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
袁三也没有磨叽,大步出了胡同。
一招借刀杀人计,顺顺当当就办成了。让牛斗星跟褚英斗一斗,不管谁生谁死、谁输谁赢,都与他袁三无关。
很快,天黑了下来。
……
锅腔子里,老崴无趣地问袁三:““你小子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你有心事啊?”
袁三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别介啊。”老崴咧着大嘴,央求似地,“你这样,我难受。跟我说说,有嘛心事,让我给你开导开导。”
“少废话!”袁三没好气,“我的事儿你少管!”
“这小子,吃了枪药了啊。当我求你了还不成么,你哪怕说一句也成啊。”
“跟你说有个屁用,你也管不了。”
“万一我管得了呢。”
“滚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什么德性。少烦我,我没心思跟你逗闷子。”
老崴讨个没趣,但一点儿都不生气。他如变戏法似的,从油渍麻花的破口袋里拿出一个酒瓶,跟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
“人家不理咱,咱自个儿吃肉喝酒。”
说这话,诚心气袁三。
油纸包里是肥腻腻猪头肉,老崴捏了一大块,塞进没剩几颗牙的嘴里,吧唧吧唧,嚼得甭提多香。
拿起酒瓶,嘴对嘴儿,咕咚一大口。
“嘿呦喂,高粱大曲。真他娘的地道。”
故意显摆,看袁三馋不馋。
袁三一见酒肉,登时来了精神。问老崴:“这东西哪来的?”
“管得着吗?”老崴白了他一眼。
“嘿!你个老不死的,还来劲了。”咽了一大口口水,“给我吃点儿。”
“不给!”老崴又白了他一眼。
“好老崴,快给我吃点儿吧,咱俩谁跟谁啊,我刚才跟你逗着玩儿呢。”咧嘴傻笑,口水流了出来。
老崴这老家伙是头顺毛驴儿,吃软不吃硬,见袁三说了软话,立马把油纸包递了过去:“捡瘦的吃,肥的给我留着。”
袁三才不管那一套,什么瘦的肥的,抓起来就往嘴里嚅。
一把从老崴手里夺过酒瓶,仰脖“咕咚”一大口。
“真他娘的舒坦。”
“你给我留点儿啊。”老崴着急了,“这可是我累断了老腰挣来的。”
袁三高举酒瓶,威胁老崴:“老实说,这是谁给你的?不说,把酒瓶子给你砸了!”
“别介啊?”老崴更着急了,“我说还不成么。你快给我,给我……”
袁三奸计得逞,把酒瓶递给老崴。
老崴如同得着宝贝似的,将酒瓶死死地抱在怀里,生怕又被袁三这个坏小子夺了去。
“老不死的,你倒是说啊。”袁三狠狠地瞪着老崴。
“是猛爷给的。”老崴老老实实地答。
“猛爷?”袁三问:“哪个猛爷?”
“猛爷就是猛爷。”老崴说:“你忘了,上回咱去唐进士家哭丧,不就是猛爷照顾咱,叫咱俩到前面排第一个。”
“是他。”袁三眉梢一挑,寻思,“这个猛爷是给唐家办事的。难道让老崴干的事,又跟唐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