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诡异旧棺
“觉出来了。”袁三同样把声音压低,“到处透着一股子霉气,就跟多少年没人住过似的。”
顿了一顿,又说:“阳气不足,阴气就重。您想啊,她就一人,能有多少阳气,所以她这房子阴气重。”
袁三认为自己所说很有道理。洪喜子却似乎不以为然。
这时,小老太提着一个罩着棉套的大茶壶走了进来。
“茶泡好了,你们趁热喝。”
将大茶壶放在桌上,又拿过来两个茶碗。
“茶不好,别嫌弃。穷人家喝不起好茶叶,凑合着有个味儿,总比没味儿强。”
袁三赶紧接过话茬:“老大娘说得极是,我们哥儿俩也不是那种讲究的人,在我们看来,能解渴的就是好茶。”
小老太抿着瘪瘪嘴笑,显然觉着袁三的话中听。
“好了。你们先喝碗茶水,就当溜溜缝儿,我这给你们弄饭去。”
洪喜子赶紧客气着说:“要不我们哥儿俩给您打打下手吧?”
“用不着。”小老太摆着手说,“我一个人忙活惯了,多一双手,反倒是打瞎乱。你们呀,就踏实着坐屋里喝茶,一会儿饭就好。”
洪喜子客气道:“那就麻烦您老了。”
小老太努着瘪瘪嘴说:“谈不上麻烦不麻烦,我不也得吃饭吗?”
说完话,小老太转身出了屋。
袁三给洪喜子把茶水倒好:“哥,您瞧,人家对咱多周到。”
洪喜子点点头:“是个好心人啊。咱走的时候,多给人家留点钱。不能叫人家白忙活。”
一边说着,一边喝茶。本来肚子没觉着多饿,一碗茶水下肚,竟浇醒了肚子里的馋虫。
袁三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打趣道:“这家伙不争气,又开始没出息了。”
洪喜子不是铁打的,同样也感到饿,只是他重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呦!什么味儿,这么好闻。”袁三的鼻头儿好似老鼠鼻头儿似的,快速抖了抖,“肉香!不会是给咱炖肉吃吧?看不出,这破破烂烂的穷家,还有肉给咱吃。”
洪喜子不在乎吃什么,对他而言,能填饱肚子就行。他在乎的是天,眼瞅着外面已经积了一层白。照这么下去,道路非被大雪封住不可。
本来荒郊野外就不容易辨路,如果大雪再把大地笼罩成一片白,这趟差事非耽误了不可。所以,洪喜子的心里非常着急。
袁三则不然,他这会儿只想吃肉,别的事儿一概不想。他自言自语地嘀咕:“要是再弄一壶热酒,就更好了。”
正期盼间,肚子里面突然一阵搅腾。
袁三捂着肚子,弓着腰,夹着腿,抱怨:“真他妈烦人,一闻到肉香,我这肚子还拧个儿了。哎唷唷,不行不行,我得上茅房。”
一步跨出屋门,大声地问:“老大娘,我肚子疼,我要上茅房,您家茅房在哪儿啊?”
小老太在低矮的一间小屋里探出头,告诉他:“出了院儿,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行。”
袁三一想也对,这块儿孤零零就她家一个小破院儿,四外也没有邻居,还盖什么茅房啊,随便拉呗。
袁三一溜烟跑了出去,借着秫秸垛避风。蹲下之后,噗噗啦啦,好一通泻。
完事之后,信手抓了把干秫秸叶,胡乱擦了擦。站起来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朝四外看,白茫茫一片,不禁犯了愁:“照这么一直下,还让不让人走道了。哎呦,天也不早了,再有一个来钟头,估计就该黑下来了。看来,今天走不了了。”
正发愁间,院里传来小老太的声音:“我说那个小伙子,你完事了吗,完事了赶紧回屋,饭弄好了,趁着热乎,赶紧吃。”
“好嘞。我这就进去。”袁三隔着院墙,朝里面大声地说。
一边迈步,一边觉着好笑:“刚拉完就吃,我不成饭桶了么。”
进了院,反手关上院门,不忘插上门闩。
走到东西厢房中间的位置,无意识地朝两边各扫了一眼。
突然,他立在原地不动了。瞪大了眼珠子,紧往西厢房里面瞅。
屋里黑咕隆咚,看不大清楚。
于是,朝前踏了两步。
再仔细一瞅。
这回瞅清楚了。
也把他给吓住了!
在那西厢房中,分明摆放着一口棺材。
按说,上岁数的老人提前为自己预制一口寿材,倒也没有什么新奇。
毕竟,人死后都想有个“家”,谁也不想被草席子裹身入土。那样,跟猫儿狗儿没啥区别。
可这口棺材明显是一口旧棺,分明早已用过。
倘连新旧也分不清,袁三这对招子也就甭要了。
袁三心中纳闷,难不成老太太为省钱,将别人用过的寿材买过来,留给自己用?
转念一想。不能,绝不可能。这东西如同房产,一门一户,都有户主。老话常说,入土为安,既然入了土,这东西就不好再刨出来卖给下一家。
正纳闷间,耳畔传来小老太的说话声。
“我说那小伙子呀,你站那儿瞅啥呢?”
袁三打个激灵,忙扯个谎:“蹲得脚麻了,走道别扭,我缓一缓。”
说罢,呲牙咧嘴,一拐一瘸,假装走路费劲的样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屋。
刚进屋,肉香就灌满了他那两个大鼻子眼儿。
一见着肉,心头的一片疑云,瞬间化为乌有。
麻溜坐下,拿起筷子,从热气腾腾的瓷盆子夹起一块。一瞧,是鸡肉。
填进嘴里,大嚼,还真有嚼头。不像是家养的鸡,像是野地里的野鸡。
除了鸡肉,还有几个三合面饽饽,一碟咸菜,一碟黄酱。
嘿呦喂,还有一壶酒。泡在冒着热气的大瓷碗里。
甭说,这位小老太还真周到。
小老太陪坐在一旁,只吃饽饽,不吃肉。
袁三客气道:“别光我们哥儿俩吃啊,您也吃呀。”
小老太将嚼在嘴里的饽饽咽下去,才说:“上岁数了,牙不中用了,嚼不动荤腥。你们吃你们的,大大方方地吃,别管我。吃完了,锅里还有,我再给你们盛去。”
“唷。”袁三呵呵一笑,“那我们哥儿俩可就没出息了啊。”
小老太努了努瘪瘪嘴:“别说这样的话,东西就是给人吃的,什么有出息没出息的,我不爱听。”
“好好。”袁三又是呵呵一笑,“那我们哥儿俩可就不客气了啊。”
“甭客气。吃吧,看着你们这些后生能吃能喝,老太太我这心里面舒坦。我没儿没女,老绝户一个,总盼着有年轻人到我这破屋里坐坐,跟我唠唠嗑。唉,可惜啊,少有。人家年轻人都忙,哪有闲工夫来陪我这个糟老婆子扯闲篇子。”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呀。别光听我说啊,快吃啊。快吃,快吃,别停筷儿,就当是在自个儿的家里,不用拧巴自个儿。”
袁三竟在这一刻同情起了这位小老太,心里面不免有些别扭。
可同情归同情,别扭归别扭,吃喝却不能停。停下了,对不起肚子。肚子舒坦了,心情也就不别扭了。
“大娘,”一直没吭气的洪喜子这会子说话了,“进来的时候,没瞅见您家有鸡窝。您这鸡是提前买来,提前宰好的吧?”
此言一出,袁三的心里登时一咯噔,心说:“洪大哥这是又犯了嘀咕病了,我说他为嘛一直不动筷儿呢,原来他心里面有结,不敢吃人家好心给炖好的鸡肉。他把小老太当成开黑店的母夜叉孙二娘了。”
袁三不管这一套,有吃的不要命,宁可当个饱死鬼,也绝不当饿死鬼。
他一边大嚼鸡肉,一边还嘟哝:“该吃吃,该喝喝,嘛也别往心里搁。”
小老太是个精明人,从话音儿当中听出来洪喜子有顾虑。她低下头,咯咯地笑。
笑得很难听,叫袁三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